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公亲手做的船确实不一样。

孑用不惯船桨，但还是驾着这船驶出了比原先快一倍的速度，等出了忘川河，回到人界的江河里，他就用上了驱船术。在驱船术的加持下，这船的航行速度都快赶上摩托艇了。

孑又惊又喜，举着双臂高喊了几声。

小七刚开始害怕地躲进孑的怀里，过了一会发现这船又快又稳的时候就不怕了，大胆地扒着船沿吹风，吹着吹着就嘎嘎笑起来。

上岸的时候，孑又是一步三回头，生怕自己的船没栓好，被哪个路过的接灵人给顺走了。

“哥哥哥哥，你放心吧，不会有人偷我们的船的。”小七拉着孑的手安慰他。

孑把小七抱起来，“你又知道了？”

小七哈哈大笑，“这船看起来小又丑，谁要啊！”

“……”孑替船公敲了一下小七的脑袋，但确实是放心了。

因为那条独木舟看起来真的……又小又老。

不过孑很喜欢。

回到家后，孑算了一笔账。这个月还剩下一半，刚好十五天，如果他一天跑两趟，那就能送七十个魂，加上时不时得去收一趟的胎魂，那一天下来也能赚个五六百。

以前他吃闲饭的时候一天也就送七个魂，提成也就五六十，现在有了船公做的船，保底他跑两趟能赚十倍的钱，如果速度能再快一点，或许还能更多。

到时候有没有那微薄的底薪有什么关系，光靠提成就能轻轻松松把小七养得白白胖胖。

孑越想越乐，忍不住趴在茶几上狂笑。

小七戳了他两下，“哥哥，你生病了吗？”

孑看着小七肉嘟嘟的小脸，捏了两把，“没有，是你要长胖了。”

小七：“？？？”

中午，孑又泡了两桶泡面，草草地对付过去。

小七倒是没什么意见，因为家里的泡面种类多得很，一天一个口味，一周都能不重样，今天吃的又是他最喜欢的陈醋泡面。

午睡前，孑给小七送了一个承诺，“驱船术学得不错，为了奖励你，哥晚上带你去吃大餐。”

小七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上次那种大餐吗？”

孑说：“没错，但是这次换一家，换个更大的。”

小七问：“哥哥你有钱吗？”

孑哽了一下，捂住了小七的眼睛，“管我有没有钱，睡你的觉，梦里什么都有。”

孑的钱确实剩得不多，毕竟这个月就算是赚了再多的提成也得下个月十号才能拿到，在这之前还得计划计划怎么把一分钱掰开两半花。

不过答应了小孩子的事情总是要做到的。

小七看着面前咕嘟冒泡的豆浆火锅，馋得口水直流。

孑抽了张纸巾摁在小七嘴角，“虽然你还小，但是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小七囫囵地擦了下嘴，“知道了小孑哥哥，可以吃了吗？”

“吃吧吃吧，瞧你馋的那个样子。”孑给小七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你这个年纪的孩子在长身体，一定要注意营养均衡，别总顾着吃肉，也得多吃点青菜，知道吧？”

小七苦着脸啃了两口青菜，不高兴地说：“那为什么你可以吃肉啊？”

孑夹着一筷子的肉片在带辣椒的蘸料碟里涮了一下，“因为我不长身体。”

小七：“？？？”

最后小七也没少吃肉，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孑还是破费地给他加了两盘。

“这次零食没有了。”孑牵着小七，目不斜视地路过了外面的小吃摊。

小七还在一步三回头，“可是我还想吃那个臭豆腐。”

“吃什么臭豆腐，你这胃还要不要了？”孑揉了把小七微凸的肚子，结果发现这肚子软绵绵的，跟普通人吃饱了的时候肚子梆硬完全不一样。

好玩得他又揉了两下。

“哥哥，那个叔叔……”小七拖着孑不肯走，还在回头看那个臭豆腐摊，“他好像快要死了。”

孑赶紧捂住小七的嘴巴，顺着小七的目光看到了在给顾客炸臭豆腐的周胖，“是周胖？”

小七点点头，说：“就是上次卖给我们臭豆腐吃的那个叔叔。”

“叫什么叔叔，叫哥哥。”孑牵着小七往回走，“你在他身上看到什么了？”

小七说：“我看到他周围好多黑气，黑黑的，看着好丑。”

“那就是要死了？”孑问。

小七也不确定，“是吧？”

有了上次的教训，孑这次没敢错过任何一种可能，更何况这次可能出事的人是他的大学同学。

他是接灵人，是比入殓师更靠近死亡的一种人，他能看见游魂，看见新魂，看见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他看不出谁将死。

他身上有着冥界赋予他的一些特权，但也有一定限制。

无法预知他人生死就是其中一个。

周胖刚送走最后一波顾客。

“不好意思啊，今天的臭豆腐卖完了，明天早点来呗。”周胖低头擦了两下台子，抬头的时候就又见到了老同学，“哎，孑燃，这么晚还没回去啊。”

孑摸着小七的头说：“他闹着要吃臭豆腐，没想到来晚了。”

周胖笑了，“那是晚了一点，不过要实在想吃也不是不行，上我家去呗，我媳妇儿已经在准备明天的量了，现在回去还能吃到最新鲜的。”

