郁齐飞回到执法堂后,把搜查下城区的事情安排下去。很可惜,执法者们将下城区翻了一遍没找到任何消息。
第二天傍晚,脑袋被包成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位置的男人醒过来了。
薛凯飞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情非常惊诧,他瞪着床顶,颤颤巍巍将自己的手举到眼前,“我还活着?我竟然还活着?”
他回想起自己的遭遇,觉得哪怕是圣人谷的医俢来了,也难以将他从阎王那里拉回来。在他失去意识那一刻他就觉得自己完了,没想到竟然还能获救。
“呀,你醒了!”公良鱼正好端着药进来,见到他醒了,十分高兴,“师父果然料事如神,说你这会儿差不多要醒了,你就醒了。”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是公良鱼,这里是无名医馆。”公良鱼边回答边将托盘放在桌面上,“你体内的活秽已经被我师父拔除干净了,但是体内元气大上,还需要吃药调理一段时间,才会回复原来的样子。”
“活秽?”他皱眉道,“这东西不是只在禁区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近几十年才在禁区出现的东西,并不为大众所知。军区的人中过几次招,却不知它到底是如何产生的,简单地称呼它为“活秽”,归为秽兽的一种。
“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公良鱼告诉他道:“你是郁大叔从下城区带回来的……跟禁区可没什么关系。你先喝药吧,我师父本来想亲自给你送过的,但她临时被师公叫走了,她走之前跟我说必须盯着你把药喝光。”
“敢问令师是何方高人。”
听他这么一问,公良鱼可算逮着炫耀师父的机会了,当即两眼发亮道:“我师父是无名医馆的馆主明镜,人称“治秽神医”,是长春城内最厉害的大夫。”
他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治秽神医”是在治理嗜血秽的治疗方子传出去后,仙盟热闻上给起的名号,为应明镜隐姓埋名的要求,着笔人便以此代称了。
明镜?没听说过,怕是位隐姓埋名在此地的神医吧。
公良鱼说话天真烂漫,笑起来脸上有两个甜甜的酒窝。薛凯飞看着这个不到他腰高的小童子心想:若是他跟师妹有一个孩子,定然也会像他这样可爱吧……
薛凯飞见公良鱼扶他靠着床头扶得艰难,颇有些过意不去,“辛苦你了。”
“这不算什么。”公良鱼见人在床头靠稳当后,去端了药碗过来,用勺子舀起一勺子正要喂他。
薛凯飞那里好意思这样接受小孩子的照顾,抬起手朝他示意:“我自己来吧。”
公良鱼犹豫了一下,“你自己行吗?”
薛凯飞笑了笑,“虽然有些疲乏,但是手还是动得的。”
公良鱼便把药碗交给他,自己拖了张凳子坐在一旁,像个工头一样盯着工人干活一样盯着他喝药。
“我师父说,你最好静养什么也不要做,这样才能好得快一点。你们万剑宗的剑修最是闲不住,他让我仔细盯着你不让你乱动,特别是不能一大清早出门去吹风练剑。否则你脑袋再裂开了就糟糕了。你脑袋上的伤口比较深,生肌粉没办法让它愈合那么快。”
“那位明大夫给我用了生肌膏?”薛凯飞惊诧无比,“那可是价值千珠的东西,有价无市。”
“生肌膏?不是那东西,给你用的是师父特制的生肌粉。生肌膏的效果一般,要敷很长时间血肉才能重新长出来,还得不停换药才行。师父觉得用起来太费劲,就舍弃了它做了新的。”
公良鱼坐在薛凯飞床边的凳子上,时不时摇晃着双腿,双手捧着脸目光不离他手里的药碗,生怕他拿不稳撒了。
薛凯飞将药端到嘴边,看到药水倒影这自己包成球的脑袋愣住了,“我,我现在是什么样子。”
公良鱼安慰他:“薛大叔你不用担心,这药你喝了,过不了几天就能恢复英俊潇洒生龙活虎的模样。”
薛凯飞闻言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薛。”
“呐,”药童指着躺在桌面上的剑说:“师父靠你的剑认出来了你的身份,你的“硬汉”可真漂亮。我年纪还小,还不能拥有自己的飞剑,师父说等我再长大一点就送我一把。”
薛凯飞:“……”每次听到“硬汉”这个名字,都得心梗一下,悔不当初不知天高地厚,跟陆灵镜瞎比试。
他一口闷掉这碗药,苦得的味觉都麻木了,他躺在床上成了一条散发药味的咸鱼,“这种药我要吃到何时?”
“这我也不知道,你等我师父来问问她吧。”
薛凯飞将碗交给他后,觉得自己手里空空的,这才惊觉自己之前一直握着的剑簪不见了。他看着自己的左手,惊慌失措道:“我的剑簪呢?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剑簪?!”
公良鱼接过碗,放到桌面上托盘里去,道:“你彻底昏睡后,师父将它带走替你保管起来了。”
薛凯飞松了一口气,“没丢就好,我要去问她要回来。”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
公良鱼赶紧跑过去想要拦住他,明镜打开门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家伙托着步子要往门口,公良鱼抓着衣服想把他往里拖。
“唉唉唉,不是让你好好躺着吗?不听医嘱的病人可不是好病人。”
“没有剑簪我躺也躺不安心。”
明镜看着他们拉拉扯扯,诧异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玩老鹰抓小鸡?”
