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温度日益转暖，春风拂了大地，万物将要到复苏之季，宋浛做了一冬的棋盘也终于弄好了。

棋盘是老木竖着切下的两块，宋浛给磨了平整，又用书上瞧过的榫卯拼在了一处，不算太精细，好歹是弄成了。

这棋盘的正面横竖画着格子，围棋五子棋皆可使用，棋子是两样颜色不同的小海螺壳。

另一面刻着楚河汉界，木头切的棋子，只是上面没有写字。

二月初河水率先化了冻，宋浛趁着天气不错，拉着叶乘出了门。

小溪边的干草，在冬日里被两人做了帘子，如今开春下了一场雨，又晴了好些日子，水分与阳光充足，两岸便早早的见了绿。

贴着地皮，蒲公英含着花骨朵，前几年就生根的已经有开了花的，黄色的小花瓣层层叠叠团在一起，毛茸茸的透着精致。

宋浛伸出指尖碰了碰小花瓣，却抖搂出一只黑色的蚂蚁，小东西不怕人，绕着宋浛指尖爬了许久，才被宋浛送到叶乘手中。

叶乘乖乖捧着蚂蚁，宋浛则辣手摧花，摘下刚还十分怜惜的小黄花。

蒲公英花梗刚一摘下时，就涌出许多乳白色的汁液，宋浛趁着汁液未干，在做好的棋子上写了几笔。

待汁液干了，棋子上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士”字，字迹不清效果不佳，宋浛摇摇头把棋子扔回叶乘的筐里，拿出了小竹铲。

这次出门本就是想趁初春，挖些时令野菜，给棋子染字都是顺带的。

蒲公英清热败火，这个时节极为鲜嫩，宋浛用竹铲从蒲公英根部截断，连开花的都没放过，因为他知道蒲公英特殊，过段时日便能从根部再生叶片，不怕挖绝了根。

荠菜与蒲公英齐长，宋浛拿着小竹铲挖着芥菜，脑海中已经开始琢磨起吃法。

这野菜蘸酱打汤都可以，但最好的，还是剁成末与猪肉一同包饺子，那味道清香鲜美，只是他们没有面。

想到这，宋浛突然想起来去年搜集过冬的东西时，两人在林中摘了不少植物穗子，那些穗子里，就有与小麦相似的，还有与水稻相似的。

那时宋浛不太确定，便通通都摘了回来，本打算留下开春时候种下看看，如今地都化了冻，穗子却好久没见到了。

“阿乘，去年咱们摘的那几个穗子你可记得放那了？”宋浛把手中几棵荠菜扔进筐里，抬眼对一旁认真摘花的叶乘问道。

叶乘闻言停下动作，思索片刻才道：“许是在地窖里。”

