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前总是忍不住有着诸多愁绪，临到了要分别的时候，陈念反而没有太多想法。

和哭得稀里哗啦的周三娘不同，陈念只是平淡地招了招手，就上了那辆来接她的马车。

徐州，她的“故乡”。

同时也是一个即将要遭到屠戮的地方。

即使陈念在收集资料的过程中看见过多少回吵来吵去的后人，她还是不能够理解屠城的做法，即使这其中的确有利可图。

当然身处她的位置上，压根就无法对此置喙什么，说得多了反而会容易招惹来杀身之祸，她一向是以保全自己为上的风格，所以才在许都时就已经和徐州撇清了关系。

不过为了省事，陈念在行军途中还是时常躲在营帐中并不出来，底下不懂的人也只当是陈方丞在避讳徐州即将要迎来的灾难。

——其实只是她不想看罢了。

即将进入徐州地界时，1122难得主动来找了她一回，只是这次给出的消息，却让陈念难得焦虑一瞬：“……你说什么？”

【公测玩家刷新地点就在徐州彭城，今年年底您就要出生了。】1122又重复了一遍它的回答，【先前应该有和您提到过。】

“地点有，时间没有……”陈念按着额头。

她现在已经对所谓的“游戏”说法全然不信，只当这次内测是叫玩家提前穿越过来做个测试而已，等到玩家死后就会正式让玩家穿越，所以会重新拥有一具身体，即为所谓的公测。

先前系统提到过，到时候公测玩家会登录在徐州彭城，陈念还没有来得及多想，只当这里指的是日后的彭城。

“……你们是已经把给我的身份准备好了吗。”陈念不怎么抱希望地问道，“如果这个身份丢失的话，那我还能再参加公测吗？”

【准备好了。如果这个身份丢失的话，就需要再花上15-20年重新为您准备身体。】1122给出解答，【您新身份的父母并不会在本次屠城中丧失性命。】

可见游戏的确有考虑到这方面，但是……

“你们打造系统是仿照我原本的身体，连天生的病也要一起捎带上，这才在奖励里不得不塞入治病的药，刚出生就在那样的环境下，对我来说……实在是太不友好了。”符水又不能治她的病，所以陈念的用词其实已经相当委婉。

什么才是一个适合体弱的婴儿生存的环境？陈念不清楚，但陈念知道，一座经历过屠城的城池绝对不会符合这样的要求。

最好的方法就是阻止屠彭城。

可说真的，即使陈念坐到了曹操心腹的位置，也不敢就这样直接上言劝谏。

以曹操在徐州的声望，这里的百姓大都不会忠心归顺，不管从哪个角度分析，她都不知道该怎样开这样的口。

先前为了不触霉头，她成功避开过太多乱七八糟的事，这会儿的情况却是逼着她往坑里一脚踩进去。

好在，她倒也不是全无依仗。

陈念摊开手掌，眼下正是夜晚，营帐间昏昏暗暗。

她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在军营之内从来不用能够照明的术法，但此时此刻，一小簇雷电正在她的掌心欢快地跃动，就好像是找到了这人世间最为怡然自得的所在。

“先前那奖励我不想领，打算让你们系统自己留着玩儿，反正公测到了也不会再发给我，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陈念说道。

这是神棍职业的接触到的第一个大型多人术法，也是第三季度给的奖励，涉及之广，甚至连她也要为之惊叹——就拿这次开拔的大军规模举例，她能做到覆盖四分之三左右。

也难怪第三季度只给这一个术法。

但代价和收益持平，施行这门术法的代价就是要付出十年寿命，对陈念这样的情况，等同于告诉她，你只要敢动用这个术法，你就会立马原地暴毙。

陈念的惊叹到这里为止，全然消失了个干净。

但先前的术法，都是他经过多次暗地里的练习才敢拿出来在正事上运用，这次她就只有一回机会。必须要挑个恰到好处的时机才是。

等大军将要到彭城的时候再用……

1122好像也悟出了什么，机械音都自觉调小了几分：【如果玩家动用了这个术法的话，就会立即死去，按照计算，玩家的生命应该还要更……】

比起自然而然地病死，现在陈念的做法与自戕无异。

“没有关系，还记得我先前同你开过一个什么样的玩笑吗？”陈念抽回了手，握拢掌心，一寸寸摩挲着短到不能再短的生命线，“按照正常的情况，我死之后，除了姐姐应该没有什么人会再记得我了。”