孑说：“这么晚了，多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周胖说，“我家就在附近，一会就到了。你们先等我一下，很快就收拾完了。这有椅子，你们坐啊。”

孑拉着小七坐下。

周胖的动作很麻利，完全看不出哪里不舒服。

孑问小七，“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呀，这个叔叔确实很黑啊。”小七皱着眉使劲看。

周胖听见了，腼腆一笑，“最近太阳太大了，我一个大老爷们的也不爱涂防晒，所以就黑了不少。因为我黑了这事我媳妇儿没少说我。”

孑顺嘴问：“你们领证的时候是什么步骤啊，听说得婚检，是先领证了再婚检还是先婚检了再领证啊？”

“你小子知道得还挺清楚。”周胖说，“现在婚检你想什么时候检就什么时候检，没有非得领证前婚检的说法了。我们是领证了才去的，都没什么问题，反正我是相信她，她也信我。”

孑又问：“婚检查心脏方面的问题么？”

“查啊。”周胖已经收拾好了，“我以前胖，心脏就不好，现在瘦是瘦了，但还是带点影响。不过当时医生说了，没什么严重的，也不会影响下一代，那不会影响到我孩子我就放心了嘛。”

“确实。但你自己也还是得多注意点身体，心脏不好就别这么操劳，你赚的钱也不少了。”孑试探着说。

“这才哪到哪啊，现在是没孩子，有孩子了之后这点钱肯定不够。”周胖把东西拿上了，“走吧，去我家看看。”

周胖家确实就在附近小区里。

这小区是新开发的，入住率还不高，周胖家在一楼，就是为了方便每天的出摊。

周胖的妻子看起来比他们还小几岁，像是刚毕业的。孑一打听，果然是他们的同校学妹。

学妹落落大方，看见生人也没露怯，热情地招呼他们，还给小七拿了冰淇淋吃。

小七很上道，“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漂亮！人真好！”

学妹这才不好意思了，捏了捏小七的脸，“小朋友嘴好甜啊。但是冰淇淋吃多了会闹肚子，不能多吃的哦。”

小七已经吃上了，一边点头一边吃得不亦乐乎。

周胖去炸臭豆腐了。

学妹观察了一下小七，没忍住问：“师哥，你家孩子怎么养的这么白，肉嘟嘟的还好可爱，就是有点凉，是不是着凉了？”

“没事，他天生体温偏低，没什么问题。”孑看了眼在厨房忙活的周胖，跟学妹闲聊，“家里打扫得挺好的，平时你肯定没少忙。他能找到你这么个能干的媳妇儿是他的服气。”

学妹笑了，一脸幸福地说：“别这么说，这都是互相的。胖胖特别好，干什么都特别有毅力，不管是减肥啊还是生活啊，他都做得很好，而且他还特别疼我。这里面也有他很大的功劳。”

“那确实，小家庭么，就是要两个人一起经营。”孑又问，“平时他身体会不舒服么？”

学妹愣了一下，“啊？”

“心脏。”孑戳了下心口，“他说是以前留下来的毛病。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就随便问问。”

学妹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有过几次心脏不舒服的情况，我让他去医院检查检查，他就跟我说是老毛病，普通的心悸，一会就好了。也确实每一次都没持续多长时间。他这人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健康从来都不上心，总是说‘没事’‘没事’，等到真出事的时候那就晚了。”

“师哥，他不听我的我没办法，那能麻烦你帮我劝劝他吗？我真的很担心他。”学妹看起来都要哭了。

小七已经吃完了冰淇淋，在孑身边老老实实地坐着，但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周胖。

周胖端着臭豆腐出来的时候刚好和小七对上了目光，忙加快脚步，“有期馋了吧？卤汁现熬的，有点费时间。”

“谢谢哥哥。”小七道完谢，又去看孑，看到孑点头了才拿着碗筷吃。

“不客气。”周胖刮了刮小七的下巴，对孑夸道，“你这弟弟真懂事。哎，刚你们聊什么呢，聊这么开心？”

“吃醋啊？”孑打趣完了说，“聊聊我哥俩今晚能不能在你们这挤一晚上。我知道我这话是挺突然的，但现在确实太晚了……”

周胖看了眼时间，“哎哟”一声，“都十点了，那确实是挺晚了，路上不安全，就别回了吧。媳妇儿你看？”

学妹忙说：“我不介意，不介意。次卧能睡，爸妈前两天刚回去，床上四件套我都还没来得及换新的。我现在就给你们换去。”

孑就带着小七厚脸皮地在周胖这住下了。

周胖和学妹都睡下后，孑带着小七翻进了院子。

主卧的窗正对小院，外面是一层防盗网。

防盗网加上遮光窗帘，确实把主卧挡得严严实实。

但对本身就是魂的小七和已经进入上班状态的接灵人孑来说，只要他们想看，这些都挡不住。

“哥哥快看，臭豆腐哥哥身上的黑气已经越来越浓了！”小七忽然叫起来。

孑看不见那些黑气，但看得见周胖的魂非常不稳定，隐隐有要脱离身体的趋势。

孑抱起小七，身形一闪进了主卧，嘱咐小七开灯后就立即对周胖实施心肺复苏抢救。

学妹被惊醒了，看见孑的那一瞬间惊叫出声。

“一会儿再喊，先打120，快！”孑厉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