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又收到了一张处罚通知，就在他们的船刚靠到彼岸的时候。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对孑来说已经是雪上加霜了。

他的新船还没搞到，上一轮被罚的劲也刚缓过来，这次又被罚了一船的提成。原因就是他“雇童工”还发到工作动态里全员可见了。

他们的工作动态分享区就和朋友圈是一样的，能设置可见范围，也能选择开通或者关闭。孑八百年不发一次工作动态，一发就领到了一张罚单，简直就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005也不知道是会读心还是有特殊渠道打听到了孑领罚单的事，把数点完了之后就问：“都说了双船驾驶不安全你就是不听，是不是收到罚单了？还雇童工呢，你不知道接灵人这船除了接灵人之间是不能外借的啊？”

“……孑有期作为未来接灵人的预备役，我只是在教他。”孑说。

005看了小七一眼，“怪我，忘了告诉你咱这收徒和你们人界是一样的，教可以，训练也可以，但不能用真船上手啊，你还给拍照发到了工作动态里，是你是觉得死得不够快呢还是不够快呢？”

“……”

这事确实是孑理亏，他刮了刮眉毛，“行，这次是我嘚瑟了，大意了，我当然知道人界的规矩，我只是没想到冥界竟然也是这么个规矩，我以为都跟小说里写的似的，就跟小小年纪的修仙者能御剑飞行是一样的。”

005说：“那你被骗了，反正我听老人说，甭管是冥界还是上面的小孩子，没到年纪私自飞行也是犯法的，家长肯定是要被的处罚的。”

孑：“……”

小说害我。

005又说：“现在上面是没有了，我们这下面的算是夹缝生存，也基本趋于人界化了。所以以后你也别想着能有什么特殊的，反正都按着你们人界的规矩来遵守就行。而且，现在下边的规矩只有比人界严，没比人界轻松的。所以，你懂吧？”

“懂。”孑凑过去，“那我再跟你打听个事。”

005往后一仰，“干什么，违规的事我不知道的啊。”

“……我长着一张喜欢违规的脸是吗？”孑把005扯回来，“你也看到我的情况了，我现在带着个孩子，本身就不容易，以前我也没存下什么钱，所以现在得多送一点才能多拿点提成。但现在问题来了，我的船不够大。”

005问：“所以？”

孑刻意放缓了语速说：“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用最低的价格造一艘最大的船，又或者说，我们的船能不能自己造。”

005没像之前那样直接跳出来反驳他。

“行倒是行。”005回忆完，说，“以前，就是百年前最早的那批接灵人就是自己造的船。那个时候我们渡灵人出去一趟也是用船代步的，毕竟那么远的距离总不能真游着去或者飞着去吧？而且这前面的忘川河吞噬万物，老大来了都不一定扛得住的。

但我们当时用的船，C级接灵人是用不了的，人那啥殊途，你懂的。所以他们就干脆自己造船，后来你们的船都是老大借用了他们的船只材料和样貌一比一还原的。

你还别说，第一批接灵人的活干得还是可以的，这船做得多精致。”

孑听明白了，“所以就是现在船不用自己做，但也没规定不能自己做，是吧？”

005点头，“是这个意思。”

孑问：“材料在哪弄？要不要办什么造船的手续？这船造出来了是能下水的吧，会不会再违规了？”

孑被这三天两头收到的罚单给搞怕了。既然005说规矩都按着人界的来，那他就得按着人界的做法给问清楚了。

而且人界要造船还不只有那么点事呢，各种手续，航行资格等等等，让人头疼得很。

005被孑一连串的问题砸懵了，“我又没造过船我哪知道。这事你去问码头……你们那叫什么？”

孑：“仓管。”

“对，仓管，你去问仓管啊你问我干什么。”005把手里的绳一收，“我得送魂去了，跟你聊天耽搁太久了。哎对，你这下没了吧，我还在这等你吗？”

“没了，不用等了，滚吧。”孑不客气地说。

005踹了孑一脚，“你个臭小子叫谁滚，跟你师傅一个臭脾气，讲点辈分行不行？”

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行啊，叫哥。”

005虽然是渡灵人，但他出生的时间其实比孑还晚两年。只是地府里不按年龄大小排辈分，都是按等级。所以005总觉得自己的辈分比孑大。

这下换成005骂人了，“想屁吃，滚！”

