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轻点哎!”崔长老心疼万分,小心翼翼的把萧璋的手从山石上摘下来,“这花岗岩可是上等品质的,开采下来能卖不少钱呢。”
萧璋:“……”
其实崔铭也是名门出身的纨绔,奈何小时候被他老爹送到穷乡僻壤的本家住了几年,留下了心理阴影,从此之后整个人就蜕变成了一个无比节省的铁公鸡。
“璋啊。”崔铭见萧璋气也出了,摩挲着他的手背,小心翼翼地把话题往另一个方向转,“你年纪也不小了,镜庭派钟掌门的掌上明珠对你颇有好感,一直在等你闭关出来呢,如今你大仇已报你看要不要……哎哎!一说这个你就溜!”
萧璋顷刻间已经下了台阶,崔长老追过去,他一双小脚捯得飞快,神态别有几分猥琐,像个缩着脖子跨步前行的鹌鹑,一溜烟追到萧璋身边。
萧璋烦躁得要命:“别跟着我。”
曲成溪死了他还怎么报仇,干脆直接杀到燕北花月教,把沈钦揪出来砍了算了,反正魔教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长老却不让他走,抓住他的胳膊,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住着那天灵山的心上人,但是自从那次剧变后你俩在混乱中分别,他就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些年过去你找也找了,问也问了,可曾有一个人知道他的行踪?要我说他本来就重伤,没准你们一分开,他就死了。就算那时没死,天源教后来被曲成溪灭门,他一个天源教小弟子,又怎么能逃得出去?这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明白。更何况如今害他的曲成溪都死了,这事早该翻篇了。”
萧璋的脸黑的几乎能滴水,不回应,脚下飞快。
“斯人已逝,你藏在心底里当个念想就罢了,别耽误了正事。”崔长老小跑着绕到他另一边,“婚丧嫁娶,谁不得经历?你也不能总躲着,石掌门催了我好几次了让我劝劝你。他已经那个岁数了,没准再过个一百年就要归西了,这朝云山铁板钉钉了要传给灵力最强的你,可你一不收徒,二不娶亲,这没有后世传宗接代,让掌门怎么放心啊。”
萧璋白了他一眼:“早知道我就该像我哥我姐一样游历四方去,省的你在我耳边吵闹。下届掌门之位让给你,我不稀的要。”
崔铭赶紧摆手:“我可没那福分,掌门之位非你莫属,刚才跟你说的钟家大小姐长得美若天仙,镜庭派又是修仙六大门派里最有钱的,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朝云山本来就是我萧家的,有他石惊云做主的份儿么。”萧璋猛然停下脚步,锐利的眼睛眯起来,终于不客气了,“石掌门这么着急撮合我和钟家大小姐,不就是想要钟家的翎羽剑谱吗,搞得这么冠冕堂皇,他自己名利双收,这算盘打得可真响亮。”
崔铭脸色瞬变,石掌门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世人都只道石掌门无欲无求,一心化解民间疾苦,可只有他们一小撮亲信知道,石掌门的功力到了气境九层之后就一直止步不前,若没有高超的剑谱修炼补足,马上就要油尽灯枯了。
所以他才急着给萧璋安排亲事,萧璋的父母不在,石惊云作为掌门自然算半个亲家,那剑谱必然也能顺利到手。
这本该无人知晓的背后腌臜,这见不得台面的心思,竟被萧璋毫不留情的点破了。
崔铭尴尬的干笑道:“哪有啊,你想多了。再说钟大小姐嫁给你怎么能算牺牲品呢,分明是郎才女貌……”
“你有完没完!”萧璋被他念叨的终于暴躁了,他与崔铭从小一起长大,但性格追求截然不同,崔铭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史上最牛逼的谋士,名震四方,光宗耀祖,而如今朝云山是石惊云的天下,崔铭自然要帮石惊云做事,更何款崔家与石家本来就有姻亲。
不能说不对,只是与萧璋不同罢了。
萧璋一摆手:“我不娶!老子就喜欢孤独终老怎么地!”
崔铭豁出去了,把拐杖挡在身前小声道:“可是嫁妆已经收了……”
“什么!?”萧璋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一把揪住崔铭的衣领,“哪有大姑娘没进门先给嫁妆的事!我根本不同意结婚!”
