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轻轻推开了方旬阳的房门,以免打扰到他。
屋内,方旬阳正靠坐在床头,静静地盯着窗外发呆,眼神中带着几分茫然与沉思,窗外的微风轻轻吹拂着窗帘。
“你醒了。”陈玄顺手倒了一杯水放在床头柜,“身体还有哪里不适吗?”
方旬阳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门口的几人,他苦笑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才道:“谢谢,我还好,就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江羽问:“方哥,你还记得多少?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全部记得,包括‘我’做过的事情。”方旬阳手捧着水杯,目光凝重,沉思了片刻才道,“那次从乐阳师范大学回春江市给皮影戏案件收尾的时候,老大留在了乐阳市,也是那次,才被他们钻了空子。”
“那天我跟莉丝巴特到怀安大剧院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唐凤梅,她当时手里拿着什么,应该是放在梅香戏韵坊二楼的坛子。她急匆匆路过,我是她的粉丝,看过她很多戏,这才注意到她,但是当时我并没有多想。”
“后来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的耳后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身体就失去了控制,但我的意识依旧清醒,能通过眼睛看到周围发生的事情,训练室里,确实是‘我’远程操控的,很抱歉。”
方旬阳说这些话时,微微垂下了眼帘,语气里充满了歉意。
“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江羽摆摆手,安慰道。
莉丝巴特很惊讶:“原来那么早,我还以为你最近是心情不好,才有点寡言少语的。”
方旬阳笑了笑,继续说:“后来就是‘我’跟着你们再次来到怀安大剧院,‘我’企图杀了那个皮影人,后来还在医院警告了唐凤梅,我猜测唐凤梅应该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上,除此之外,这些人还用唐然的命来威胁唐凤梅。”
“你什么时候警告过唐凤梅,明明我也在场啊……”
说到这里,莉丝巴特突然想起来,她跟唐然在病房分享革命情报的事,“原来是那个时候!”
“嗯,那会儿你跟唐然刚好出去。”方旬阳道,“后来就是我被控制到达陶村,穿上硬靠,还攻击你们……”
陈玄手指在下巴摩挲了片刻,语气沉沉道:“我昨天检查你的身体,除了耳后的伤口外,没有什么发现别的,这也导致我检查花了很长的时间,现在基本能确认,这应该是咒术的一种,并且借助了蛊虫才能操控妖类。”
方旬阳的心情很是低落。
江羽没刻意地去安慰方旬阳,自己说的越多,对方只会越在意这件事,于是道:“人差不多都在,我先说我这边的情况,到时候等北溟哥回来再找机会跟他说吧。”
在场的几人表情都有些微妙,江羽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注意到。
“我被威胁让我独自去陶村,这是发生在唐然的店中,那晚我跟北溟哥被戏服攻击,最后戏服掉落的时候,正好落在了我头上,然后我就听到了女人的声音,她让我穿上这件硬靠。”
“于是我照做了,我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空间,在那个空间里,我无法调用灵气,但好在对方应该也无法伤害到我,有一道老人的声音通过戏服与我对话,对方让我独自前往陶村,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这戏服应该也是被控制了,她在向我求救,昨晚方旬阳身上穿的就是那件戏服上的女靠……”
说到这里时,江羽不由地想起了陶村电线杆上的寻人启事,苏云……
陈玄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料,这正是昨晚被江羽撕毁的戏服,布料正缓慢地起伏,就像一个病危的患者最后的挣扎。
陈玄道:“这件戏曲服装上确实有大量魔气,除了魔气以外还有咒术痕迹,她的状况跟小皮不同,而且……她似乎撑不了多久了。”
江羽接过布料碎片,回忆着昨晚的情况,问:“这戏服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只记得,我尝试控制阴雷,打倒了周围的村民,剩下的只有一些很模糊的印象。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会一点都不记得?”
陈玄看过很多的书,他在世间游历,一是为了收集各种药草,二是看遍所有的书,《苍穹神符记》早在两千年前他就从萧北溟那里拿来看过了。
陈玄问江羽:“你对‘吸骨榨髓、浊心消智’这句话是怎么理解的。”
江羽沉思片刻,结合之前使用过的效果,答:“削弱对手的行动力,混淆对方的判断力。”
“嗯,对是对,但不全面。”陈玄向江羽解释。
“‘吸骨榨髓’是指可以吸取对方的精力、运气、修为甚至是生命,而‘浊心消智’是指可以摧毁对方的意志,让对方丧失斗志,使对方的心灵被污染。”
“这阴雷的力量本身就很邪恶,它被你引来,虽说不会伤害你,但你刻意要去控制它,控制成功了还好说,一旦失败,被操控的就变成了你自己,它会放大你心里的贪念和**,会加快你身体里灵气的流失,被控制的时间过长,你甚至会死。”
江羽皱了皱眉,他当时被逼到困境,并没有想这么多,原来这后果这么严重,道:“那我当时是被控制了身体吗?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玄隐去了他跟萧北溟拥抱的那一段,毕竟两个人的感情如果光靠别人推动的话,那就太没意思了,还有什么,能比自己发现自己曾做过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更刺激的呢?
陈玄道:“也没什么,就是你把那些村民砍了,把那戏服撕了,又把方旬阳身体里的蛊虫挖出来了……”还差点把萧北溟给砍了。
江羽大脑宕机了片刻,问:“蛊虫?”
