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胖回来的时候,化妆间里就只剩下孑和小七。
“怎么就剩你了,其他人呢?”周胖来回看,但化妆间就这么大点,一眼就看完了。
孑搭着小七的肩膀,“他们有事都先走了。怎么样,她们都送上车了么?”
周胖擦了把额上的汗,妆都花了,“上车了,上车了。今天这事闹的。真的幸好有你,否则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家里也没有这些门路。”
“顺手的事。”孑摸出一张平安符,“这个带着,道长给的。你才刚痊愈,带着这个不容易惹麻烦。”
“好好好。”周胖把平安符收下了,“累了吧都?房间都收拾好了,去睡会。晚上出去再吃顿烧烤。”
“别了,大喜日子的你就在家里跟学妹一块好好过吧,你们也累了。我还有事,我带孑有期先走。”孑挼了把小七的脑袋,“跟哥哥说再见。”
小七乖乖的,“哥哥再见。”
周胖也没强留,今天确实都是事赶事的,大家都累了。他忙出去给孑安排回家的车。车安排好了,孑和小七却不见了。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走得这么快?”周胖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孑和小七已经赶到了槐树下。
今天耽搁的时间确实是久了一点,经常在槐树下下棋的老大爷们都已经收拾东西回家了。现在槐树下除了一些不知道从哪来的游魂正在乘凉外,就剩孑这一个活人。
跟妆师已醒了,没什么精神地坐在孑给她画的圈里。
“醒了?”孑蹲在跟妆师面前,“化妆师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她没什么问题。”
跟妆师抬起脑袋一会,又重重地垂下,“我会被投到十八层地狱吗?”
孑问:“为什么这么觉得?”
跟妆师说:“我不愿走,还占用了别人的身体给新郎化妆。是你说的,我这样会害得那个化妆师生病,还有可能会害得她丢掉工作。我已经是在害人了,害人的不是都得下十八层地狱吗?”
“哪那么严重,你从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孑把跟妆师拉起来,“你顶多算是比其他的魂多了点执念,这正常得很,更何况现在她人已经醒了,魂也都是完整的。”
跟妆师眼睛亮了,“她真的没事了吗?”
孑:“没事了。”
“那你现在要带我走了吗?”
“嗯,时间差不多了。”
孑把缚魂绳解下来,把刚才那些吊在树上看戏的游魂挨个绑了,然后把跟妆师放在最前,免得出什么岔子。
那几个忽然被缚住的游魂从被绑的时候就开始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但孑不为所动。
小七倒是生气,不过他年纪小,骂人的词会得不多,加上孑早就给他用了禁言符,他听得见却骂不出,只能在巡视的时候看谁不爽就上去踹一脚。
骂声里还夹杂着痛呼声。
孑收紧手上的缚魂绳,轻飘飘地说:“骂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们骂到秦广王跟前去。”
游魂们只听过阎王,没听过秦广王。没听过的对于他们来说就一律等于小喽啰,于是又骂骂咧咧了一路,临到上船才收声了。
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威压。
孑也严肃起来。
所有人和魂之中,只有小七是最淡定的。因为当时他刚到地府没多久就被孑抱着去见了蒋誉。他见过蒋誉的样子,是个有些冰冷的大哥哥,但那个大哥哥很有耐心的样子,所以他不怕。
威压撤去,游魂们才大松一口气。
“刚,刚才是什么情况?”
“我还以为我要再死一次了!!”
“太窒息了太窒息了,闪开一点,我要呼吸!”
“你都死了你呼吸有什么用?”
游魂又吵起来了。
孑晃了一下缚魂绳,游魂们顿时噤声,“你们的话怎么这么多?我从没接过像你们这么吵的。别魂吵,吵的都是想回家,你们吵,吵的是什么?”
游魂们都不说话。
孑说:“之前你们骂谁,刚才就是谁给你们施加的压力。虽然这句话可能说晚了,但我还得说。活着的时候就得有敬畏之心,现在也一样。存在状态不同,但这个意识形态总不能差太多吧?都是人过来的。”
游魂们沉默了。
“上船。”
孑把这一船的游魂挨个送上彼岸。
005阴阳怪气了一句,“今天懈怠了啊,是不是上个月钱赚够了,懒得干活了?”
孑只觉得好笑,反击道:“可不是,赚够了钱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你管呢?”
“得,我不管,谁管你,我懒得管你。”005有点生气,“帮你捡了个徒弟,你就这么拖我后腿,脸皮真厚,实在是厚。”
孑让小七坐好,拿着船桨撑了一下岸边,“也不知道是谁比破钱山的脸皮还厚,我不好的时候就是‘小咸鱼’,好的时候就是‘金大腿’,抱不上了就开始恼羞成怒?你说你怎么这么能呢?”
005气得原地跺脚,又反驳无能。
孑看着005无能狂怒的样子,哈哈大笑。
跟妆师一直在看孑和小七。
眼看着船就要驶出去了,她大喊:“我以后还能再见你吗!”
孑沉下脸在生闷气,没听见跟妆师喊他。
小七拱了他一下,“小孑哥哥,那个姐姐在叫你,她问能不能再见到你。”
孑抬眼,看见跟妆师倔强地跟005在作斗争,硬是待在江边不肯走,还一直看向他的方向。
他站起来,大声应道:“见到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别见了!赶紧走吧!”
