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西厢记

文家班月底包银,最近出场多,大家的荷包也跟着鼓起来。

休沐时,宋玉拉着莺儿一起出了门,带她去陈州最贵的喜满楼吃饭,完了又带她去看花灯,一路喜笑颜开。

直到天快黑,俩人准备回去,宋玉说了一句:“我听小梅说那天她喝了放在桌子上的水才哑了。”

莺儿红璞的小脸顿时煞白,惊慌失措不敢看她。

看来是莺儿无疑了。

宋玉颇带着几分姐姐的语气说:“人贵在知错能改,就怕一错到底。”

莺儿满眼泪水看向她,哽咽着:“我错了,玉儿姐姐。”

莺儿年纪小,心思也活,看宋玉出了名,自然羡慕得紧,加上宋玉没开嗓之前,莺儿才是文家班的顶梁柱,后来宋玉一开嗓,把莺儿的风头全给抢了。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说不过去。

宋玉打心里理解她,可莺儿忘了,宋玉早已把她当做自己的妹妹,凡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谁欺负她宋玉第一个替她出头。没想到就算这样,莺儿还是给自己下了毒。

泪流满面的莺儿低着头擦泪,泣不成声,嘴里一直喊着对不起宋玉。

宋玉也不是小心眼的人,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唤她:“莺儿。”

莺儿哭喊着扑进她怀里:“玉儿姐姐,我错了,我错了——”

手掌轻轻拍着她因哽咽而上下起伏的后背,宋玉温柔地说:“我只问你,有没有把我当姐姐?”

莺儿哭得声音嘶哑,使劲儿点头,仰起脸来,红肿的眼睛望着她:“我一直把你当姐姐看。”

“那为什么还要下毒?一次不够,还下两次?”宋玉嗔道。

莺儿难堪地低下头,把脸埋在她怀里,支支吾吾说:“是我太坏了,一直嫉妒姐姐抢了我的东西,可那天在梁府唱完戏之后我就知道自己错了,姐姐是真的很厉害,莺儿还差得远。”

宋玉知道莺儿是真的知错了,拍拍她的肩膀劝道:“莺儿你有自己的长处,就像你总能讨人欢喜,这我可做不到。”

莺儿破涕为笑,松开她又拉拉她的衣角,依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问:“玉儿姐姐原谅我了吗?”

宋玉见她这样,心里生出些想欺负的意思,假意说:“看你表现喽!”

“好姐姐,原谅我吧,莺儿知错了。”她拉着宋玉的胳膊晃了晃。

宋玉噗嗤一笑,轻轻点点她鼻尖:“好啦,原谅你啦,别再哭了,天都黑了,再晚会儿,文班主要骂人了。”

莺儿最是怕文媚娘,拉着宋玉的手就跑,又被宋玉一把拽回来:“等等!虽然小梅不知道是你下的毒,但她还是因你才失了声,等我买些补品你拿给她,也别说下毒的事儿,就说路上看见正好想起她来。”

莺儿被宋玉的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两只大眼睛又扑闪闪落了泪。

宋玉骂她“出息”,可看着莺儿依赖自己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似乎没那么孤单了。

文家班的规模随着名声日益壮大,短短一个月,文家班已经来了几十个来拜师的,当然大都是冲着宋玉来的。

宋玉刚从台上下来,一个新来的花旦跑过来问:“宋老板,我什么时候能拜师?”

这小花旦不过十一二岁,可瞧着比莺儿说话都利索,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灵得很。

莺儿瞧那花旦揪着宋玉不放,小跑过来:“你去找干娘吧,玉儿姐姐还要去花戏楼赶场。”

自从上次在花戏楼替赵清欢唱了那场《花木兰》,宋玉就被花戏楼邀请每月都要去演一出戏,眼看着四月到头了,她还没顾得上去。

“玉儿姐,花戏楼来人请你。”

收拾妥当,宋玉便乘马车前往花戏楼。记得有一回她嘴馋想去吃串糖葫芦被人认出来,不一会就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多亏了晏山青她才逃了出来。自那之后,宋玉再不敢一个人独自出门,便是出门也要坐辆马车。

马车停在花戏楼前,她一身青绿窄袖曳地裙从车上款步下来,引得一众戏迷侧目而视。如今宋玉的身份已今非昔比。

“呀,宋老板来了!”阿枫是花戏楼的伙计,八面玲珑,做事周到通透,自从宋玉成为花戏楼的常客,他就变着法地哄她高兴。

今日赵清欢不在,说是去找林墨。宋玉还记得自己承诺帮赵清欢讨林墨欢心,最近忙得连林墨和赵清欢的面都没见过。

映着春景,宋玉今儿被安排唱一出《西厢记》,主打一个情意绵绵。

俏丽的扮相搭配粉嫩的戏服,宋玉一登台下面立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借着崔莺莺的眼睛她扫了一眼台下,不经意与晏山青四目相撞,脸倏然红了。

