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区是最先落地的。
当天给代班负责人组这边开完会之后，孑就带着已经被蒋誉通过的执行方案去找了船公一趟。
这次船公倒是没再拒绝，也没给孑什么脸色，只是说：“你就会给我老头子找麻烦，因为你的这事，秦广王让我这把老骨头出河坐镇！你说说，是不是给我找麻烦？”
孑真没想到那次老大找船公过去是为了这事。他当即和船公站在同一阵线，先说了一顿秦广王不知道体恤年迈的下属的事，然后又问：“那渡灵人不用跟接灵人对接了？”
从地府入口到岸边距离并不远，是当时年纪还小的孑有期都能自己撑船到的地方。如果让船公过去坐镇，那不就代表着原本和接灵人对接的渡灵人就没有活干了吗？
渡灵人生于地府长于地府，按道理来说，平时就靠着地府里的阴气就能生存了，吃不吃东西的根本不重要。而且这里跟外面也不一样，生来是什么职位就是什么职位，除非有重大的变故，否则基本上是到死都不会再变一下了。
现在忽然把渡灵人的活儿给撤了，这些渡灵人不就成了闲职了么？
“我在，还要他们干什么？”船公捋了捋胡须，“渡灵人存在特殊，本来就不该跟接灵人搞什么对接。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干。”
孑顺嘴问：“什么更重要的事？”
船公：“你想听？”
孑迟来的分寸感到位了，“不想不想，我就是顺嘴问问。渡灵人事儿哪是我这个小小的接灵人能打听的。”
船公摆了摆手，神秘兮兮的，“什么小小的接灵人，对自己看得还是不够高。”
孑：“啊？”
船公又不解释了，转移话题道：“行了，货单给我，过两天带人来取。对了，这两天让小七来我这儿一趟，我有事要交代给他。”
孑把货单给了过去，又喝了船公一杯茶才走了。
船公的速度很快，两天内就把他们东区要的船都给做出来了。这也让他们东区成了新接灵系统落地的第一个试点。
试点的第一天是孑自己站的岗，效果不算好，大概是因为这一批的魂里基本都是话痨，他们准备的一魂船没能用得上。
试点的第二天还是孑站岗。这次倒是迎来了第一个对一魂船有需求的魂，但是这个魂怕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和其他魂上了大船。
第三天……
一直到第七天，孑才遇到了一个对一魂船没有任何抵触的魂。
这个魂和其他魂有些不同，似乎是白领精英，和黄少杰的死亡原因相同，过劳之后的猝死。
不过这个魂对死亡接受良好，在看到孑有期的时候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被对接给孑的时候也非常镇定，似乎对自己的死亡毫不意外也毫不觉得可惜。
孑以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类型的，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位有些不同。然而规矩是他不能问太多，只好先把魂士送上了船，看看之后是不是能从船公那边了解到什么。
这七天的试点结果让孑备受打击，他原本以为一魂船会非常热门，但是大概最近是真的在走背字，现实和他的想法截然相反。
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这个项目还不到一半就得直接换人。
孑难受得连烤全羊都觉得不香了。
“还想呢？”汤举把才烤好的羊肉切了一点拿过来，“你就是之前太顺遂了，现在遇到了一点打击就受不了。”
孑把羊肉放到一边，没什么情绪地说：“你说得对，我之前就是太顺利了。现在直接在这个项目上栽了跟头。”
汤举：“没事儿，现在栽跟头总比之后出问题的好。我倒是觉得你这个项目没什么问题。我问你，你升级接灵系统是为了什么？”
孑：“缺人手呗。”
“是啊，因为缺人手。”汤举坐到孑旁边，分析道，“你有没有想过换一个思路？既然是缺人手，那你就把自动化的优点发挥到最大。码头的值班轮换时间可以适当加长，负责把魂接到码头的方式也可以变一变。”
孑皱眉，“怎么变？”
汤举：“槐树是咱们的市树吧，哪儿没有？你把槐树作为中转点，你怎么知道其他的接灵人就没在用这个法子？”
孑：“你也用？”
汤举：“啊，用啊。这槐树能养魂，春冬秋都还好，夏天的时候基本上都会把它们往那放。而且你就没发现有时候没被咱们及时接的魂都会自己跑到槐树下等着么？”
孑一听，混沌的脑子忽然就动起来了。
自从他开始要给老大汇报工作细节和进度之后，压力就上来了，很多东西他都在往细的方向考虑，一来二去的自然就忽略了大的逻辑框架。
汤举说得没错，他太过揪着一魂船的点了。
他现在的下意识想法是让一魂船能够起到高效接魂的作用，让这些魂都愿意去坐一魂船，所以忽略了有魂会因为接灵人和魂伴的关系而选择从众。
如果他把槐树当成真正的中转点呢？
现在码头已经有固定的值班接灵人，可码头只是人界的一个汇总点，还需要各个区域的接灵人把魂送到码头来。这里面又多了一点时间成本。
如果他能够在固定的槐树下放上两种不同的传送符，一次性批量传送或者是单个传送，再根据不同的传送方式让魂上不同的船，那一魂船使用率低的事情不就可以解决了？