跟妆师神色错愕,愣了下神,然后直接被005拉走了。
孑看着彼岸上强行拖拽的场面,觉得一言难尽,好像他做的是什么不正当的买卖一样。
“小孑哥哥,他好凶啊。”小七半捂着眼睛说。
孑坐下来,“他是暴力了点,但也不能怪他,毕竟他没活过,不懂人界的事。在人界可不能这样,得互相尊重,遵纪守法,知不知道?”
小七又开始迷糊了,“知,知道吧。”
槐阳市每天都会有人死亡,正常死亡的少之又少,而非正常死亡的人数在连年增加。多的时候,整座城市,一天能有上百个。
C级接灵人从来不会因为哪天接的魂多了而感觉骄傲,因为魂多了,就说明这个城市的人又少了。
孑并不,很不乐意看到这一点。
台风过境,槐阳市连下了好几天暴雨。
整座城市好像都被泡在了水里,到哪都是汪洋一片。
“本台消息,台风旅鸽将于今日下午14时在槐阳市东城区登陆。受到旅鸽影响,槐阳市东城区将有暴雨,局部大暴雨大暴雨。槐阳市西城区、南城区、北城区大雨,局部暴雨。请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孑听见播报的时候人就在机构。
“蓝鲸还没走,旅鸽又来了,这是当我们槐阳是啥旅游城市呢?”汤举看着窗外的大雨感叹。
孑说:“哪年不这样,还没习惯?”
汤举指着外面的急流,“这事谁习惯得了?”
他话音刚落,窗外的一棵树就栽进了急流里。
孑:“……”
今年这情况,确实习惯不了。
槐阳市不靠海,但每年个台风过境的时候都少不得要遭殃。以前还行,暴雨一下就涨水,淹一淹靠水的地方,住在江景房的槐阳市市民都基本习惯了,甚至摸索出了一些应对套路。
奈何天气越来越恶劣,别说是槐阳市周边的郊区镇村、偏远一点的县份山村,就连槐阳市本市都是洪水不断。
在刚才那棵树之前就已经有好几棵树被洪水急流带走了。
“大家听我说一说。”人事拍了下手,“现在大家都到齐了,我就说一下接下来这几天的工作安排。东区是重灾区,除了东区的接灵人之外,其他三个区的接灵人临时都调到东区帮忙抗洪救灾。另外,C级接灵人所有的接灵工作全部移交给B级接灵人接手。”
赵松的脾气比较暴躁,一听这话就差点摔桌了,“每年都是这样!每年受灾的都是东区,然后每年都要我们其他几个区的去帮忙,还得放弃自己的提成!不是,凭什么啊?以前就算了,底薪撑着,现在底薪都没了,这暴雨指不定还得下几天,全都让我们去喝西北风啊?!”
旱鸭幽幽地说:“什么西北风,是台风。”
有了第一个人出头,其他人的负面情绪也被调起来了。
办公室里吵成了一片。
孑拉着小七退出包围圈,以免被波及。
汤举也退出来了。
“讲讲道理,这东西到底还是我们东区的人亏不是?受灾那么严重不说,还得折进去多少人。昨天看新闻,因为这场暴雨,我们东区已经没了三个了。”汤举说完,不住摇头。
孑脸色也不好看,“可不是,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东区是大部分都居家办公了,但外卖员、快递员都还在外面跑,餐厅、超市都还营业,多少都会出事。”
汤举叹气,“那确实,有些活他真不是说停能停得了的。”
吵架的还在吵。
汤举听得耳朵嗡嗡的,“没完了这帮人,就逮着一小姑娘可劲欺负呗。”
孑“哟”了一声,“那你还不上去英雄救美?”
汤举:“……算了,我但凡是个南区的我就去了。我现在冲上去不得被群殴啊。”
小七忽然挣开了孑的手,一头扎进了人堆里。
孑拦都拦不住。
“你们别吵啦!都多大的人了还在吵架!天天就知道吵吵吵!”
小七的声音又大又尖,把嘴里圈的人都喊退了好几步。
孑先发制人,“看见没有,小七都比你有胆量。”
汤举撞了他一下,“那不也比你有胆量?”
赵松嚷起来了,“孑燃!你能不能管好你家孩子!大人说话他插什么嘴!”
“抱歉抱歉。”孑过去把小七带出来,一脸歉意地说,“这不还是你们吵得狗屁不通孩子听不下去了么。”
汤举笑出了声。
赵松和那几个吵得最凶的气得脸都变形了。
小七又喊:“你们都不看新闻的吗!东区死了好多人了!你们一点都不关心!就在关心钱钱钱!”
孑捂住小七的嘴,又笑着说了一句“抱歉”。
众人:“……”
你倒是在他说之前就捂住他的嘴啊!
比起成年人的互相计较,小孩子一句看似抱怨的话才直戳人心脏。
人心都是肉做的。当小七把包裹着真相的外衣拨开,让所有人都看见血淋淋的事实的时候,没人再提钱了。
人事掏出自己的大喇叭,轻拍两下,“所以都没话说了吧?有时候你们作为成年人都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清楚!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再吵?”
这下一个个的都不说话了。
人事继续举着大喇叭说:“接上级通知,抗洪救灾期间,C级接灵人日底薪为原来的三倍。希望大家都能齐心救灾,共创美好的明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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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毕竟他没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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