崔铭无辜:“还不是钟家大小姐太喜欢你,说什么都要嫁。”
“你放屁!”萧璋气得要撅过去了,他在山洞里煎熬数十年都没觉得什么,谁知道刚出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已经不想活了。
要不是姓石的到处放话宣传他,钟小姐怎么至于对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爱得死去活来?
萧璋平生最厌恶这些背地里的动作,如今竟然直接搞到他身上来了!
崔长老抱住他的胳膊:“你就娶了吧,就算你喜欢男人,娶了钟家大小姐也对你没损失,当个妾也行啊,你俩门当户对,将来留个后给朝云派坐镇,百利无一害啊。”
“你说的是人话吗!”要不是和崔铭从小认识,萧璋真想敲爆他的狗头看看里面是不是豆腐渣,“我心里有人,那人就算死了,我也再不会爱上任何人!我娶钟家小姐是对她的不公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至于受这种屈辱!更别提你们本身就目的不纯!”
“你现在退婚才是对她的屈辱,人家上赶着来嫁你已经是豁出去了,你要是这样都不要,那是打人家姑娘的脸!以后让全城的人怎么看她!”
这话一说,空气终于安静了,崔铭暗自长舒一口气,心想以萧璋君子之品格,话说到这份上,估计是把他说服了。
谁知下一秒……
“那我打自己的脸总行吧。”萧璋忽的一声冷笑,那俊美深邃的五官在这种表情下有种让人心颤的狂傲霸气,让人不敢置喙。
“我萧璋生性风流,喜爱沾花惹草,又有断袖之癖,自觉配不上钟姑娘,特此退婚,与钟姑娘本人无关,纯属我自己混蛋!”
崔铭颤声道:“你你你……什么意思?!”
萧璋翻个白眼纵身便走,刹那间就到了山脚下。
“你去哪!”崔铭追不上他。
一声振聋发聩的怒宣言刹那间传遍了山野,在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中震惊了整个朝云派。
“老子去逛青楼!找鸭!”
***
“哟!客官!里面请!”
若说江南的纸醉金迷在哪里体现得最淋漓尽致,在踏进秦淮楼之前,曲成溪还以为会是河岸两侧达官贵人连排的画舫,现在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环肥燕瘦的姑娘头上戴着金柄流苏钗,在花客中嬉笑着穿梭而过,银铃般的笑声环绕在周身,连丝竹笙箫的曲调都被掩盖了下去。
从秦淮楼大门望进去,里面另一个世界,上下六层的巨大的楼宇处处金碧辉煌,酒香混合着上等的脂粉香气扑入鼻腔,奢华至极,又暧昧之极。
淡定浪荡如曲成溪,都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他从小在青楼长大,对于这种地方毫不陌生,甚至还有点莫名的亲切感,但是如今却是他第一次抱着真正“逛窑子”的目的来,一时间竟然也难免有些微小的紧张和激动。
曲成溪溜达着走进去,刚要开口说什么,三五个姑娘已经把他围住了,无数柔软白皙的小手从曲成溪身上游走掠过,老鸨热切地小跑过来,一看到他俊美的样子和价值不菲的衣着,眼睛都亮了。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我们秦淮楼是江南第一大青楼,您喜欢的我们都有!”老鸨热情道。
面容娇美的舞妓们笑颜如花地贴在曲成溪的身上,轻薄过头的衣衫从肩头滑落,丰满的前胸有意无意的蹭着曲成溪的胳膊,手指不老实的往他的衣襟里探去:“奴家给您弹琵琶听,您爱听什么曲儿?”
没有人注意到,曲成溪的身子微微一僵,回忆中同样的脂粉味伴着同样娇俏的媚笑,在满目金黄靓粉中翻滚而来……
“娘亲,你去哪?”
