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夜色掩盖住掉落墙皮的小屋，寂静的夜晚里传出冷冽的声音，尽管音量被压低，但还是能听出说话人压制的怒气，那是乔诺允的声音。

“我知道都是你干的。”透着昏黄灯光的小屋中传来声响。

一只玄色的猫咪站在地面上，他的皮毛显得毛躁不堪，有的甚至结成了块儿，整张小猫脸看起来苦哈哈的，本来带着光亮的眼睛此时也变得暗淡起来，由原先漂亮的琥珀色，变成了没有任何光泽的核桃的颜色。

“我都是为了你好。”它抬起脑袋倔脾气地讲道，可是像下一秒却被一声震怒的吼声吓得哆嗦个不停。

“他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啊！”乔诺允的眼中带着怒气，可比怒气多的是盛满在眼底的忧伤。

“那是对你而言，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串没有生命的数据，只要这串数据没有被删除就能随时回档，我可以用这串数据创造出无数个温霖。”玄色的猫咪按耐住自己因为惧怕而抖动的身躯，朝着乔诺允反驳。

“可是在我眼里他从来不是一组数据！”乔诺允沉着脸。

一人一猫就这样在沉默中对峙。

最终，乔诺允率先败下阵来，在他眼里，这只猫已经无药可救，他低声叹气，“我已经消除温霖的记忆了，自此之后，我和他再无瓜葛，你不要再伤害他了。至于上回在晚上回家时发生的事情，我知道是你干的。”

001惊愕地抬起头，那天晚上的事情根本不是它做的，“那根本不是我干的！”猫咪愤怒地吼着。

001和乔诺允待久了，连性子都变得一样了，它大叫着为自己辩解，可乔诺允却冷哼一声。

“车祸，袭击，哪个不是你干的，其实比起世界意识，最不想让温霖活着的一直是你吧。”乔诺允冷眼看向猫咪，在他眼中这只猫已经无药可救。

在他刚刚重生之际，他就知道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会受到伤害，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无法幸免，可是对于温霖这种与他毫无干系，没有血缘的人，远离就是最大的保护。

于是，他从一开始便选择了远离，世界意识自然不会察觉到，也不会相信乔诺允对温霖有这别样的情感。

毕竟上辈子，世界意识投放给乔诺允的噩梦就是温霖惨死的场景，那段回忆像是一条蟒蛇紧紧缠住他，而他却对此无动于衷。

因为温霖要他活，他就算心如刀割，千疮百孔也要活着。

无数次，世界意识都认为温霖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这也是乔诺允怀疑这辈子温霖车祸遇害的原因，一开始他毫无头绪，甚至一度以为世界意识已经疯了，开始无差别攻击，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

世界意识已经在重启世界后被重重挫伤，以至于自己主角光环的力量也开始显现，活着也不会想下辈子那么难熬了。

它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伤害一个在乔诺允生活中“微不足道”的一个人。

至于为什么会怀疑到001头上，也要多亏它对099那突如其来的恶意。

乔诺允敛起眼中的冷意，再次抬头，系统空间随之出现。

空间折叠扭曲，产生一个小小的门，那是系统空间的门，小小的猫咪被乔诺允掂起来，扔进了空间的裂隙。

“放开我，放开我，你不能把我关起来，我是系统，我才是真正能救你的人...”猫咪歇斯底里地叫嚷着，可惜乔诺允不相信从它口中说出的话。

001又一次被关进了系统空间，曾经它所认为的避风港，现在成为了囚禁它的牢笼。

乔诺允再次锁上了系统空间，银色的锁幻化出一条一条细而又坚固的锁链，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虚无的空间裂缝上，整个系统空间的大门就像是被银色丝线缝住的口袋，变得密不通风。

锁上的瞬间，虚空的裂缝转眼消失不见，乔诺允掩盖住眸中的盛怒，无奈地靠在了那张老旧的小床上。

憨厚的小熊玩偶还在上面放着，可是藏匿在其中的人早已离开，只留下空荡荡的外壳。

......

