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暖,积雪融化。
我看着长出黑色发根的头发,叹气,又如冤死女鬼般看向天生金发的男人。
波本感觉到身边幽幽怨气,莫名打了个寒颤,又看向始作俑者。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要染头发?黑头发也很好。”说着,他抬了抬下巴,“苏格兰不就一直是黑发。”
“不,你不懂。”我脸上写满苦大仇深,一副“小孩子不懂大人世界有多少烦恼”的样子,一口气喝干手边的冷饮,“不同的发色,这可是——”
变装的第一步啊!
波本轻易看透我内心的哀嚎,深知幼驯染脾性的他挑了下眉,“去染一下不就好了。”
“琴酒说,我外出必须报备...”我边说,边想到如果我去找琴酒说“今天我要出门...啊,你问我为什么?我要去染头发,我要把长出的发根染成红的!”
“...我发誓,他会在下一秒把我打成浑身上下都是红的...甚至可能用的是我提供的枪!”
话音刚落,电梯运行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我们对视一眼,以为是琴酒终于开始监控这里,听到我讲他坏话,暗暗摸向腰间配枪...
“爱尔兰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了吧...”
宫野明美试探的下了电梯,走向会客厅,身后跟着的是负责看管的伏特加。
“明美小姐?”我微微蹙眉,默不作声将手中的枪别了回去,不知道她来找我有什么事,不过我也好久没见过雪莉了。
“有什么事吗?”
“啊,是这样的...”她见我对她的到来没有露出反感或是其他神情,松口气,担忧焦急的走到我旁边,轻声说,“雪莉她...”
...
我跟着明美出了别墅,表情严肃。
伏特加开着车,从别墅缓缓驶出,沿着山间公路疾驰而下,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谁也没说话。
组织的研究所距离别墅大概一小时的路程,那里汇聚了仅存的研究员们,之前他们散布在世界各地进行开发与研究,但或许是因为上次我和波本的肃清行动奔波了太久,琴酒觉得浪费时间,于是干脆将仅剩的研究员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方便管理,也方便监察研发进度。
研究所的院子不大,上面是个两层建筑。我跟着宫野明美走到里面,电梯上标示着地下一共有五层,她按下了地下四层的按键。
“真是抱歉,还要麻烦你来一趟。”说着,明美看向伏特加,“...我被要求看管妹...雪莉,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和伏特加先生联系。”
“所以,才有机会过去别墅里...爱尔兰小姐,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帮到我。”
我点头,深呼吸,跟着明美走到地下四层最里面的那间房。
敲了敲门。
并无人回应。
宫野明美叹气,“雪莉她这两个星期都这样,不吃饭也不和人讲话...听别的研究员说,她似乎只靠喝水充饥。”
我皱眉,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因为科研进度而废寝忘食,那和明美讲一声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专程去找我?明美明明很抗拒和伏特加或者琴酒接触吧...
来不及细想,茶发女孩两星期没吃饭的境况在我脑海缭绕,我看向伏特加,学着琴酒的语气,叫他帮忙一件至关重要的伟大事情...
“这件事完成了,琴酒会对你刮目相看的。”
我注意到伏特加墨镜下的眼睛似乎亮了亮...
...
“所以,这就是你带着一堆吃了进来我的研究室的原因?”
雪莉没好气的看着又吃又喝的我,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试剂,叹了口气。
“唔唔...呃唔...”吃太急,我拍了拍胸口,“反正花的是伏特加的钱,别在意嘛。”
“我才不是在意花多少钱...”雪莉深吸口气,“没什么事就回去吧,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忙。”
“那我就坐一边看着你忙,毕竟我今天没有任务。”我笑嘻嘻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雪莉的实验桌旁,“除非你和我一起吃顿饭,之后我就乖乖回去。”
雪莉揉了揉眉心,却还是脱下实验衣,坐到我身边。
“怎么都忙到不吃饭了?”我递给她一个盒子,里面是还热乎的鳗鱼饭,“明美会担心你的。”
雪莉接过盒子,没说话,只静静的挑开上面的葱花,“我和她讲了。”
“最近实验到了紧要关头,忙的很。叫她不要来找我,也不必担心。”挑完葱花,雪莉见我一口一个吃着刺身寿司,随意挑片葱花放到了我的金枪鱼上,“...明明这样的时候不少见,每次和她讲过就好,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忽然去找你了。”
我不在意的吃着那片葱花,“她担心你呀,不吃饭的话,任谁都会担心的吧。”
雪莉语塞片刻,微微垂眸,小声辩解,“我吃了。”
“吃什么了?”
