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迟于洄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大殿，道，“掌门你好像把小七惹急了。”

形冽里道：“是的。”

他抬起手腕，掌心浮现一个神似玉净瓶的东西，只不过比左虞手里的那个更加破败，好像失去了光辉，蒙上一层若有若如的灰尘。

迟于洄一愣：“这是.....玉净瓶？”

形冽里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淡漠道：“玉净瓶只有小七手上那一个。”

话音刚落，这个看上去灰蒙蒙的瓶子就开始剧烈地晃动，仿佛有什么冤魂怨鬼在往外面冲，瓶身被晃得左摇右坠，若不是有形冽里的灵力支持，怕是要掉下手掌。

“那这是......”迟于洄话没说完，就感到脑海里一阵电流流淌过，耳边似乎传来有人尖锐的喊叫声，像是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他瞬间脸色煞白，“魂杯？！”

形冽里倒是有些意外他会知道这个东西，道：“你还知道这个？”

迟于洄根本顾不上他的调侃，脸色发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魂杯，嘴唇颤抖，强撑着开口：“你不会不知道这东西的副作用。”

形冽里道：“当然。”

“那你们为什么争先恐后地忙着去送死？！”迟于洄忽然高声道，“先是左虞，后面又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关心你们？我是把你们当作家人来对待的，你们却一个两个都去弄一些出人命的事，那些长老死就死了算了，为什么你们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一些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事？！”

“我知道你重感情，”形冽里道，他脸上带着平静的审视，“但是你的感情会转移，只会停留在活人身上。”

迟于洄道：“难道不应该吗？那些人已经死了，想尽办法救活他们只是徒劳。”

形冽里表情有些复杂地看向他，千言万语凝滞在喉咙口，最后化为一声悠远的叹息：

“罢了，先不要聊这些了，最重要的是协助小七。”

迟于洄看样子也不想过多的提及这个话题，他自己其实也有感觉，有时候觉得自己很重感情，可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一个正常人类能出来的。

可他就是改不过来。

他偷偷找过山下的游侠名医询问原因，名医把了脉也没说什么，皱着眉，道：“应该是修炼过度的原因，以后要节制一点，避免走火入魔。”

他虽愚笨，但也听得出来含义。

他问：“你的意思是，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名医点头又摇头：“看你自己能否守得住。”

“迟于洄。”

他猛然抬头，看见了形冽里冷冰蓝的双眸，晶莹剔透，似乎要贯穿一切污秽，直达最赤\裸的内心。

“不必隐藏，到我这个境界，你做什么都看得见，不管你想的是什么，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宗门内部的问题，左虞在明，我在暗，云岫山在暗，难以命中。”

他如是道。

迟于洄道：“我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我怕自己.....”

“不必担心，”形冽里清明沉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侧，“一切有我。”

他抬眸看向大门：“师父留下来的玄虚山，定不会就此陨落。”

一时间迟于洄竟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听见掌门叫过师父了，上一次叫还是在师父圆寂的时候，作为大师兄的掌门带头跪地叫了一声“师父”，此后门内众人留任的留任，叛逃的叛逃，真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左虞瞬移到自家的养心殿内，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七门内众人已经去吃饭了，现在外面也没有酣畅淋漓的打斗声，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系统麻木不仁的播报：

【请宿主左虞选择奖励：云岫山秘籍，摆烂格值下降至百分之五十】

左虞：？你的判决这么草率吗？

系统道：

【系统的评判准则是根据宿主左虞的行动进行判决，并未存在误判一说，请宿主左虞尽快做出奖励选择，逾期作废】

左虞撇撇嘴，想着先把奖励领了再好好吐槽一下这个摆烂系统。

她想也没想，就选了摆烂格值降低。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咚声，系统的声音如同鬼畜一般爬了上来：

【恭喜宿主左虞获得奖励——摆烂格值降低，降低至百分之五十】

【叮咚，恭喜宿主左虞获得成就——无心宗门】

【恭喜宿主左虞获得奖励——云岫山秘籍】

等到系统叽里咕噜说完这一系列话之后，左虞陷入了长久的宕机中。

什么，什么东西？

她原本选择摆烂格值降低的原因只是因为当时的地图已经很让形冽里怀疑了，现在如果又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修炼秘籍，指不定会让他怀疑自己是卧底——虽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迟早宗门会出现裂缝。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不能让这样的小事发生。

于是她才选择了摆烂格值，这样不仅可以进一步扩大可行动范围，还可以通过正当合法理由获得云岫山秘籍。

但是现在......