虽然这不是最完美的办法，但至少解决了他现在的困惑。
“举哥，你就是我的明灯啊！”孑轻轻地朝汤举的肩上打了一拳，然后把自己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拿出来，“我先记一下，改天请你吃饭。”
汤举：“……你什么时候把我的温泉兑现了再说。”
孑敷衍道：“快了快了。”
汤举没好气地把原本给孑割的那盘烤羊肉端走了。
孑余光瞥见了，但汤举跑得飞快，他都还没来得及伸手。
重新调整好思路之后，孑觉得压在心口的石头都轻了许多。他赶紧把新的内容给孑有期发过去，让他重新调整当前的思路。
孑有期接到消息的时候立马往地府去了一趟，在地府的仓库要了一些能够直接对魂定点传送的符纸，回来之后直接往各大槐树上贴。
这次的团建两天两夜。
第一天的烤全羊孑没吃尽兴，第二天再接到孑有期的好消息时又赶紧再给所有人追加了一只烤全羊。
余游对烤全羊特别馋，要不是因为她是个看起来胃口很小的女孩子，她早就不顾形象地让孑再追加一份了。
余游一边吃着蒋诺分给她的烤全羊，一边说：“孑哥，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让你还给我们追加了一只烤全羊啊？”
蒋诺也说：“孑哥说说呗。”
其他几个人也看了过来。
“没什么，就新接灵系统的事。这个项目在东区落地之后出了点岔子，现在解决了，再试点一段时间看看，要是没问题就推广到剩下三个区。”孑看向孙铭和李浩，“这段时间你们两个也辛苦了，报告我都看了，第一期的成绩不错，这只也算是额外的奖励吧。”
李浩乐得大笑，“谢谢孑哥！”
孙铭只是浅浅地笑了一下，表示自己的感谢。
自从这个项目第一期弄成之后，孙铭的态度就变了很多，他对这个新的项目和从市区来帮忙的接灵人也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毕竟这个新项目和这些市区的同事们是真的帮了大忙。
余游又往嘴里塞了一小块滋油的羊肉，“沾光啦沾光啦！”
团建结束后，各自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孑没敢闲着。
东区这边的新接灵系统运行良好，他就把这个项目的执行办法给西区、北区、南区发了过去。这三个区几乎是同一天启动的新项目。
虽然在东区这边试行之后已经改进了一部分问题，但不同的区域仍有新的问题存在。
孑没办法，只能在剩下三个区里来回不停地转。好在这三个区的都是小问题，基本上经过提点之后就解决了，否则孑觉得自己可能得一直失眠。
等到槐阳市区这边的新接灵系统都运行稳定之后，孑有期也开学了。
孑之前就给孑有期报了全日制自考。现在这个年代在学习上的自由度很高，哪怕中途辍了学，只要之后年纪到了，成绩也到了，那么再上个全日制自考的大学没什么问题。
就连孑和汤举的母校也都开了全日制自考的专业。
孑有期入的就是孑和汤举的母校。
开学当天，孑和汤举一起去送的人。
“记着了，跟舍友好好处，别打架也别吵架。要实在是住不惯我就帮你跟学校提申请让你退宿回家住。”孑抱着手臂靠着床架，一边监督孑有期收拾床铺一边说。
“知道了哥。”孑对宿舍生活向往很久了，虽然对于他来说会有点不方便，但他愿意试一试。
汤举买了冷饮回来，往孑有期舍友的桌上挨个放了一瓶，剩下的都放到了孑有期的桌上，“解暑的。过两天我给你弄个宿舍能用的小冰箱，以后不愁没冷饮喝。”
“谢谢举哥！”孑有期正好渴了，咕咚灌下去一大半后才发现他这些没见过面的室友桌上都放了一瓶一模一样的。
汤举说：“你哥肯定没告诉你刚开学的时候面子上得做足是不是？开学第一天得跟他们打好关系，以后熟了怎么样都随便。”
孑有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举哥。以后我带了小零食就给他们都分一点。”
汤举：“对了，就是这样。”
“对什么对，别瞎听他的。”孑反驳道，“主动分零食没错，但别傻乎乎的别人让你干什么都答应，免得以后就是别人的免费保姆。”
汤举“啧”了声，打了孑一下，“委婉一点不知道？把孩子教坏了。”
孑：“我又没说错什么。”
汤举：“……”
孑有期看了看孑又看了看汤举，“两位哥哥放心吧，你们的话我都听。反正受了委屈有你们呢。”
汤举和孑异口同声：“这话最对。”
孑又补了一句，“还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记着自己的身份特殊，跟他们打好关系有必要，但是别太近。记着你的前车之鉴。”
汤举：“什么前车之鉴？不过小七，你哥说的这话确实没错。”
孑有期眼里闪过一丝难过，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了，“知道了，两位哥哥。有什么不对劲的我会自己退宿的。”
孑欲言又止。
他确实不想因为这事儿让孑有期难过，但事实就是这样，孑有期确实不能跟普通人常待。
孑有期的舍友们陆陆续续地来了，孑和汤举和他们都打过招呼之后就走了。
他们还没出校门就好巧不巧地碰到了孑的大学辅导员。
辅导员脚步猛地一停，“孑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