“过几日天再暖和一些，我们便把拿着穗子种上吧。”宋浛说罢，又低头快速挖了起来，叶乘则起身去别处摘花。

野菜遍地都是，随时可以摘取，两个人弄了一小筐，便溜溜哒哒的回了家。

午饭是荠菜打的蛋花汤，腊肉炒的水芹菜，蒲公英直接凉拌，只是味道苦涩，两个人都不算太爱吃。

叶乘摘的蒲公英花，在院子里的小桌上晒了，想它完全干了，再收进竹筒里，留着日后泡茶喝。

中午宋浛在小院的躺椅上睡了个午觉，醒来时身发现盖着斗篷，应是叶乘怕他冷盖的。

宋浛四处张望，房前屋后找了一圈不见叶乘人影，只是后院看见了脚印。

跟着脚印一路走向后山的树林，蕨菜就藏在枯草里，但宋浛无暇顾及，继续顺着叶乘留下的脚印走去。

好在树林土地宣软，冬天两人从未涉足，所以能让宋浛轻易找到叶乘。

树林中叶乘正在挖着什么，宋浛心思澄明隐隐已有所感，走进一瞧果然是他夸赞过的蔷薇，叶乘所挖的正是那株较小的。

春季移栽蔷薇最为合适，蔷薇易活又不会伤了根，只是他当初随口说的一句话，却让叶乘记了这么久，也让宋浛感受到一些的触动。

这陌生的情绪来的太突然，释然的也快，两人把蔷薇移栽到房前，一切都已经化为感动。

“阿乘随我来，今晚给你做好吃的。”宋浛带着叶乘，又去了树林。

蕨菜在春季很好找，一片枯草中，钻出来如直挺挺小拳头的植物，便是蕨菜。

春季里刚发的第一茬蕨菜最嫩，宋浛顺着根部轻轻一折，清脆声响起，蕨菜应声而断。

岛上的蕨菜又嫩又长，五六根就是一把，只是因为第一茬出的并不多，需要走很久才能找到一处。

叶乘学着宋浛样子，专挑宋浛上不去的地方摘，陡坡难走阳光却也充足，所以叶乘摘的蕨菜比宋浛的还要大上一些。

小屋后山长蕨菜的地方不多，两人只摘了半筐，在岛中的日子漫长，蕨菜才刚出，他们也不急于一时，便趁着天还亮，背着小筐回家了。

蕨菜汆水放入凉水中浸泡，宋浛拎着小水桶出了屋门，叶乘正在屋里四下翻找宋浛说的那些穗子，却总是找不见。

“阿乘别找了，不急这一日两日，快来干活。”宋浛把装蕨菜小桶，拎到小桌前，旁边就是椅子，正好方便叶乘坐着干活。

叶乘向来做事有自己的执着，若放在以前不寻得所想之物，定不会轻易停止，但如今他却因为宋浛一声呼唤，瞬间放下自己的坚持，转身出去。

“如何做？”两人中间小事向来听宋浛的，叶乘站在小桶前照常询问。

“先挑拣出细的我待会用，粗的撕开，不需太多。”宋浛说着，从水里挑出一根细蕨菜，又撕了一根粗蕨菜，给叶乘打了个样。

叶乘学着宋浛慢悠悠的挑拣着，宋浛转身去了屋子，把圆木菜墩子，几块腊肉、几块鸡胸肉和四只鸡腿，还有装调料的瓶瓶罐罐，都抱了出来，一同放在叶乘身边的桌子上。

冬日里宋浛大多在屋内做饭，如今天气转暖不再冬手，外面也有了春意，在太阳下暖洋洋的，自然是在外面更好，与叶乘说话也不用喊着。

天气转暖冰雪融化，春季里动物产崽，不可在那时捕猎，所以两人入春前特意在地窖里存了些冰，想冻些鲜肉。

今早宋浛去地窖取东西，见里的冰化了一滩水，想是也存不住了，宋浛就把鸡肉全取了出来，放在水里化冻。

一上午过去，鸡肉一直泡在水中，宋浛指尖摸了摸，见鸡肉变的柔软，应是已经化了。

叶乘喜欢吃炸物，宋浛便打算把这最后的鲜肉的炸了，鸡腿切上几道，加上调料得提前腌上，炸的时候才能入味。

鸡胸肉倒是好弄，切块、切片、切条随意摆弄，再撒些芋头粉，黏黏糊糊的裹上一层就能炸。

屋外两个人砌了灶台，上面的石锅是两人弄的最大的锅，半臂的宽度本就是凹了一块，叶乘又用石头凿了许久，总算成了一个大锅。

锅内热油，宋浛拿着竹筷，捡了一块较小的鸡肉放进锅里，见油温合适才又加了不少鸡肉进去。

一时间油声滋滋作响，小院也满了香气，筷子搅动免了糊底，待鸡块金黄，宋浛马上用笊篱捞出，掂掉油送给一旁撕蕨菜的叶乘。

“尝尝咸淡。”看叶乘盯着鸡块，宋浛随手捏了一块，吹凉后送进叶乘嘴中。

“好吃。”

叶乘说的是实话，宋浛能感觉出来，因为他去炸下一锅时，叶乘时不时就往嘴里塞一颗。

虽他每每转眼看去，叶乘嘴都会停下咀嚼，但第二锅出锅的时候，宋浛见桌上已经没剩几块了，叶乘还盯着新炸的。

宋浛笑眯眯的没有拆穿，又把新炸的放在桌上，自己也吃了一颗。

放了一会的鸡块，外皮依旧酥脆，里面鸡肉非常嫩，咬破外面的一层脆皮，便是鲜美的汁水。

腊肉腌的很好，切成薄片瘦肉红润肥肉晶莹，炸鸡块的油留下一些在锅中，腊肉入锅与蕨菜段同炒，香气十足。

撕成条的蕨菜凉拌鸡丝，酸辣爽口，一筷子能夹上许多，入口极为满足。

天还未黑，两人已经开始吃起晚饭。

天气冷了又暖，迎春花开了满山，两个人日子过得平淡无波，偶尔两个人会去海边看看，然后再回到榕树下的住处。

潭水潺潺，叶乘挽着腿在石头上寻着石螺，宋浛则在岸边悠闲的钓鱼。

活水无大鱼，钓的就是个乐趣，鱼钩都是长歪了的树刺，一下午也钓不上来几只。

但叶乘还特意为了宋浛的爱好，在潭水便搭了棚子，里面桌子齐备，这会上面放着蒲公英茶，还有一碟小柿饼，是年前两个人捂的。

“阿乘，我可钓上来一只。”手指长短的小鱼上钩，宋浛拎着小鱼喜滋滋的开口，结果小鱼扭动几下，扑通一声落去潭中，留给宋浛一身水花。

叶乘亲眼看见这一幕，嘴角分明翘了翘，却在宋浛抬头看他时飞快弯腰，装作没看见般，继续在水里摸石螺。

真真是欲盖弥彰。

宋浛见状扔下鱼竿，脱了鞋袜，几步来到叶乘身边，轻轻锤了一下叶乘的脑袋，说了一声：“让你偷笑。”

叶乘因这一下摔在了水中，宋浛本以为叶乘在与他玩闹，可叶乘人却皱着眉头看起来十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