“压缩饼干和水。”
“...你在极限求生吗?”
雪莉不说话了,这次连回怼都没有。
“不过,最近很忙吗?连饭都顾不上吃。”我打量着雪莉桌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和研究报告,随便拿起一颗平平无奇的药丸,“琴酒又说什么了吗?”
雪莉按下我拿起的研究报告,眯了眯眼,“你还是知道的少一点会比较好。尤其是这些研究相关的...琴酒本就戒备你。”
“他戒备我吗?”
“嗯。”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问过我...”雪莉后知后觉,紧急捂住嘴,瞪了我一眼,“饭吃完了,你可以走了。”
药丸在指尖滚来滚去,我歪着脑袋看向雪莉,“但你才没和他讲关于我的事情。”
“自作多情。”
“哼哼,我这是了解你。”我抱着胳膊看向她,“雪莉是好孩子,而且是我的朋友,才不会和琴酒说我的坏话。”
茶发女孩顿了顿,拿起研究报告的垂下来,屋中只剩药剂蒸发的声音,“...别随便和我说这种话。”
“我才不是你朋友。”
黑暗如影随形,如她一般,生活在地底。不想拼命研究,却无反抗之力,她听上个月刚来的研究员说,组织又在美国那边围剿研究员,听到风声的当晚琴酒就来找她,说如果还做不出成绩,下一个死的就是她...
见她神情淡淡,琴酒拉长了音。
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的姐姐。
瞳孔如若晃动的冰山,雪莉心脏漏跳半拍。
她只好低声回应。
琴酒知道她不在意死亡的威胁,却害怕亲近之人受她牵连,便总是如此威胁她。
就算是为了姐姐,她也要尽快做出成绩来...
保护姐姐一个,她勉强为之,拼尽全力,或许可以做到...但如果再加上一个,一个本就被琴酒视作眼中钉的家伙,那人在组织中的处境会更加危险,不仅是因为她...还因为自己。
“但是啊。”我看向雪莉黑下去的脸,勾住她的小指,昂起脸看向她,“成为我的朋友,可是有不少好处的。”
我指尖抵住下巴,假装思考,“嗯...比如呢,我会给朋友送饭,会逗朋友开心,会帮助朋友度过劫难...啊,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我看向雪莉,眼中倒映她的身影,“我会保护我的朋友。”
“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她们。”
真话,还是假话?真情流露,还是逢场作戏?雪莉本以为自己辨别这种事情是轻而易举,直到遇见她。
在这种地方,讲这种话。
...会被人当真的。
雪莉别过脸,不再看我。
伏特加的催促声从门外传来,我站起身,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把什么药丸装进了口袋。
“啊,这个,抱歉,我不能带走的吧。”
雪莉没回头,声音有些闷,“嗯,吃了你就会变成婴儿。”
嗯...
嗯嗯嗯?
所以这个药就是...
我愕然张了张嘴,打量着手中药丸。它和我印象中的相差太大,似乎是研发的初级形态。
“不许偷偷带走。”雪莉穿上实验衣,没再搭理我,也没看到我是不是偷偷将药丸装了起来。
“知道。”我点点头,和她说拜拜,“记得吃饭,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找你玩。”
“不要来了。”她声音淡淡,“不要让琴酒知道你和我还有接触。”
我眨眨眼,想说点什么,却被打断。
“还有。”雪莉按下按钮,我身边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别和苏格兰走太近,琴酒在看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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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麻烦你了,爱尔兰小姐。”
宫野明美听我说着雪莉的情况,终于安心的长舒口气,“既然雪莉这么忙,那我这阵子就不去打扰她了。”
她边说边看向我...的头顶,福至心灵般双手合十,“作为回报,请允许我帮你染头发吧。”
“不用客气,我自己来就行。”我摆摆手,却被她抓住指尖。
“我之前有给自己染过头发,很靠谱的,请不用担心。”她说着,又补充,“毕竟你也不方便出门,琴酒那边...”
我不好再拒绝,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出门手续困难,但...
车窗外有鸟飞过。
“但是别墅没有红色染发膏。”我眯了眯眼,鸟儿正从她脑后飞过,黑色的,挥舞翅膀的。
“这个好说。正好下星期我要去市区一趟...是琴酒的任务,我做不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跑腿还是可以的。”宫野明美笑着说,眼睛看向我。
“那天,我们一起去买染发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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