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瓷很快笑不出来了。
打架打爽了的后果就是赵勇转头去告了官,也不知给了县令多大好处,一句话就全给他们押进了大牢。
这里终归不同于现代,有钱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啊!
好不容易戏班子有点起色,又摊上这种事,她什么时候才能赚够声望回家啊。
角落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吱”一声窜过,苏雨瓷吓得缩到惊鸿身边,一脸的欲哭无泪。
“这老登他玩不起!”
惊鸿安静地坐在她身旁,月白戏服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冷。她肩头的伤虽未流血,但苏雨瓷知道那一棍子力道不轻,心里愧疚得紧。
“那个……惊鸿姐姐,你肩膀还疼吗?”她伸手想查看惊鸿的伤势。
对方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语气温柔却疏离:“无碍,小伤罢了。”
“什么叫小伤!”苏雨瓷瞪大眼睛,“那棍子挥过来响得呼呼的,要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经躺平了!”她不由分说地拽住她的袖子,“让我看看,我这儿有点跌打药,虽然是从赵勇家顺的,但总比没有强。”
惊鸿眉头微蹙,欲将袖子从她手中抽回:“苏姑娘,真的不必……”
“不要动。”苏雨瓷难得强硬一回,按住她,“伤这么重,不及时处理肯定会出问题的。”
“你这伤是因我而受,我不管谁管?”
惊鸿眸色微暗,指尖在袖中悄然握紧,却又缓缓松开。她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随你吧。”
苏雨瓷便伸手去解她的衣襟,惊鸿身体微微一僵,将脑袋撇向一旁,却终究没有躲开。
月光从高处的小窗漏进来,照在她瓷白的肌肤上,肩头一片青紫,看得人心惊。
“都这样了,还说没事。”苏雨瓷指尖沾了药水,望着那伤满是心疼,小心翼翼地替她涂抹,嘴里还絮絮叨叨,“惊鸿姐姐,我早已将你视作家人,在我面前真的不必逞强的。”
惊鸿低低“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眸底晦暗不明。
涂完药,又从自己衣摆撕下一布条为她包扎好伤处,苏雨瓷拍拍手:“好了。等出去后我请你吃味芳斋的糕点,算是谢礼!”
“好。”惊鸿清浅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襟,肌肤如玉,墨发披肩,整个人在月光下显得脆弱而美丽。
苏雨瓷入神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凑近:“惊鸿姐姐,你脖子上缠的绸带是做什么的?”她伸手想去碰,惊鸿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
“旧伤而已。”她语气平静,“不好看,怕吓着你。”
“哦。”苏雨瓷见她如此,也不好再追问。只是脖子上怎会有旧伤呢,莫非惊鸿她从前寻过死?还有她看起来明明是个柔弱美人儿,为何武功却那么好?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啊!
越这么想着,她看向惊鸿的目光就越发怜惜,有如实质,看得对方浑身不自在。
二人就这样静默着,苏雨瓷移开视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颇为忧愁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呀……”
惊鸿眼眸微垂,声音轻却坚定:“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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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江城县令周阳提着灯笼摸到城隍庙后的老槐树下。他左右张望,确认无人尾随,这才蹲下身扒开树根处的浮土。
一只灰鼠“吱溜”窜过脚边,惊得他险些打翻灯笼。
“一、二、三……”他颤抖着数着埋藏的银锭,冷汗顺着肥厚的脖颈淌进衣领。昨夜刚清点过的五十锭官银,此刻竟少了整整二十锭!
“不可能……这不可能!”周阳疯狂刨着泥土,指甲缝里塞满腐叶。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一张油纸,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内容,神色霎时惊惧起来。
环顾四周,那种被人在暗中窥视的感觉愈发强烈,他心跳如鼓,再不敢久留,匆匆掩埋剩余银锭,踉跄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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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苏雨瓷是被一阵脚步声吵醒的。
“开饭了!”送饭的差役“哐当”一声从铁栅外扔进两个豁口陶碗。半碗混着砂砾的糙米饭,两片爬满霉斑的腌菜,在满地稻草间滚出污痕。
“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被关许久,苏雨瓷的确饥肠辘辘,但盯着碗里蠕动的米虫,还是被气笑了。
“赵勇心眼也真够小的……惊鸿姐姐,你做什么?”
苏雨瓷见她伸手似要去够那破碗,忙一把拉住她:“我也很饿,但、但这饭一看就不能吃啊!”
“我不是想吃……”
正说着,牢门外忽地响起一道粗砺男声:“那两个贱人在哪儿?”
