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有什么东西没有带上吗？”

任劳任怨的扛着两个电脑的温航看着突然停住了脚步的叶文笙问道。

没办法，谁让叶导不仅是他的硕士导师，还是个文弱的家伙，扛着那么重的电脑跑这么远怕是要在半路就见祖师爷去了，所以就由他这个御前大弟子代为效劳了。

“……没事。”

叶文笙看着在北门帐篷旁站着和旁边人说话的卿宣的侧脸，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

温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看到了什么熟人吗？虽然知道化院事故多，但没想到这次竟然要全校撤离这种程度啊。”

“不行，这个热闹我一定得凑凑，一会儿问问我化院的朋友到底是泄露了什么搞得全校都得撤离。”

叶文笙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下意识的捏紧了裤子口袋中的碧绿玉佩，指甲的边缘都微微泛起了白，“不是什么熟人，我只是看错了而已。”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嗯，看错了。”

温航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怀疑，“是哦，那么帅的人要是熟人的话，我肯定知道……”

叶文笙轻声说道：“快走吧，今天晚上就算通宵也得把那个数据做出来。”

温航立马不说话了，表情都带着一丝的苦涩。

他这个导师哪里都好，就是这个工作狂性格实在让人有些受不了，明明很多东西都可以等到第二天去做，他却总是像明天就要死了一样的坚持通宵去做完。

唉，说不定叶文笙的身体这么差，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作息极其不规律吧。

等等，那等他博士毕业，不会也被这阴间作息给搞垮了吧？

别啊，他还想多活两年呢！

感受到刚刚有人在看自己的卿宣微微偏了偏头，却只看到了人潮汹涌，而一旁的诸葛星正在和符泷打电话。

“都救出来了？一共七个？现在最多的活口了啊！都醒着的话先带回来，一会儿准备问话。”

错觉？

卿宣将头转了回去。

而坐上了车的叶文笙偏着头看向车窗外，拿出了自己刚刚因为过于用力去攥而印上了玉佩上【柳】字纹样的手，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掌，用纸巾擦掉因为玉佩的边缘而划破的皮肤所渗出的血液。

柳宣……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不是应该早就死了吗。

-

信息楼内。

阮弈秋一路上冲刺跑到了五楼的位置，然后一边随时准备将超英武装具现化到手中，一边轻轻推开了门。

灯火通明的实验室中，正在电脑前敲键盘的叶文笙抬起头来看向她。

在这个时候，阮弈秋才突然发现，眼前的叶文笙比起她所认识的那个可以说年轻了不知道有多少，并且用的还是老式的台式机。

岁月为他留下的痕迹在面前这张看上去只有25、6岁的脸上完全的消失不见了，没有花白的头发与眼角的细纹，现在的叶文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没有被打理的散乱在头顶上，剑眉星目，不说话也有些流露出来的锐气。

如果说40岁的叶文笙是经过打磨后温润的羊脂白玉，那么眼前年轻的叶文笙就是锋芒毕露的雨中竹，腰杆挺得很直，看上去绝不会为自己所不认定的东西而妥协。

“你是谁？”

年轻版的叶文笙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阮弈秋的脸上挂着充满了亲和力的微笑，背着的手轻轻将门关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是个对怪谈感兴趣的学生，因为和同学打赌打输了，所以按照约定这个时间来探秘了，你知道楼上天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被校方用铁链给封死的吗？”

“对了，你是老师……还是学生啊？”

叶文笙扯了扯唇角，虽然感觉眼前这人是在说谎，但他完全不在意，“探秘？有什么好探的。天台之所以被封起来，是因为有个研究生的学术成果被她导师给侵吞了，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相信她的说辞，最后从天台上跳下去了而已。”

他垂眸敲击着键盘，“太阳底下无鲜事，不如说绝大多数学生都会经历这个阶段吧。”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的探秘的话，知道答案了就可以回去了。”

阮弈秋笑了笑，“是吗？但我现在又有新的想要知道的东西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老师还是学生呢？”

叶文笙在键盘上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我是老师。不过现在还没有单独带学生的资格。”

阮弈秋接着问道：“既然你是老师，那等你以后可以带学生的时候，你也会那么做吗？”

叶文笙终于停下了自己手上的工作，看着阮弈秋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不会，我所负责的这个领域一没钱途二没扎实的学术基础都做不了，没人会当我的研究生的。”