今天温霖的病房格外地热闹，除去温父温母，还来了两个人。

这俩个人，一个脚上打着石膏，拄着根拐杖，一个胳膊被高高吊起来，看样子是骨折了。

就算是这样，也盖不住两个人熊熊燃烧的怒气，准确来说，是其中一个人的。

“我就说跟着你准没好事，你说你好端端去摘什么桃子，你会爬树嘛你？”白翊大骂着邓天羽，他单手叉着腰，正常情况下他都是双手叉腰，只不过，这回他的一只手被牢牢地吊在了胸前。

被吊起的胳膊在他的动作下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滑稽极了。

“不是你说这桃子长得好，看起来挺好吃的？”傻大个单手拄着拐杖，低着头说道。

“我是说看着好吃，又没说我要吃！是我让你去爬树摘桃子了吗！”白翊听了他的话更是怒从中来，白皙的脸上被气出一片红晕，漂亮的眼眸愠色喷薄。

温霖尴尬地坐在床上拦架，两只手在空中手舞足蹈，可惜毛用没用，最后只得垂下来手。

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和他有点关系的。

昨天俩人一块探望过温霖后已经下午两点半了，在别人的眼里，这可能已经不早了，但是在日夜颠倒的大学生眼中，这还挺早的，于是俩人立马打定主意——去寺庙看看。

说是去寺庙，其实就是想驱驱邪。

虽然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邓天羽也是相信科学，可是，任谁突然消失一段记忆，还整出些奇怪的幺蛾子也会害怕吧。

于是俩人便搭帮去了寺庙，那寺庙建在山上，现在正是桃子的丰收季节，自然惹人注意。

于是有了医院出现的情形。

“哎呀，小翊别生气，受伤了就先歇歇。”温霖拍了拍自己的床沿，示意白翊。

白翊坐到床沿，刚坐下就瞟了一眼邓天羽，“哼。”

邓天羽也不语，就呆愣地站在原地，颇有些二愣子气。

温霖见他没反应，又招呼他坐下好好歇歇，毕竟他才是那个真正腿脚不便的人。

邓天羽低着脑袋找了个小凳子坐在了温霖的病床旁，他瘸着腿，动起来显得格外滑稽，为了让自己的能快点休息，他三步并作两步，连蹦带跳的。

咚咚当当的声音惹得白翊又翻了个白眼，他真是服了这人。

感觉自己和这人呆在一起就倒霉得不行。

......

待到傍晚，坐在病房里的人早已走尽。

温霖背靠着枕头，眼神带着空洞，不知怎么回事，疲倦在他的身躯中席卷，他深吸一口气。

正在放假休息的099被他叫了出来，猫团子还是一如既往地懒散，除此之外，还多了些放假的悠闲，整只猫看起来懒洋洋的，它甩着毛茸茸的尾巴，“宿主，有什么事情吗，喵~”

温霖的眉头深锁，他之前就知道自己的系统总是不靠谱，这次是想问问邓天羽的事情，但是看着猫团子这副磨样，就算问了它也不会知道什么。

带着侥幸心理，尽管不指望099能说出写什么有用的，温霖还是问了两句，“那个邓天羽，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他说的很委婉，其实他是想问问099，自己之前是不是附身到邓天羽身上，谁让邓天羽的举动实在太反常了，仿佛这一切都不是自己主导的那样。

“奇怪，没有吧，喵。” 099显然没有听懂温霖的弦外之音。

“不是，我是说，我之前有没有附身到他身上？”温霖不是很想问099这个问题，毕竟这样的问题挺奇怪的。

难道附身到谁身上，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吗？

099的猫脸皱着，他一脸怀疑，“宿主，你怎么连自己附身到谁身上都不记得了，喵？”

温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是，我记得的，我只是有些怀疑邓天羽的反常举动，这不像是是他自己能干出来的事情。”温霖的声音很轻，带着些疑惑和不解。

“没有的事情，我没记得你附身到他身上过，喵。”099伸出毛绒绒的小爪子，拍拍温霖的大腿，小爪子踩在上面，炸了开来，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山竹。

温霖叹了一口气，他静静躺在床上，算了，还是先休息吧。

他今天坐着聊了整个下午，身上酸软不已，或许是看到温霖的疲惫，099拍了拍温霖，“宿主，要不要买点系统空间里的药啊？喵~”它想着那么积分不用白不用，还不如让宿主花掉买点药，还能好的快点。

温霖笑着摇了摇头，这些积分还是等着那些关键时候再用吧。

099撇了撇嘴，关键时候？什么时候才能算是关键呢？

宿主的决定也不是它能反对的，它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

渐入深夜，099盘在温霖的枕头旁边。

夏天总是多变的，倾盆大雨顺着天际流淌在整个世界，一时间，雨水浸透了一切，潮湿的，黏腻的滋味混杂在空气，宛若理不清的情感丝线。

大雨来得今天动地，雨水砸在地面上的声响，掩盖住悄悄回荡在走廊中的脚步声，那声音时轻时重。

阴冷的空气顺着门缝流入温霖的病房，他无意识地把身上盖着地被子往上拉了拉，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