滚是不能滚的。

在005离开之后，孑抱着小七去找人事。

人事正闲着没事干，手里的小说都快被她翻烂了。

地府接不了人界的网，有了手机也只能做最简单的通讯联系，没有其他的用处，所以一些闲职鬼员要么在地府里当广场一样瞎逛，要么就靠着C级接灵人给他们带书看。

人事手里的小说都是其他接灵人送过来的，但接灵人之间送书不互通，人界什么火就送什么，结果她挑挑拣拣一圈，不重复的也就那么三两本。

“你来得正好，快把小七抱过来给我挼一下。”人事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自己伸手去抱了。

大概是阴气相投，小七并不抗拒人事阿姨的亲亲抱抱举高高，反而还像鱼入水那样欢快地蹭了蹭。

孑靠在办公石上，“姐，我能向你打听个事么？”

人事问：“自古在哪儿打听消息都是得付费的，你打算拿什么来跟我换？”

“……我给你带几本新书行不行，你看你这都看烂了吧？”孑戳了戳皱巴巴的书皮，“我那还有一块平板，我给你把电视剧下好，充好电再附赠一个高容量充电宝，你看行不行？”

人事眼睛亮了，“行行行，你要问什么就问，姐绝对都告诉你。”

孑把从005那打听来的东西又整合了一下挨个抛给人事。人事听一句答一句，给了孑不少有用的东西。

“你要早来问我多好？这毕竟是咱冥界的事，你问人界的仓管他能知道什么？他的货都是从我们这进的，船只管理的事也没给他那边放权，你就算是问了，提了，要求了，也还是得回到我么这里来领。”

孑感觉胜利在望，“那我现在直接去找船公行不行？”

人事说：“行啊，不过有点远哦。他住在忘川的另一头。以前还好，去一趟容易，顺水而下的，现在忘川逆流了，平时他不出来，我们谁也不轻易去找他的。”

孑疑惑道：“那以旧换新的新船不是找船公做的么？”

“不是啊。”人事看了眼左右，小声说，“那些新船都是以前折损了换下来的，被老大翻新了就拿出来以旧换新。”

孑：“……”

还好他没当这个冤大头。

人事大概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忙给蒋誉找补，“哎哎哎，你别小瞧这些翻新的船啊。老大都能一比一还原最初始的那批船，翻新又算什么，翻新一次就变成全新的了。而且你们这船百年了也没改进过，在人界都算是要被淘汰的老款了吧？能让老大翻新给你们换新就算是不错了。”

孑：“……”

你吹，你再吹，你看我换不换。

“我现在就去找船公。”孑觉得事不宜迟。

人事把小七往怀里塞，“孩子先放我这。”

孑看了小七一眼。

小七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行，那你帮我看好他，回来的时候我必须看到他全须全尾的。”孑交代道。

人事说：“放心，我还能把孩子给你看丢了不成。”

孑放心去了。

不管是接灵人的船还是渡灵人的船，在忘川河上行驶就必须使用撑杆撑船，船桨甚至连忘川的水都划不动。

从地府入口到彼岸的距离不远，船撑习惯了也就觉得不困难了，可从彼岸到忘川河另一头的距离却很远，河上雾气蒙蒙，更看不到尽头，也不知道船公具体住在哪里。

孑撑累了，停杆休息，看着茫茫前路，听着河下的万鬼哭声，忽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有点冲动了。他至少应该问问人事有没有船公的联系方式，让船公在河上给他亮个灯。

忘川上不兴走回头路，尤其是在半道上的时候，只能靠了岸，把岸当做起点再走，那就不算是回头。

不仅不能走回头路，回头看都不行。

最后，他拿出手机给人事打了电话，要了船公的具体住址和联系方式，才再次撑杆往前走了。

船公住在忘川尽头。

靠近船公住处的时候，河上的雾散了，这也让孑松了口气。

船公正在家里煮茶喝。

孑把船停好后，从束魂袋里倒出了一些从人界带过来的特产，提着上了岸。

“船公，我是接灵人孑，贸然来打扰真的非常不好意思。这里是一点人界的特产，希望您喜欢。”

船公看着这个忽然出现的青年人，弯了弯眼睛，看到青年人手上提着的礼盒时，嘴角也弯起来了。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