惊鸿神色一变,快速从其中一个碗底抽出什么东西,扫视一眼,塞进了袖中。
外头有些吵嚷,苏雨瓷并未注意他的动作,只听“砰”的一声,赵勇在两名差役带领下一脚踹开牢门,顶着满脸淤青闯了进来。他目露凶光,手中马鞭甩得啪啪作响,步步逼近:“想不到啊,你这小贱人竟还挺能打。”
“不过呢,性子太烈的爷不喜欢,你说,要是把你手脚都断了,你还烈得起来吗?”
他狞笑着扬起马鞭,径直朝惊鸿挥下!
苏雨瓷心里一惊,这老登怎么一言不合就开打啊!她本能地欲将惊鸿推开,对方却丝毫不避,眼见那鞭子直冲面门而下,竟直接伸手将其抓住了。
“赵老爷有空在此同我说这些,不如好好想想,七月十五子时你在畔湖边做了什么,当真无人看见?”她像感觉不到疼似的,面上依旧带着笑,只是眼底一片冰冷。
赵勇闻言回想起什么,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如纸,欲将鞭子抽回,却动弹不得半分。
“你、你怎会知道!”他声音颤抖,额上冷汗涔涔。不可能,当时明明确认过,那地方僻静得很,根本就不会有人!
二人僵持间,外头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周阳气喘吁吁冲进来,官帽歪斜,“放人!立刻放人!”
赵勇愣住:“大人,这、这是为何?”
“你还有脸问!”周阳一把揪住赵勇衣领,眼中喷火,“等会儿再找你算账!”
他转过身,脸上堆笑,灯笼昏黄的光映出满脸虚汗:“二位姑娘,昨日之事纯属误会,本官已知晓真相,这就送你们出去。”
苏雨瓷一脸茫然:“这就放我们走了?”
周阳目光闪烁:“是赵勇这厮胆大包天,欲抢民女在先,本官定会严惩不贷!”说着恶狠狠瞪向一旁,赵勇肥硕的身体抖如筛糠,眼中满是恐惧之色。
惊鸿神色平静,缓步走出牢门,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微微侧首,目光扫过周阳颤抖的手:“大人辛苦了。”
周阳连忙低头:“不敢当,不敢当……”
苏雨瓷跟在惊鸿身后,完全没料到情况会如此,待走出县衙大门,她拉住惊鸿的袖子,悄悄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啊,他为何会如此轻易就放我们走?”
昨日在公堂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今天突然吃错药了?
“难道是有人替我们说了情?”苏雨瓷摸着下巴,“可我们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啊……”
惊鸿淡淡一笑:“或许吧。”
“莫非是看了我的戏本子,被我的才华打动了!”苏雨瓷猛然望向她,双眼亮晶晶的,似是期待一个肯定回答。
惊鸿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目光,看向前方:“班主他们也出来了,走吧。”
“雨瓷!”潘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苏雨瓷转身,见戏班众人走来,欢欢喜喜地迎了上去。
惊鸿跟在后头,视线越过几人,落在树下一黑衣男子身上,轻轻点了下头。那男子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清晨薄雾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惊鸿姐姐走,我们回家。”她刚收回目光,苏雨瓷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臂,似乎心情不错,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惊鸿看了一眼她挽住自己的那只手,并未说什么,只轻“嗯”了一声,任由她带着自己往前走。
一伙人聊着天往如意酒楼走去,崔煦一边走一边愤愤不平:“赵勇那厮真是无法无天!好在老天有眼,县令爷总算明察秋毫……”
“我看未必有这么简单。”潘磊眉头紧锁,”昨日还丝毫不听我们辩解,今日便突然转变态度,其中必有蹊跷。”
“对了姐姐,赵勇他到底在畔湖做了什么啊,为何你提起时他如此紧张?”苏雨瓷心中疑惑,便直接问道。
而惊鸿只说很快她便会知道了,其余的半点也不透露。
她确实很快就知道了。
午间,苏雨瓷正在房中构思新剧的内容,忽听得楼下一阵喧哗声,似乎在讨论什么大事。
她好奇地走出去,只见人们围着一张布告指指点点。苏雨瓷挤进人群,目光落在那布告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赵勇犯下□□并杀害民女之滔天罪行,将尸体扔进畔湖,证据确凿,依律当斩。
可上午惊鸿姐姐不是还说他派人将演出费送过来了吗?
苏雨瓷头脑有些混乱,又听到一旁的卖花大娘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这被杀的还是县令远方表亲呢。赵勇胆子未免太大了点,仗着有几个臭钱,还真当无法无天呢!”
她回想起惊鸿先前的话,冲回酒楼,推开厢房门时带起一阵风。惊鸿正坐在窗边品茶,看着她这么一路奔上来。
“姐姐早知此事对不对?”苏雨瓷撑着桌沿喘息,“你……目睹了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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