“对。”陈玄点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个装着蛊虫的玻璃瓶。
“这类蛊虫叫‘音蚕蛊’,分为母蛊和子蛊,母蛊一般留在炼制者手中,而子蛊会通过耳后神经影响大脑的指令。炼制者会通过母蛊操控子蛊,进而可以操控中蛊者,无论是母蛊还是子蛊,都非常珍贵。”
“炼制者不会轻易将母蛊交出来,子蛊又连接着被操控者的神经,若要强行取出,中蛊者的神经系统可能会遭到损伤,而子蛊在脱离的那一刻也会立即自杀。但刚好碰到了你,你直接把虫子电晕了,蛊虫自然脱落,既没有对神经系统造成伤害,虫子也没来得及自杀,回到了下蛊前的状态。”
江羽又问:“这件戏服呢?还有村民是怎么回事?”
陈玄一一解答:“这戏服是被你撕了,你好像是觉得方旬阳穿着不好看,直接就上手了。村民们身上的是诅咒,这涉及到湘西巫术,他们擅长诅咒和赶尸,通过诅咒加速人的死亡,还能操控各种尸体,太恶心了,人死了还不让对方安息。”
陈玄身为医者,一向以死者为大,连死者的遗体都不尊重的人,陈玄对这种行为简直零容忍。
江羽大脑再次宕机,“不好看?”
陈玄点头:“嗯,果然是美术生,被控制放大心中的贪欲,竟然还在追求美。”
江羽回想起自己被毕设硬控的那几个月,随后低头沉思。
以前听萧北溟提起过,古时,人类修炼者主要分成五族,分别是三苗蛊虫、吐蕃密法、湘西巫术、西域鼠族和隐山符箓。
目前先后已经遇到了西域鼠族、三苗蛊虫、湘西巫术
西域鼠族的后人张央企图绑架自己;三苗蛊虫的后人用蛊虫来控制方旬阳;湘西巫术的后人用诅咒和赶尸术不知已经残害了多少人,整个陶村的尸体多到江羽无法估计。
这三族人联手的目的,似乎都是为了将自己带走,看来这三族的后人都与臧歙有关系。
吐蕃密法和隐山符箓的后人在这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他们搞这么大的阵仗,难道说还有别的目的?
江羽一开始以为在自己身上的谜题只与臧歙有关,只要自己变强大后,这些都很快会被解开,当他发现臧歙可能会占据他的身体复活后,他以为自己已经接近了真相,但现在看来,一切都谜点重重。
突然江羽意识到一点,陈玄怎么会知道“吸骨榨髓、浊心消智”这句话,自己刚刚并没有提到关于引雷符的事情,这本书也是源自隐山,自己也许能从陈玄口中得到答案。
于是江羽直接问道:“你知道,两千年前隐山发生了什么吗?”
陈玄还没开口,江羽脖子上的黑蛇朝陈玄吐出蛇信子以示威胁。
陈玄立刻想起来,江羽是人类,人与妖,终归立场是不同的。
陈玄转移话题道:“现在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接下来你们要从哪里开始查起?”
见他避开了自己的问题,江羽也没再继续问了。
莉丝巴特挠了挠头,他们说的这些事,莉丝巴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当时江羽在训练室遇到了危险,没想到这事居然也是方旬阳被操控后干的,她脑子现在有点转不过来了。
“等会儿,能再跟我解释一遍吗?我有点晕了,我明明每天都跟你们呆在一起,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莉丝巴特皱着眉头,仔细回想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江羽耐心道:“我来总结一下吧。”
“按照时间顺序,先是我们从云城回来,你们去了春江市去处理张老师傅的案子,我去乐阳市的师范大学找我的舍友和张晓雅。”
“途中我遇到了危险,你们三个临时回来救我和我舍友,然后你跟方旬阳两人再次回到春江市收尾,北溟哥留在了乐阳市,也是在那个时候,方旬阳被蛊虫控制了。”
“你们没在张老师傅的案子里发现可疑的地方,很快收尾回了乐阳市。我们在乐阳市抓住了西域鼠族的后人张央,后来又在网吧遇到了臧歙,这时的臧歙却是张老师傅的儿子,张梁的模样。”
“往后就是唐凤梅听到古怪的声音,我们再次来到春江市。我跟北溟哥留在唐然店里观察,发现了唐然店里有空了的养蛊虫的陶瓷罐子,被唐凤梅穿过的戏服上面还发现了乌木清除魔气的粉末,当晚我们遇到了戏曲服装的攻击以及她的求救。”
“于是我跟着方旬阳,前往了陶村,被陶村的村民袭击,也遇到了穿着戏曲服装的方哥,那老人说村民都是活尸……”
江羽说到这里,顿住了,他似乎想起来什么,莉丝巴特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听懂,懵懵地点头。
“对了!”江羽道,“我突然想起来,陶村村民的耳后有着花瓣形状的黑色痕迹,这痕迹与唐凤梅耳后的一模一样,只是唐凤梅耳后却是红色的,如果我们不及时处理好唐凤梅那印记,我怕她也会变成陶村众活尸中的一个。”
方旬阳沉沉道:“唐凤梅确实很可疑,当时‘我’警告她,如果她放弃了或者是将事情泄露出去,她和唐然就会有危险,到底是放弃什么?还有她是从哪里获得的陶瓷罐子?看来突破口要从唐凤梅那里抓起了,我跟你们一起去找她吧。”
江羽看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将脖子上的黑蛇取下来,放在床上,“你就留下在这里休息吧,顺便看着小黑,它正好也受伤,需要人照顾,唐凤梅那里我们去就好了。”
“就是,而且唐凤梅是被你这张脸威胁的,你在她更不会说实话了。”莉丝巴特直言道,她也想让方旬阳多休息一会儿。
即便话有些不好听,但确实有效果,方旬阳掀被子的手停了下来,朝她笑着点头,无奈道:“好吧。”
只是江羽放在他被子上的黑蛇,方旬阳没敢伸手去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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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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