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没回答。
她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抓着小七胳膊的手指甲忽然变长，白色的连衣裙骤然变成了血红色，原本温柔的眼睛也布满了血丝，赫然一副电视剧里厉鬼的样子。
厉，厉什么东西？！
孑接灵这么多年，见过无数的魂，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丑的美的新的旧的，就是没见过厉鬼！
他本以为这种魂已经彻底消失了，毕竟现在国泰昌盛，凡事都在讲科学，就连他们老大都在紧跟时代的发展，老老实实在人间注册公司，老老实实地购买五险一金。
虽然现在效益不行，不得不搞个淡季旺季的两种工资架构，但还是走在科学的道路上。
然而面前这个……
显然不科学。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那就别拿孩子当威胁我的筹码。”孑强打着镇定说。
厉鬼姑娘大概是被这话给戳中了，稍稍愣了一下，松开了钳制住小七的手。
小七赶忙跑了，直接扑进孑怀里。
孑把小七抱起来，左右检查了一下，着急道：“她伤到你没有？”
小七拼命摇头，“哇”的一声又要哭，“但是她好可怕！”
小七把脸埋进孑的颈侧，怕得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戳中了厉鬼姑娘的软肋，厉鬼姑娘的气势一下就弱了，还有点慌张，双手朝小七伸去想要抱他，但又怕自己尖长的指甲伤到了孩子。
“别，别怕，老师不害人，别怕老师！”
小七吓得止住了哭声，但还是在发抖。
孑忽然就觉得面前这个厉鬼姑娘没那么可怕了，反而还有点可怜，也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要不先把自己的指甲收一收，哪个孩子能看得了这个啊？”
厉鬼姑娘一听，赶紧把指甲收起来，但那双鲜红的眼睛倒是没什么变化。
“还有眼睛。”孑提醒道。
厉鬼姑娘狠狠地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双眼看起来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孑微微松了口气，“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聊，聊聊你话里的……孩子。哎，别生气，你一生气指甲就变长，他看见了又得被吓哭了。你这不是故意折腾人家么？”
厉鬼姑娘打量了他一下，决定稍微收起一点身上的戾气，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害怕。
孑满意了，拍了拍小七的后背，“你看那个姐姐，是不是特别漂亮？”
小七看也不看，“不漂亮，好吓人！”
孑：“……”
厉鬼姑娘倒是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有点伤心。
孑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他这个孩子是有点小脾气，被我给惯坏了。你别太在意。”
厉鬼姑娘难得笑了，“没关系，孩子还小，闹点脾气是很正常的。但是你不该打他。”
后半句又严肃起来了。
孑：“……”怎么又绕回来了？
“我没打他，不信你问他。”孑戳了戳小七的后背，“你说哥哥打你没有？”
“没有。”小七摇头。
孑：“那你刚才为什么哭，你跟人姐姐说说。”
小七：“哼。”
看着厉鬼姑娘隐隐有又要生气的架势，孑赶忙说：“不说实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看，姐姐又要生气了。”
厉鬼姑娘：“……”
小七忙说：“我想爸爸妈妈了！”
孑摊开一边手，“你看。我真没欺负他。孩子小，就很容易想爸妈。我当年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住，一周才能见一次父母，那时候也每天哭啊，嚎得比他还大声呢。
所以你不能没问清楚青红皂白的就乱变身。也就是我，但凡换个胆子小的早被你吓晕了。万一吓晕了，你觉得人家是心虚，气急败坏地把人家咔嚓了，那那个人找谁说理去？”
“我不杀人！”厉鬼姑娘反驳道，“我顶多就是吓唬人，从来都没真的伤害过谁！”
孑不信，一直把脸埋在孑肩颈的小七也转过头来，同样是一脸的不信任。
厉鬼姑娘：“……”
孑怕这厉鬼一不小心急了，赶紧说：“行，我们暂时信你。但你是不是该说说自己是为什么死的，你口中的‘TA’又是谁？”
一提到“TA”，厉鬼姑娘的情绪又出现了波动，但在看到小七的那一刻又平静下来。
“你们……不怕我？”厉鬼姑娘像是后知后觉。
孑：“我胆子大。”
小七：“我胆子也大！”
厉鬼姑娘：“……那我就说说我的情况。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十几年前，厉鬼姑娘还是个刚出社会的小姑娘。那个时候的她长相甜，又温柔，还喜欢孩子，是槐阳市第一幼儿园里最受欢迎的女幼师。
她温柔，孩子们都喜欢并且信任她。有一天，她发现她们班的一个双马尾小女孩背后有淤青，她当时以为是班上孩子们玩闹，不小心打到了女孩的后背留下的，于是直接跟小女孩的父亲说了这个情况。