就是这一羞涩,将待字闺中的崔莺莺刻画得惟妙惟肖,令台下的观众都为她的演技而着迷。

底下不少成双入对的男女瞧着台上的宋玉都悄悄地互送秋波。

晏山青双目直盯着宋玉,连她的每个回眸都不放过,明明春日还带着冷意,可他却浑身燥得慌。

在他一旁坐着的桑孟悄悄瞥了他一眼,用手里的扇子挡着嘴笑。

“憋死你。”桑孟一贯爱看他笑话。

“好好看戏。”晏山青一本正经地正襟危坐,克制得仿佛不是正常人。

桑孟生性风流,屋里早收了不知多少莺莺燕燕,外面也养了不少美娇娥,可看着台上清丽可人的宋玉,他也有些发燥。

“山青,这宋老板你可认识?”桑孟用扇子戳了戳晏山青的胳膊,侧过脸来。

晏山青怎么可能不认识,但面对桑孟的问题,他反问了一句:“你认识?”

桑孟一听他这么问,一下来了兴致:“她就是几个月之前在文家班第一次登台的那个宋玉,那会儿唱的是穆桂英。”

晏山青假装恍然大悟般“嗯”了一声,目光却还在台上。

“怎么样?晚上叫过来?”桑孟一贯的公子哥做派,一旦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这会儿他在晏山青旁边摩拳擦掌,看宋玉的样子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晏山青在一旁默不作声,双眸立刻暗了下来,身边的气息瞬间凝结,冻得桑孟扭头的时候都哈了口热气。

“怎——怎么了?”桑孟从没见过晏山青这副模样,仿佛被人抢了什么宝贝,那眼神恨不得能吃了他。

“没女人你会死吗?”晏山青的话让桑孟大吃一惊。

桑孟从没听过他对自己这么说话,记得之前他说看上哪个女人要带回家,晏山青虽然不跟他一起鬼混,但顶多也就是让他不要纵欲过度,哪里会说这种混账话?

“山青,你说什么?”桑孟觉得自己方才肯定听错了。

晏山青又一字一顿地说:“这个女人你不能碰。”

桑孟看晏山青这认真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失宠了。

“不是,山青,你看上她了?”桑孟凑近了问。

晏山青不置可否,眼睛依旧看着台上的宋玉,仿佛根本没听见桑孟的问话。

桑孟在一旁为自己伤心片刻,马上就开始为晏山青担心:“她可是个唱戏的,晏相能同意啊?”

桑孟是个爱玩的,但从不当真,可晏山青不一样,他从来不玩,但一旦开始就是动了心。

晏山青自然知道父亲不会同意,所以他现在不会袒露任何感情,无论对谁。

宋玉唱完之后出来谢幕,手却与那戏中的张生牵着,被晏山青死死盯了好一会。

卸完妆,宋玉正要出门,却见晏山青朝她过来。

“要走啊,宋老板。”晏山青不似桑孟的随意,说这话时总觉得让人拘束。

宋玉顿了顿:“是啊,晏公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陌生的寒暄让三个人都觉得不舒服。

桑孟试图打破尴尬:“哎呀,宋老板,你可是越发厉害了,几日不见,都成老板了。”

宋玉从未见过桑孟,只在初次登场之后听文媚娘提了一嘴,说晏山青有个要好的风流公子叫桑孟,想来这个人便是。

她看了桑孟一眼,并未搭话,其实她想听晏山青来告诉自己:我成为你的戏迷了。

很显然,这是她在妄想。晏山青根本就对她的声音没那么痴迷,顶多也就是个喜欢,闲来无事听来消遣罢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白费功夫。

系统又不知从哪冒出来:【宋老板,你还有个条件可以用哦。】

什么条件?宋玉自然不会忘,不用来刻意提醒,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用条件来交换晏山青的任何情绪。

“这位是?”宋玉故作不知。

晏山青自然出言介绍,却用身体挡在桑孟面前,不肯让桑孟接近她。

“哎呦!”桑孟突然面色难看,手捧肚子,“山青,我肚子不舒服,你先陪宋老板,我去去就回。”识趣的桑孟说完就一瘸一拐地朝茅房的方向跑去。

晏山青自然知道桑孟是何用意,依旧面无波澜地看着宋玉:“宋老板,可还记得你的承诺?”

宋玉不假思索地答:“自然,晏公子何时有空?小女子随时奉陪。”

这话好巧不巧落在林墨和赵清欢的耳朵里。

林墨快步走来,用身体挡在宋玉和晏山青之间,凤眸狠厉地盯着晏山青。

“你在做什么?要玉儿答应你什么条件?”林墨把宋玉视为珍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宋玉透过林墨的肩膀得意地看着晏山青,笑着说:“是啊,晏公子,你可不要欺负我,林墨哥哥可不会放过你的。”

晏山青深邃的眸底闪过一丝阴鸷,对林墨说了一句什么,转身便走。

宋玉大笑着对着晏山青的背影喊了一句:“好走不送啊!”

晏山青背脊挺直,听她笑得这么大声,身体里某根征服猎物的神经直挺挺地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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