“而这边的我死去以后，明明只有一年的寿命，却说不准能在之后的史书上侥幸留名……”陈念难得掀开营帐，守卫的军士被她吓了一跳，连忙请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求，陈念摆了摆手，让他们继续守着。

月光朦胧地打在这处营地中，明明近在眼前的几处火把更加耀眼，但这一抹几近温柔的白色，却好像能够占据人们全部的视线。

陈念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躁动的心情，一点一点平复下来。

“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1]……本来就是多偷来的一年，算了。”左右她现在的身份不涉及任何人，就当是……

就当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搏一次出路好了。

陈念很少做选择，或者说她从出生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机会，经验太少的情况下，她不知道自己这样选是对是错。

她只知道，现下神思清明，再三思考过自己的打算后，陈念认为这样是值得的，且日后……如果还有日后，她不会后悔。

这样应该就足够了。

……

那日散步以后，众人都认为陈方丞嘴上说着并不在意，但实际还是有几分伤情。

借口都给陈念找好了，但陈念却反常地日日都到伤兵营中帮忙处理各项工作，分担走了不少其他太医们的压力。

剩下的符水里，陈念能够带到公测的只有500瓶，其余多出的部分，她已经尽数交给了太医们，还将用途悉数交代清楚，请他们代为保管——这数量不多，可能只有个三四十瓶，并不会到生乱的程度。

这般勤奋地刷脸之下，营地中有不少人已经彻底能够记住她的脸，偶尔在外边转悠溜达时，瞧见陈念还会凑过来打招呼。

其实她已经启用了造梦术。

现在只不过是在布置施展大型术法需要的媒介而已。

变故总是一直存在。

梁国以内，大军暂且在此休整。

陈念的面色实在是可怕到有几分吓人，曹操正准备劝慰陈念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就见帐外有一小兵来报，说是刘玄德来见。

正准备喝口水缓缓神的陈念差一点儿没呛着，在这里遇到刘备属实是正常的发展，但她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醒着是布置术法的事，睡了还是布置术法的事。

不过刘备的到来倒是又为她上了一层保险。

游戏的判定中无阵营状态，就等同于和谁都是同阵营，她施展起术法的效果只有十成威力——意思是原本是怎么样，就得是什么样。

但如果遇见了新阵营的关键人物，选择加入的话，就会和曹魏自动转化为敌对状态，术法作用的效果就会更好。

不过想也知道，一旦加入了某个阵营是不能轻易退出的，而且，陈念现在有了这样的本事，贸然去接触刘备，很可能会把人给坑死。

抱着观望观望的想法，陈念看着曹操从忧心忡忡的表情一转，整个人热情上不少：“快请快请。”

来的人不只是刘备，还有关羽和张飞。

曹操现在的状态非得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从卡池里随手扔了个10连，没想到10连出了个三黄蛋，恨不得把截图键给按烂的玩家。

三言两语简单交代完小沛被攻破的始末，曹操招呼着给他们三人加了席位——刘备恰好就坐在陈念身边。

曹操出来打仗带的班底一般不会差别太多，上次去的是哪些人，这次去的也基本上就是哪些人。

也不知道是谁出的鬼主意，把他的席位安排的这么靠前，反正上头的没意见，中间的无所谓意见，底层的不敢有意见，陈念才陷入怡然自得的状态没有多久，就感觉到自己身上噌噌噌收到了好几道视线——全部是奔着刘备来的，而且大多来自曹老板的智囊团。

这大概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吧。

“不知这位是……”刘备其实大致认得曹操手底下的人，只有懒虫陈念不曾与他打过照面。

“这位是陈年，玄德有所不知，看着虽然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但却医术了得，又于治疫一道有独到的见解……”曹操喝了几杯，醉倒不至于，只是酒兴上头，夸奖时连那三六九的履历也给一道说了出来。

陈念：“……”

曹操如此诚心夸赞一位人才，现在才从小沛避走的刘备自然不能不赏这个光，更何况他常年在行伍之中，知道这样的人才能够极大地减少军队的损失率——换言之就是省家本，顺着夸的几句，更加真心了。

陈念：“…………”

[1]《长安道》陆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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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公测降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