左虞看着自己手上凭空出现的云岫山秘籍，感觉自己的人生观在逐渐崩塌：

“不是我说系统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我轮回次数太多了才不得不出来给我点福利发放啊？”

然而系统却罕见地沉默下来，一言不发，这让左虞有些奇怪。

要按照以往的苗头，这位系统大人早就开始了它冷静的回怼，而不是死气沉沉的沉默。

她察觉到不对的苗头，试探着开口:"喂？还在吗？不会又被入侵了吧？你的结构也太低下了怎么这么容易被攻破啊......"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左虞连忙退出系统空间，扬声道：“谁？”

门外传来祝庄软糯糯的声音：“是弟子祝庄，师尊。”

恰逢小橘钻到了她的手上 ，左虞对着镜子整理下仪表，扬声道：“进来吧。”

殿门被轻声打开，又被轻轻关上。

有时候左虞整的有点想问他，为啥总是这么小心，就像他触碰到的一切都是泡沫一样，一吹即散。

但是她这人又惯会装作为人师表的样子，不会随意对的弟子的行为进行发问，鲜少干涉他们的生活。

祝庄迈着轻巧的步子来到左虞身边，左脚后撤就想跪坐在地上，左虞见状连忙挥手道：“不必行礼，随意便可。”

说罢她环视四周发现周围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唯一能坐的椅子也是离床边太远，搬来搬去还是略显麻烦，左虞挠了挠小橘的下巴，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道：

“地上太凉了，就坐为师旁边吧。”

祝庄明显有些犹豫：“师尊，这样会不会太......”

左虞道：“你怕什么，为师又不会吃了你。”

说罢她揪了下小橘的耳朵，勾着它的下巴，道：“快坐过来为师还有事跟你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过去也不成道理，祝庄扭捏着坐到左虞身边，他穿着七门的校服，灵蚕丝制作成的白衣，衬着小孩的面庞更加白净，只不过他的耳朵有些发红，不过倒也更加粉嫩些。

左虞安静地看着他，眸中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明明毫无攻击力，却令人无端生出一缕心慌。

她琢磨着开口：“你觉着七门怎么样？”

祝庄道：“师兄弟姐妹都很好，弟子学到了很多知识。”

左虞点点头，怀里的小橘在她怀里拱来拱去，差点扰乱了她的思绪，她两指按着它的后颈让其停止运动，继续按着计划询问：

“你觉得库邬怎么样?”

祝庄明显愣了一下，道：“库师姐......她执行力很强，是师尊的得力助手，弟子会向她好好学习的。”

他摸摸后颈，似乎不解师尊的问题。

左虞觉着气氛烘托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她本人也不是特别会含蓄表达——阴阳人除外。

她紧盯着祝庄的表情，道：“库邬并非人类。”

按照她的猜测，小孩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祝庄并没有惊讶，而是扭头和左虞对视，他如黑葡萄一般深紫色的眼睛里全然没有被揭穿的恐惧，反而流露出一种释然。

小孩道：“师尊铺垫了这么长的一段，不会就是揭出弟子妖兽的身份吧？”

他自己说出来总归比左虞亲自拆穿来的好，她的手覆在小橘头上，道：“你自己说吧，为师也不做过多阐释了。”

然而祝庄却不松口：“难不成师尊除了发现弟子是妖兽，还发现了什么其他的事？”

左虞：死鸭子嘴硬，让你说你就说，还非得让我自己来说。

她看着祝庄，小孩脸上的红晕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也并非惨白，看样子，他似乎比左虞更加冷静，这也更加坐实了她的猜测。

“你也是轮回者。”

肯定句而并非疑问句，祝庄知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改变猜测，便顺着她的话道：“师尊是如何猜出来的。”

左虞摸着小橘的手一顿，垂眸俯视着他，道：“在我前世的记忆里，出现了一只遍体鳞伤的猫妖，我将其捡回了宗门，而后的几次记忆里，宗门里总会出现一个沉默寡言但是忠心耿耿的弟子。”

“我重新问你一遍，”左虞道，

“我们，是不是见过？”

祝庄的眼睛没有离开半分，他凝视着她的眸子，情绪不明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