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吧。”南星郁摇摇头,奇怪看杜流空一眼。
“倒是巧了。”杜流空脸上挂着淡笑,眸光流转间寒意涔涔。
见他情绪不对劲,南星郁轻咳一声:“我今天收工了。”
“嗯,我们回家吧。”杜流空漫不经心道。
“回什么家,去酒店。”南星郁小声嘟囔一句。
见他杵在原地不动,南星郁拽着杜流空往外走。弥留之际,杜流空看向顾初宴,神色分外可怖。
*
接连几日,杜流空都跟着南星郁去片场。
杨白沙众人也大抵知道有位姓杜的先生是南星郁带过来的人。
这一日,拍摄地点换成了上京市一湍流疾驰的瀑布小河。南星郁亦带着杜流空到拍摄点。
金梦忆将南星郁拉到小角落,冲她暧昧眨眼,揶揄道:“欸,星郁,那位杜先生和你是什么关系?天天陪你上班。”
“我朋友。”南星郁麻木地说。
别问,问就是朋友。
“哪有朋友天天缠着你的?”金梦忆喝了口水,眼里不断八卦。
“额……”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上班非要带着他?
杜流空是人,又不是物件,怎么可能一直把他关在酒店?但是南星郁又不放心这厮,只好让他跟来片场。
话间,金梦忆不断瞅着杜流空。
杜流空注意到她的目光,点头微笑,金丝边眼镜下眼含浅笑,看上去彬彬有礼又俊秀不凡。
“比圈里人都帅。”金梦忆舔了下嘴唇:“要不是我结婚了,哪轮得到你。”
闻言,南星郁顿时哭笑不得,无奈扶额:“姐,没想到你这么颜控。”
“小丫头好好把握。”
金梦忆冲自己挤眉弄眼的模样,和南星郁最初对她温柔优雅又随和的女神形象截然不同。
“第七集了啊,南星郁金梦忆做准备!”杨白沙冲两人大吼一声。
“拍个电视剧,杨导男高音都练出来了。”金梦忆今天格外活跃。
“梦忆姐要杀青了,现在格外话多。”杨白沙回怼她,他眼里带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
众人经过两个月的相处,都熟稔不少,相互之间开开玩笑,看得杜流空颇为有趣。
他也不觉无聊,一如既往搬个小马扎坐在南星郁的休息区域。
“今天的内容拍什么?”杜流空随意问尚凝。
“今天的拍摄内容是顾敏之和付宁去突发洪水的灾区赈灾,然后顾敏之发现付宁是杀死爷爷的真凶,接着二人争执,付宁将顾敏之推下湍急河流。”
“顺利的话,梦忆姐拍完今天就能杀青。”
嗯,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
若是没有南星郁插手,现在的顾家早就被自己搅得天翻地覆,人仰马翻。
“付宁为什么要杀顾敏之?”杜流空明知故问。
这时候的剧本,大家都已知晓付宁的本命叫杜流空,但剧组众人还是沿用‘付宁’这个名字来称呼男主。
“嗯......”尚凝沉吟半响,她不是演员,不太清楚剧本细节:“我也不知道。”
“因为顾敏之才是带头欺凌小絮的真凶。”杜流空面色如常,仿佛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校园欺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错,而是所有人。”
“啊???”尚凝大受震惊:“这这,剧本上没写啊。”
“我还以为是付宁因为小絮之死,而丧心病狂到要杀死顾家所有人。”尚凝极度震撼地看着杜流空:“星郁和你说的吗?”
杜流空笑而不语,方才外露的情绪被尽数收敛,他眺望处于湍急小河旁的南星郁,仿若看见另一个自己。
不得不说,她很有表演天赋。
南星郁模仿得很像。
一些自己都不曾留意的小习惯小动作,被她尽数展现在镜头前。
“星郁会游泳吗?”杜流空突然问。
谁知,尚凝也是新手上路,对自家艺人不算了解,她瞬间有些嗑巴,呢喃道:“会吧。”
“星郁的身手很好,从小练武,游泳应该不再话下。”
嘴上这么说着,尚凝已经跑去急救组,和老师们再次强调,一定要确保演员安全。
镜头下,‘顾敏之’已经发现‘付宁’是杀害自己爷爷的真凶。
上一秒,两人还牵着手你侬我侬。
下一秒,顾敏之将证据摆在付宁面前,满目疮痍地质问:“为什么?”
“付宁,不,杜流空,你处心积虑接近我,就是为了报仇?”顾敏之向后退一步,直接踩到小河边缘的软坍草地上。
此处流水潺潺,河流湍急,但因水浅,故而没有护栏。
为追求效果逼真,南星郁必须实打实地把金梦忆推下去。
南星郁随着她的动作调整自己位置,眉眼凌厉狠戾,反讽一声:“处心积虑,接近你?”
“顾大小姐,难道不是你先接近我吗?”
‘付宁’拍了拍手掌,对她的颠倒是非拍案叫绝:“您还是和当年一样,可真会拨乱反正。”
付宁拿掉眼镜,琥珀色眼眸不知何时已泛红,盛满仇恨。他的面容扭曲,两眼宛如淬了毒的毒蛇:“顾大小姐,你可还记得杜流絮?”