“更何况，我也不屑这样做。一个个的实验数据都稀碎，还指望他们帮我？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阮弈秋唔了一声，“为什么会这么肯定？”

叶文笙淡淡的说道：“因为储存数字生命这种东西，在现在所能够看到的实用性实在太低了，并且要做这个至少需要博士以上的能力……赚不到钱的苦差事，没人来做，上面也不会拨款。”

阮弈秋看着面前露出了苦笑的叶文笙，微妙的与她所认识的那个叶文笙重叠在了一起。

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叶文笙所负责的是人工智能的教学，而非只存在于研究生阶段细小分支的数字生命。

也就是说，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吗。

还是说，另辟新径了呢？

而另一边，叶文笙还在继续着。

“人生终有尽时，然而数据却是不灭的，往大了说可以在未来探索地外星球时模拟人类从而减少不必要的牺牲，而往小了说，可以通过数字技术复原已经死去的人，使被丢下的生者能够又有新的活下去的动力。”

他扯了扯唇角，眼中充满了复杂，“不管是我还是师姐，都有想要再次见到的人，可她却走入了误区，一错再错，执迷不悟！”

阮弈秋微微挑了挑眉，对于这个出现在叶文笙口中的新人物有些好奇，“师姐？”

叶文笙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我们师出同门，但思想却差得太大太大了，我想要通过数字生命复原人，而她则是抛弃了自己多年的所学，去学了个什么生物，要创造出能够完美替代人体器官的义体来。”

“我知道她是因为悔恨自己母亲死亡的原因是没有得到可移植的器官，所以才去研究义体，但人死不能复生，数字生命却能够让他们重新活过来……”

阮弈秋：我感觉你们两个的研究方向好像都带了点问题

虽然在第一次见到叶文笙的时候，他就在吟诗，但没想到其实他已经收敛过了许多。

年轻时的他，说一句疯子也不为过呢。

倒不是说数字生命没有可研究的价值，某种程度上她这个‘电子幽灵’其实也可以算是数字生命，但问题就在于叶文笙的观念实在太过于超前了，以至于在那个根本没有办法配合他的年代只能饮恨。

“义体不过能够弥补人的残缺，但本质上还是对于人体的修修补补，但是数据却能够真正意义上的实现人的永生，永远的、永远的活着。”

他看着阮弈秋，一字一顿的说道。

阮弈秋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叶老师，你觉得这个世界上存在灵魂吗？”

叶文笙闭上了眼睛，“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科技的发展永无止境，或许有一天，真的能够连灵魂也一并数字化也说不定。”

“而我的选择，绝无错误。”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的身体消散为了一小颗一小颗的光粒，而原本还灯火通明的房间也像是完全没有开过灯一样的暗了下去。

实验室中隐约能够听到天台上怪物的声音和人的声音，冰凉的月光透过玻璃照在那台老式台式机上，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阮弈秋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怪物将两个门都堵死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只是一段不知道为什么留下来的回忆啊。”

虽然有些好奇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留下痕迹，独独叶文笙留下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应该想这个的时间。

月光下，阮弈秋轻轻地推开了窗户，然后长腿一迈翻了出去，坚实地踩在了窗户下方的落脚处，然后双手微微一用力，直接向上了一个身位。

倒不是她怕打怪或者喜欢攀岩什么的，只是不想在那上面浪费时间。

毕竟真的打起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叶文笙的事情，等到这次事件结束之后在社团活动中肯定能够再见面。

只要他不是都静白所敬畏的那个‘大仙’本人。

不过，总感觉他不屑于用那种手段去实现永生，人工智能虽然和数字生命都是在一个妈生的，但是很显然前者是创造而后者更偏向于保守和记录。

或许叶文笙在之后的十几年中，发现了什么新的方向也不一定。

阮弈秋微微一用力，飞身向上一跃，以一个超级英雄登场式的动作闪亮登场，而后迎着天台同学们惊恐的目光微微站直了身子。

天台上的同学分为两波，一波抵着天台的正门，而另一波则抵着天台的后门。

阮弈秋打眼一看，两边都是两个人，也就是说……死了两个人啊。

“嗨，我不是怪物，我是来救你们的。”

她微笑着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