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儿的脸圆圆的,看着很招人喜欢。
丘严看着小孩儿蹙成“川”字的眉毛,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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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开始下雨了。
雨滴落在湖泊里,惊起片片涟漪。
湖里竟还生着数朵荷叶,只不过不是花季,荷花都还没冒头。
唐安言低头看自己手腕上挂着的那串珠子。
雨水落在菩提上,又滚落在地,砸出一个小土坑。
洁白的珠子依旧安安静静地挂着。
唐安言微微放下心来。
找了个足以容身的山洞,生起火来。
几人将淋湿的衣服脱了放在火堆边上烤。
小男孩儿醒来看见的就是三个光着膀子的男人,盘腿围在火堆边上讨论着什么。
白色的小团子动了动,探出小脑袋往这边望。
戚年年眼尖,一下子看见了。
“哎,醒了。”
戚年年去拍丘严的胳膊。
丘严赶紧扭过头去。
小孩儿好像怕生,毛茸茸的小脑袋又缩了回去。
“躲什么呀?过来。”
戚年年招呼小孩儿到边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呀?”
丘严语气轻快的问。
“金。余。”小孩儿怯懦地看着他。
金鱼?
什么破名字。
丘严心里吐槽,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去摸小孩儿的头。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丘严又怕吓到小孩子,委婉的开口。
“记得。”金余颤颤巍巍的开口,“我。回家。在巷子里。就有人朝我扑过来。”
“我还以为。是坏人。就跑。”
“摔了一跤。就到一片树林里了。”
“有好多人,他们,打我。疼。”
五六岁的小孩子奶生生的喊疼,丘严看的难受,把小孩子抱到怀里安慰。
“不疼不疼了。”
“哥哥以后护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金余趴在丘严肩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
一颗颗泪珠聚集在下巴上,掉落到半空却又漂浮起来。
小水滴在空中轻轻晃动。
最终变成一条小鱼绕着小孩儿的头顶转起圈圈来。
唐安言知道守护灵千奇百怪,倒也并不在意。
这小水鱼看上去也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金余却是第一次见,看着小水滴化成了小金鱼,整个人都呆掉了。
就这么停下了呜咽,直直愣住了。
小鼻涕还挂在脸上忘记吸回去,目光在小水鱼身上再没下来过。
丘严替他擦掉眼泪和鼻涕,让他去和小鱼玩儿去了。
“这小不点儿也是个行动者啊。”戚年年感叹说。
丘严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吗?”
“小孩子心思纯净。”唐安言解释道,“一般都是维和者。”
“这就像小孩儿都相信圣诞老人是真的一样。”戚年年翻手捏出了一个草药。
“小孩子是最天真,最无邪的。”那花朵生的洁白。
“毕竟每一个人小时候都会想守护世界,拯救苍生。”有着金黄的花蕊。
“哪一个内心单纯的人会是行动者呢。”戚年年将手中的花递给丘严。
那是一朵百合花。
百合花的花语:纯真、无邪。
戚年年一早就说过,守护灵是人类**的象征。
动物代表征服,称为行动者,宿命就是争夺和杀戮。
植物代表守护,称为维和者,愿望是治愈还有保护。
至今为止,丘严只见过一个维和者——
白石。
“不要把人都想得那么坏嘛。”丘严满不在意的换了个姿势,把压麻的腿放到上面,“只是一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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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丘严睡得正踏实呢,突然响起一阵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起眼。
猛地坐起身来。
入眼的是满石壁的黑色虫子!
我操!
丘严一声粗口都还没爆出来呢就被一只手猛地捂上。
他眼看着一只虫子从黑色的岩壁上一跃而起。
冲着他的眼睛扑来。
那虫子一双透明的翅膀上生着黑色的纹路。
看着像是苍蝇翅膀的形状,但却比那大了好几倍。
篝火还在燃烧。
火光映上透明的翅膀,反射出五彩的光,突然间竟觉得有些好看。
一把横刀飞来,那虫子刹那间成了两半。
虫子落在地上,身体迅速化成了一滩黑水,六只蜘蛛似的脚还在不停抽搐着。
透明的翅膀溶在黑色的水中,再也看不见了。
“愣什么?!”
唐安言抓起他的手。
长刀在手中不停旋转,有了残影。
以刀为盾,将飞来的虫子不停斩落,脚下流着黑色的液体。
遍地残肢。
“这虫子不怕火!”
戚年年大喊,丢下手里的火把,不停往外抛着不知名的草叶。
“快跑!”
唐安言紧紧抓住丘严就往外冲。
“金余还在里面!”
丘严突然清醒了,挣脱开唐安言的手往山洞最深处冲。
“丘严!”
唐安言皱眉。
又看到半个手掌大的虫子扑向丘严的后脑。
唐安言拎起长刀,横刀一扫将虫子打飞拦下。
刀尖离丘严的脖颈仅一寸之毫。
丘严被刀尖带起的风弄的脖子痒痒,边跑边抬手摸了一下后颈。
“走!”
丘严将嗷嗷大哭的小孩儿放进臂弯,快步跑过唐安言身边。
身影从边上闪过,没看他一眼。
唐安言苦笑。
挥刀砍断又一只虫子,赶紧出了山洞。
谁知那些个虫子并不放过他们,穷追不舍跟出了山洞。
乌泱泱的一大片,在几人头顶连成了云。
简直就是压城的黑云。
半空的黑云越压越低,闪着蓝光的数字代码墙竟挡不住它们。
或咬或压,总归是穿透了一串串的蓝色字符直冲向几人的天灵盖。
“跳进去!”