当时小女孩的父亲非常不在意这件事，但也没追究幼儿园的责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接着她在女孩的前胸，胳膊和大腿根上都看到了淤青，有些已经泛紫了。她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对，连忙把这件事情报给了园长。园长当天和她带着小女孩去医院做了检查，初步判定这是被殴打或者是掐出来的。
治疗的时候，小女孩特别怕人，除了她之外，谁碰都哭都喊。这下谁都能猜得到小女孩是在家里被家长虐待了。
治疗结束回园后，园长查了所有的监控，确定了孩子不是在园里受的伤，又找到了小女孩的个人资料，发现女孩的亲戚关系里只有父亲的信息。
没办法，他们只能跟孩子的父亲沟通这件事。
孩子的父亲来到幼儿园后，小姑娘一看见他就躲，就叫。然后这位父亲立即板起脸，厉声叫着小姑娘的名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叫自己的什么的仇人。
最后沟通无效。
就在她决定暂时收留这个孩子的时候，孩子的父亲竟然恶人先告状，直接报了警，然后对幼儿园倒打一耙，说是幼儿园刻意扣留孩子，有抢孩子的嫌疑。
不管在哪个时候，“抢孩子”这三个字都是要引起高度重视的。所以鉴于当时的情况，片警在核实了身份之后就先让那个男人把小姑娘带回家了。
她和园长当时又气又急，于是也报了案，说是男人虐待自己亲闺女。警察那边让他们去做了口供，提供了医院开具的诊疗记录，然后回去等消息。
结果，没等到警察的调查结果，她们却等来了小女孩被害的消息。
根据警方通报，小女孩死相惨烈，身体被砍成了好几块，分别丢在了家附近的几个垃圾桶里。
发生惨案的时候，才是她当幼师的第一年。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她大受打击，辞职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对不起学生，最后从小姑娘家所在的那栋楼跳下。
那天，她按照网上查来的消息，穿着自己最红艳的一条裙子跳的楼。跳楼的时候心里都是对小女孩的愧疚以及对那个男人的极度恨意。
所以，她成了所谓的厉鬼。
但她也如自己所说，从来都没害过人，因为她除了那个男人，谁都不恨。
“具体的就是这样，所以我憎恨和厌恶所有欺负打骂小孩的的男人！”厉鬼姑娘恶狠狠地说。
无辜躺枪·孑：“……”
小七已经听呆了，虽然有很多东西他都听不懂，但也还是忍不住害怕。
孑下意识抱着小七轻哄。
厉鬼姑娘看见这一幕，有点不敢相信地说：“你确实很爱他。”
孑说：“那当然啊。”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僵硬。
忽然，厉鬼姑娘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白色，因为自带风吹效果而乱飞的头发也变得服服帖帖，整个人，不是，整个鬼就像是刚来那样岁月静好，完全没有一点攻击性。
“打扰了，那我走了。”厉鬼姑娘起身说。
“等等，”孑拦了她一下，“这个事情我好像有一点印象，但是当时我年纪也不大，记不太清事情最后是怎么回事。你说的那个男人抓到了么？”
厉鬼姑娘有点黯然，“不知道。”
孑：“啊？”
厉鬼姑娘说：“我离不开这里。”
孑：“……所以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小姑娘就住在这栋楼里？”
厉鬼姑娘点头，“就是你这间屋子正对的楼上。”
孑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不是意义上的凶宅么？
文奕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虎，租个房都不先打听清楚房是不是好房的么？
“那房是不是租得特便宜？”孑问完，打了下自己的嘴，“不对，按理说那个男人该是房主吧？既然房能租，你没再见过他？”
厉鬼姑娘：“他不是房主，房子是他租的。”
孑：“……”
“那你吓没吓过楼上住的那女孩？”
厉鬼姑娘一脸莫名其妙，“我没事吓她干什么？你是她朋友？”
孑：“啊。”
“那你最好提醒她别总是走夜路，每天回来的时候都染一身不干不净的鬼气，太臭了。”厉鬼姑娘说完，飘到了门口，“我先走了。”
“别走了吧。”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接灵人的状态，手上的缚魂绳也解开了一半，“她总是染鬼气，确实是我的锅，是我太懒了总是不及时接灵导致的。所以啊，你既然来了，我总得弥补点什么，你说对吗？”
“你什么意思，想拦我么？”厉鬼姑娘倏地转身逼近孑，但还没靠近他，就被他的慑魂铃震退了几步，惊惧之下还带了点怒意。
孑：“……对不住。”
厉鬼姑娘的指甲又变长了，警惕地看着孑，“你不是普通人！你是道士？！”
孑：“？”
【孑：@守真道人 哥，你看咱俩像同行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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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厉鬼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