“陆灵镜!你怎么在这里?”薛凯飞看见她怔了一下,就被明镜用元力丝卷起来送回病榻上,“伤还没好全呢,你想往哪里跑?”
薛凯飞挣扎不动,只能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我只是想要找明大夫回我的剑簪。”
明镜见他老实了,这才收起元力丝:“我就是你嘴里的“明大夫”。”
薛凯飞不可思议道:“这医馆是你开的?”
明镜:“嗯哼,不然谁能救得了你。”
“是了……你是师娘的弟子,在学医方面也很有悟性。”薛凯飞一瞅她这头发霜白,行走不便的模样,心中难免痛惜。想当年这人是何等风华,他还曾因为师妹喜欢粘着她,踢翻好几坛醋缸。没办法,陆灵镜这样的人不论男女,就没有不被她吸引的。
薛凯飞侧头看着她,彷佛在看难兄难弟,问题连连:“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坐上轮椅了?这头发又是怎么回事?”
明镜:“别说我,你怎么不在军区呆着,跑长春城来了。”
薛凯飞:“我早前要突破地仙阶,申请脱离战场回万剑宗闭关去了。这一闭关就是几十年,最近才出来。”他可不是陆灵镜这样的变态,硬生生在战场上打到进阶从不闭关。
薛凯飞往明镜身后看过去,“那个粘着你不放的跟班呢?”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不是跟班。”明镜无奈道:“他在前面帮我算账,给病人抓药。”
薛凯飞:“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不得了,”明镜道:“猜得这么准,你跟邱算子学过掐算?”
薛凯飞嗤了一声,“可拉倒吧,跟他学掐算,不如我自己爬上天去问月老。”
“那你爬,”明镜道:“顺道帮我看看我跟他的红线牵得牢不牢。”
“当年我看他就对你图谋不轨。”薛凯飞道:“偏偏你说那是你同窗师弟,叫我们别瞎起哄。你说他既然喜欢你,为何后来又出家去了?也当真是好狠的心,几百年不见你。”
“出家当和尚这件事,本就是他从小的愿望,出家也能还俗,跟喜欢我这件事有何冲突?是我对他图谋不轨,使劲百般手段诱惑得他破戒,好好的大师如今只能在小小的医馆当个算账先生,也是委屈他了。”明镜不愿意他这么说无尘,“当初他不是不愿见我,是无法见我。佛子不下高台,是菩提门的规矩。”
她只觉得往事不堪回首,那会儿她满脑子都是修炼,缺了一根“谈情说爱”的弦,后来好不容易开窍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分别了。要是早些表明心意,也不会蹉跎这么多年吧?至于出家这件事,她当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久……她都不敢想那段时间,赵无名是何种心情去出的家,至今仍不敢问。追根究底,这本就是她的过错。
薛凯飞:“……”是他多嘴了,人家两情相悦容不得外人置喙。
“先别说我的事儿了,”明镜看着他形容枯槁的模样道:“说说你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薛凯飞闻言抱住看自己的头,被活秽寄居在脑袋里终究对他脑袋造成了一定伤害,他现在想东西就会开始头痛,他强忍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咬牙道:“夜梅……夜梅失踪了……我最近一直在找她……我找到了长春城……去到了那家客栈……剑簪,我找到了剑簪……然后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是那家客栈,一定是那家客栈有问题!”
他又挣扎着要起来,“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呆着,我要去找那个长福客栈的掌柜算账!我今天非要向他问清楚,这枚剑簪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那里!”
明镜伸手拦截住他,“算账?你这身体还没好全,就别瞎跑了。要是再不老实,小心我把你绑在床上。”
无尘前脚刚迈进房间,就听到这句话,“阿弥陀佛,绑着不够文雅,还是给他灌个迷惑汤吧,让他睡到伤好为止。”
明镜赞同地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绑起来还会乱动呢,不如让他喝药,一劳永逸。”
薛凯飞见他们有商有量,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他面前计划着怎么制服自己,立马消停了。他相信他再固执下去,明镜真会这么干,但是现在他真的不能睡过去。
明镜见他老实了,这才收回伸出去的胳膊,“早这样不就好了吗?先跟我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事有我在,你且躺着稍后就给你去报仇。”
薛凯飞闻言感动得稀里哗啦地,“陆师妹……”
明镜:“你还是直呼我大名吧,这声师妹听着怪不习惯的。”
郁齐飞接到薛凯飞醒了的消息立马就跑了过来,恰好赶上公良鱼端着喝完药剩下的空药碗出去,来到走廊里。
他眨巴要看向来人,“郁大叔,你来找薛叔叔吗?”
“对,”郁齐飞指了指房间里面:“你师父也在里面吗?”
公良鱼点头:“在呢。”
公良鱼便又端着盘子往回走,探头朝房间里头大声道:“师父,郁大叔也来了。”
小鱼鱼今天也非常贴心呢,不知道师父今天会不会夸我?
“让他进来一起听听怎么回事吧。”明镜对着门口说完,又对薛凯飞介绍道:“是长春城执法堂的龙首郁齐飞,他们那里人手多,可以帮你一起找人。”
郁齐飞走进去,就见到明镜和无尘正围着那位病人,他找了个地方靠着,听病榻上的人缓缓开了口。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