丘严见前方的湖泊。
小湖泊在经过这场雨之后好像变得更大了一些。
丘严捏住臂弯里孩子的小鼻子。
想都没想就“扑通”一下跳了进去。
湖水就像是有灵一般。
丘严根本不向上漂浮,紧紧就往下坠落。
那黑色的,虫子铸成的云,在撞击到水面的一刹那就像撞上了千斤重的城墙,在惊雷声中全部散开了。
在水面归于平静之后依旧盘旋良久,方才散去。
丘严很快有到了窒息感,想往上浮却被湖底的水草缠住了脚。
带着泥土味道的湖水涌进鼻腔,横冲直撞的灌进肺里。
丘严努力把左手向上伸着,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但是无奈,除了流过指尖的水以外,什么都没有。
一点蓝光缓缓亮起,好像是……唐安言的手腕。
意识逐渐涣散了。
丘严好像看见一只小金鱼向他游过来,红色的鳞片闪着金色的光,长得十分可爱。
他好像听到有人叫他。
“哥哥。”
奶声奶气地。
丘严的手在水里无意识地划着,整个脑袋被一个巨大的气泡包裹住。
就像宇航员头上的玻璃罩子一样,丘严又可以呼吸了。
“金余?”
“哥哥。”
男孩儿小小的手紧紧抓着丘严。
丘严稍微清醒了意识,见小孩儿脑袋上有个大气泡,又问说。
“这个是你弄出来的吗?”
“嗯。”小孩儿重重点了两下头,“我想着哥哥可能不会水。”
丘严也确实水性不怎么好,有些尴尬。
“那两个哥哥呢?”
“在大乌龟那边。”
“大乌龟?”
他们两个这么大人了,怎么把金余这么小个孩子丢在这里,自己玩儿去了。
“哥哥跟我一起去看嘛。”
金余奶呼呼的小手牵着丘严往湖的更深处游去。
这不算是乌龟了吧……
丘严看着眼前小山似的龟壳,金余不说他都没看出来这是个乌龟。
原本暗绿色的龟壳上长满了青苔,之前他们看到的几片荷叶也在龟壳上扎了根。
壳上的水草成了鱼儿们的栖息地,这不就是一个妥妥的生态系统吗?!
别说丘严了,唐安言都还是第一次见怎么大的乌龟。
小时候住在寺庙的时候,院子里的池塘里面住着一只很大的乌龟,有两个成年人手掌那么大。
唐安言那时候还是个小奶包,一直觉得那乌龟是个什么神仙,十分敬畏。
有的时候还对着大乌龟拜上两拜。
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好笑。
大乌龟安安静静地趴在湖底的最深处,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不会是死了吧?”
戚年年顶着透明的泡泡咕噜咕噜地说话,看起来有意思的很。
“龟活万年。”唐安言看他。
俗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
乌龟都有千年寿命。
这个龟呼吸还带起了细小的气泡,很明显只是睡着了。
“咱们还是快走吧。”
丘严把凑到大乌龟跟前看热闹的金余拉到怀里。
要是这个老祖宗醒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呢。
“对。”唐安言也应和道,“走。”
就在这个时候,唐安言身后在水里漂浮的绿色青苔猛地摆动了一下。
埋在浓密水草中的坚硬皮肤突然猛烈地收缩起来,一串串细密的气泡缓缓上升冒出水面。
一只阖上的金色眼眸慢慢睁开了一条缝。
但这些细微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几人的注意。
就在丘严一手抱着臂弯里的孩子,一手扒拉着水往岸边游去的时候,一个黑色的蛇头在丘严背后幽幽的探了出来。
两只金色的眼睛完全睁开,在黑暗的湖底更加显眼。
一条红色的蛇信子嘶嘶抽了两下,冲丘严的头迅速袭来。
“丘严!”
一只大手猛地按向丘严的头,差点把他推一个跟头。
丘严被推的一个踉跄,幸好在水里阻力比较大才没摔在地上。
蛇头扑了个空,又直立起来。
金色的瞳孔在眼眶里转了一圈,盯上了面前这个带着星星蓝光的人——
唐安言手腕上挂着的手串,从入水之后就一直是湛蓝色的,再没变回雪白的菩提根。
长刀闪着寒光横在胸前。
那长满青色苔藓的龟壳突然间动了,缓缓升起露出黑色坚硬的乌龟皮肤。
蛇头和龟壳是一体的!
“玄武。”
龟蛇同体!
神兽玄武!
玄武,亦称玄冥,龟蛇合体,为水神,居北海,龟长寿,玄冥成了长生不老的象征,冥间亦在北方,故为北方之神。
但这不只是树林里的一个小湖泊吗?上古神兽再不济也不能在这儿啊!
水流缓缓划过。
唐安言握在手里的刀依旧架在胸前,纹丝不动。
但整个人却随着水波往岸边退去。
神兽玄武好像是看出来他的意图,蛇的脖颈往唐安言面前凑了几分,与他对视着。
金色的眼睛睁开又阖上。
唐安言将长刀缓慢收回腰间隐了形状,抱拳深施一礼。
大胆的将后脑留给玄武神兽,一步一步退回岸边。
蛇头向边上歪了一歪,金色眼珠半阖上转了两圈。
长满了青苔的龟壳一下落了地,惊起一片泥沙扬起,黑色粗长的脖子缩回壳里。
金色的光消失了。
神兽玄武又陷入了沉睡。
整片湖泊就像一面明镜,似是从未被人打扰。
“你不怕他攻击你吗?”丘严上来岸上还心有余悸,后怕道,“万一……”
唐安言见他心惊,微微勾唇,拍了拍他湿漉漉的肩膀安慰道。
“他可是上古神兽。”
“怎么会跟我们几个不懂事的后生娃娃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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