房间外丝竹鼓乐喧嚣欢闹,女人白皙修长的手指按在门框上回头看来,那是一张绝色倾城的脸,凤眼柳叶眉,朱唇若丹,美得让人窒息,只是衣着过分艳丽轻浮,眉眼间又过分冰冷。
小小的曲成溪手足无措的站在屋子当中,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抓着自己的衣角,盯着她的裙摆,那裙摆用金丝勾勒着蝴蝶和花朵,覆着一层流光溢彩的轻纱。
“在屋里等着我,不许出去,别给我碍眼。”
咣当!房间的大门猛地关上,透过那一闪而过的缝隙,小曲成溪看到女人脸上的冰冷在面对大腹便便的恩客时瞬间褪去,眉眼间灿烂如花,那是从未对他露出过的笑颜。
“慢着。”曲成溪一把抓住舞妓往他怀中探的手,舞妓一愣,老鸨赶紧上前陪笑,“牡丹不合您意?您别急,我们有的是漂亮姑娘……”
“牡丹倒是艳丽,”曲成溪微弯的凤眼带着淡淡的笑意,松开手的时候牡丹的手心里已经多了一块碎银,“但我不喜欢姑娘。”
人的爱好千奇百怪,曲成溪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那些柔软如水的女孩子只能激起他的保护欲和怜惜,真正让他心脏狂跳、热气上脸的,是第一次翻开某本叫“倾城断袖”的三俗画本的时候,那轮廓清晰的肌肉线条,在瞬间就击中了他的命门。
他今日来,就是奔着那肌肉来的。
“哎呀!是我糊涂!”老鸨果然见多识广,立刻叫姑娘们都下去,靠近曲成溪用扇子挡住嘴笑道,“您早说啊,我们这小伙子更是帅气!您跟我来!”
秦淮楼果然是江南第一大青楼,老鸨扭着腰带着曲成溪穿过堂中,从后门出去,走过花团锦簇的后院前脸,后面竟别有一番乾坤,一幢同样高耸华丽的回字形四方楼映入眼帘。
这占地面积,简直堪比豪门宅院了。曲成溪心中啧啧:“燕北怎么没有这种好地方。”
“秦淮楼分前楼和后楼,前楼都是美艳的姑娘,这后楼嘛……”老鸨笑得暧昧,推开后楼的大门,一瞬间,乱花迷人眼,奢靡之气比前面的楼更胜一筹!
无数的美少年簇拥而上,瞬间把曲成溪淹没。
“公子!……”
曲成溪的双手都被搂住,面前一小鸭几乎躺在了他怀里。
笙歌**中放眼望去,楼中心竟然有个巨大的温泉池,妩媚柔软的少年几乎不着寸缕地挂在恩客们身上,笑嘻嘻的用嘴喂大腹便便的恩客吃葡萄。
少年们舞起来时身段如水蛇,比方才的舞妓还要魅上几分,恩客们大笑着把酒洒在美男胸腹,那轻薄得如同无物的衣衫瞬间被浸透,勾勒出迷人的轮廓来。
醉生梦死,不过如此。
“公子可还满意?”老鸨这些年早就练出了毒辣的眼光,这贵客出手阔绰,气度举止绝非常人,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大主顾,笑得谄媚极了。
但曲成溪看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他对于男人就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了,随手挑起怀中那小鸭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凑合。”
太瘦。
这身子骨这么软,脸上妆这么重,和女人有什么区别?
那小鸭瞬间红透了脸庞,他从未见过这般美艳的恩客,神情慵懒魅惑却有种难以掩盖的贵气和高傲,自己在他面前瞬间自惭形秽,话都说不出来。
老鸨一眼就知道那小鸭不够格,赶紧把小鸭拽到一旁,对曲成溪赔笑:“贵客请先去顶楼凤阁稍坐,我这就给您安排顶尖的小郎君上去!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起码像个男人吧,曲成溪心想,但是这话他没明说,太伤人。
长相的话……曲成溪琢磨了一下,又把“比我好看”这几个字咽了下去,估计这要求可能有点太高。
怎么这么麻烦!
这么大的青楼难道找不出一个合适的鸭?
曲成溪没想到逛个青楼和自己想象的一点都不样,几乎有点烦躁起来,干脆退而求其次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摸出钱袋递过去:“要最俊的。”
最俊代表着最贵,老鸨看着钱袋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好嘞!”
“等等!”曲成溪抓着钱袋的手忽然收回,郑重嘱咐,“不要太娘。”
“没问题!包您满意!”
下一章就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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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淮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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