他话音一落,顾敏之瞳孔紧缩,她嗫嚅着嘴唇,眼神几度转换,最终归为灰败。半响,顾敏之懊悔开口:“你居然没死。”
闻言,付宁一笑。
真正的坏人才不会忏悔自己的过错。
她只会后悔斩草未除根。
她懊恼顾家害死杜流絮,却没杀死杜流空。
“是啊,你和顾朗逼得小絮跳楼,顾老头利用钱权隐瞒真相,甚至对我一介孤儿出手。”
“我从大三辍学,被你们顾家追杀,一路逃亡到国外,最后顶替他人,隐姓埋名苟活于世。”
“这都没杀死我,我杜流空命不该绝。”付宁笑中带泪,所诉昔日种种时,目光警惕周围。
“该死的是你们顾家!”
“是你顾敏之和顾朗!”
付宁字字珠玑,如歌泣血,他的声音振聋发聩,神色凄凉无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我妹妹才十六岁,被你们践踏、剥夺,而你们却可以高枕无忧当人上人,享受荣华富贵,凭什么!”
“你凭什么活得潇洒自在!”
“你凭什么活得心安理得!”
“你凭什么活在这个世上!”
话音一落,南星郁骤然落泪,不知是入戏太深还是为小絮或者说……为杜流空。
剧本越往后,杜流空这个人物身上的悲剧色彩越沉重。
人们恨他手段狠戾,偏执成魔,人们怜他孤苦伶仃,饱受折磨。
“呜——”付宁哽咽一声,突然情绪失控,泪腺直飙。
他声音嘶哑,对顾敏之发出一声低吼:
“去死,你们给我去死!”
话完,付宁向顾敏之伸出魔鬼之手。
他来找她索命。
“cut!暂停,急救组和道具组准备。”
杨白沙的声音打破南星郁的情绪。
趁着间隙,南星郁遥遥看向场外的杜流空本空。
她两眼沾着泪珠,鼻尖微红,看向杜流空的眼神盛满细碎的心疼。南星郁眼睛一眨,眼泪簌簌地掉落。
金梦忆发现她情绪失控,忙给她擦掉眼泪,谁知越擦,南星郁哭得越凶。
南星郁从无声落泪逐渐变成小声呜咽。
她作为演员南星郁对杜流空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
“星郁,你怎么了?”金梦忆皱着眉。
“抱……歉,我先缓缓。”南星郁哑着嗓子,暂时离开镜头前。
主演情绪失控,杨白沙叫停:“中场休息十分钟。”
杨白沙想追过去看南星郁是什么情况,却被云随雁一把拦住。
云随雁对他摇摇头,两人看见南星郁直奔她带来的那位‘杜先生’而去。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杜流空温煦看着她,眼底仿佛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南星郁把他拉进自己休息室,尚凝有眼色地守在外面几米处。
“杜流空!”
眼下没了人,南星郁哑着嗓子唤他全名。
“别哭了,外面那么多人等着你。”杜流空眸光微闪,指腹拭去南星郁眸中泪水。
南星郁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或者说,她骄傲又强大,自信张扬,绝处逢生,比杜流空见过的很多女孩都勇敢果断。
第一次,这个女孩情绪崩溃得大哭。
因为他杜流空。
因为她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南星郁深呼吸一口气,暂时停止抽噎:“杜流空,顾家虽可恶,仍有法律途径可走,你何必采用极端手法?”
“星郁。”杜流空扶住她肩膀,他微低头注视南星郁:“世人常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两双琥珀色眼眸四目相对:“你既知我苦,何必劝我善。”
何必劝我善。
看啊,这就是杜流空。
啪嗒,南星郁的眼泪再度落下来。
“我不是说服你不要报仇,只是……”南星郁抓住他的衣襟,用一种恳切近乎请求的语气: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那么极端。”
“你会死的。”
啪嗒!南星郁的晶莹泪珠顺着腮帮子滑落到杜流空手上。
杜流空没有回答她的话,他向前一步,将南星郁揽在怀里:“别哭了。”
南星郁鼻息间是他浅淡的薄荷香,隔着面料,能感受到男人温热的气息。
他是鲜活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杜流空,答应我好不好?”被他抱在怀里,南星郁的声音很闷。
杜流空松开她,眸色深邃宛如浩瀚星河,他的指尖温度在她眼睑上流连,态度依旧:
“抱歉,我无法答应你。”
听到他执迷不悟的话,南星郁气得心头一梗:“难怪弥榆要用强硬手段把你送到这边世界。”
“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混蛋,我这辈子都不会放你离开这个世界。”
我拭目以待。
杜流空含笑看着她,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尚凝敲门:“星郁,休息时间结束了。”
南星郁再怎么糟心,工作还得继续。
南星郁走出来,两眼微红,神情恹恹,像只可怜的小奶狗。
金梦忆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星郁辛苦辛苦,今天最后一场戏,晚上请你吃饭。”
“好。”南星郁声音很低,她知道这是金梦忆希望她调整状态,不要耽误她的杀青进程。
南星郁酝酿半天情绪,将状态调整成刚才疯批偏执的付宁。
‘付宁’看着‘顾敏之’,他神色阴鹜又偏执地发出一声低吼:
“去死,你们给我去死。”
下一秒,付宁将顾敏之推入湍急河流。
金梦忆准备好情绪,纵身没入河流。
顾敏之疯狂喊叫救命,却无人理会,片刻之后,顾大小姐再也没有挣扎力气。
金色暖阳照射在水面上,浮光跃金,丝丝缕缕的鲜血随着湍流飘向远方。
岸上的付宁则流露出些许悲伤气息,他的眼里没有报仇雪恨之后的快意,只有宛如死水的平静。
付宁对着河面弯腰行绅士礼,再度抬头时,隽秀的脸庞挂着浅淡笑意:
“见到小絮时,劳烦替我问声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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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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