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会议室一片寂静，几十双眼睛盯着台上的议员和议员助理，大气不敢出一口。

重新回到演讲台，詹姆的脚步有些虚晃，但看得出作为议员，他在强撑镇定。

他将后续的演讲稿砍了近一大半，会议总算得以完整结束，而众人的情绪此刻已到峰值——

前面的一大段不过是铺垫，在场的都是明白人，知道形式主义后的才是重头戏。

“对于以上，各位还有独到见解吗？若是没有……公司代表可先行退场，烦请议事会各位议员及助议员助理留下。”

一场无聊的会议结束，另一场会议又即将开始。

003看了下时间，只剩二十二分钟……

他必须回到公司开部门的第三场会议，但这个时间掐得不太准。

但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个不停，总觉得接下来要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各位，刚刚接到联盟的通知，联盟将于十二月中旬派人对哥谭从环境、政治、民生以及经济四方面进行考核。”

“各位有什么意见和方案，务必提出来，集思广益。”

詹姆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眉头一跳，甚至有人当即欲起身，碍于身份堪堪握住椅子扶手，才不至于失态。

稍微上了年纪的男议员右手捶着左手掌心：

“这……这可如何是好！联盟从未有过这样的视察行为，此番，莫非是……哥谭的城市评级过高了？”

年轻一点的议员助理习惯性抱怨：

“都说了别报那么高，有个A已经不错了，哥谭还是AAA？！拍照也总挑那些好看的拍！这回完蛋了吧！”

而后让另一位血气方刚的议员怼道：

“瞧你这话说的，哪个城市不是挑好看的地标拍？推卸责任没用的！”

在场只有003一人勾来了勾嘴角，而这份胆识要追溯到达森葬礼当天。

当时，在察觉公司、哥谭议事院、联盟内部三方勾结后，003连夜草拟了一份方案——

建议一：以部门为单位，采取打卡制度，记录联盟职工出入联盟时间，方便监督。

建议二：成立专门调研小组，抽取城市评级A级以上城市，便衣出行进行实地考核。

城市评级出现错误的，将该城市列入联盟黑名单并曝光，同时将负责地区城市考评的联盟职工拘留观察。

建议三：建立转生系统多一项审核制度，挂钩升职加薪，实现“一人转生，三人审核”，同时鼓励职工间相互检举。

这是公司管理层爱做的事，他不过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他为联盟想的主意，是为了将那些**分子往死里逼，最好是自相残杀，在按耐不住时自动落网。

“紧急召集高层，开会。”

就在003面无表情地自喜时，一道极其有辨识度的男声从他身后穿透椅背传来，他的嘴角当即绷成一条直线——

公鸭嗓！叫塞……塞什么？塞车？

003的右眼皮在他话音刚落时跳了跳。

“陆枕栖在楼下吗？”

“让他在会议结束后马上上来第二会议室！和各议员商议方案！”

003：“……”事实证明，东方人常说的“右眼跳灾”不无道理。

“没有问题的话，塞恩经理，请你留下，其余各位请自便。”

詹姆议员的声音渐渐在会议室中散去，各个公司或多或少都领了任务。

帆乐思的业务以固定资产折旧的原因搪塞而过，而003在“翟烨”面试时指出的问题，没想到果真成为飞环成为众矢之的的导火线——

飞环作为设计公司，成本对比公司规模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就在003的大脑飞速运转时，会议室的侧面忽的开了一条宽缝，幕布上的PPT被外头映进的光亮模糊了一块，紧接着，他的瞳孔一缩——

他的“绯闻亲戚”三步并作两步逆着人群，正朝第一排快速走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一时间，周围的细微议论声像浪潮褪去一般，世界只剩加速的心跳和陆枕栖快步踏在地毯上发出的闷响……

他会不会认出我？我该怎么办？对待贵客，“费南多”应该怎么做？

003的脑子飞快运转，表面上神态淡然，而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

当然是跑为上策！

他迅速低头，转身：“议员，我肚……”

“费南多啊，你看，飞环公司的陆部长来了！”

约克议员满脸写着“快看快看”，语气充斥着快要溢出的赞赏，反应过来截了助理的话头，才道：“你说什么？”

这句话落地的同时，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

003的脚跟不动声色挪了回来，目光转移到约克脸上，落在他人眼里，他与人谈话时注意力非常集中，显得极具尊重。

他说：“议员，我……杜绝形式主义。”

约克赞同道：“是啊，联盟这样突击，议事院只怕一时想不出好办法，待会又要……”

“你立即安排人去扫大街，特别是拍照上传评价系统的几处地标性建筑！”

詹姆议员正大声喝斥助手：“别让我看到有乱飘的塑料袋和黏糊糊的香蕉皮！”

助手匆匆往外赶，被詹姆议员又叫住了：

“还有！”

助手急忙堆着笑回头：“议员？”

詹姆议员面部表情用力得有些狰狞：

“发函给警察局，告诉他们，务必要二十四小时站岗！”

“别给蝙蝠侠任何出动的机会！”

约克满脸无奈：“……就像这样……哎，细想下来也……没什么不对。”

003：“……”

他将微型录音纽不动声色地在兜里旋到停止键，抬头的瞬间却与陆枕栖饶有趣味的目光对上，当即指尖一顿，莫名有些心虚。

“费南多助理，好久不见。”陆枕栖仍旧是面上带着微笑，伸手道，“感觉助理又年轻了些。”

“费南多”忙握住朝他伸来的手，这种在认识的人面前装糊涂的干净让他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但很快，他的紧张在陆枕栖温和充满善意的目光中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温热的、修长的手指。

兔狲比人类更敏锐的感官能够瞬间感受到手指表面擦过的微凸血管……

不对！他在想什么？！

“陆部长谬赞了。”003面上严肃，手抽回来时的动作快却极具优雅，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的不对劲。

而陆枕栖的目光也未曾在他身上再多停留，不出片刻便挪开。

“好了，寒暄就到这里吧，时间有限。”约克议员说，“针对联盟这次的检查，飞环公司作为头部公司，还是要起到一个带头作用的。”

他望向正大声部署的詹姆议员，长叹一声，道：“詹姆做的这些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仍是一个办法……但我想着，我们也得从源头解决飞环的问题，毕竟保不住还有下一次检查。”

“塞恩经理，飞环的业绩必须拉上来，而且听说你们最近裁员很严重？我看闹事的人不少，万一要是恰好联盟便衣检查撞见了，那就不好办了。”

“这……”塞恩偏头，将手搭在陆枕栖肩膀上，装做“好兄弟”的模样。

他一改往日压人一头的风范，连那副公鸭嗓都显得十分努力：“枕栖啊，你说说具体情况。”

陆枕栖的手指动了动，往桌边跨了一步，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便携式笔记本往桌上一放，一声不吭让塞恩手肘架了个空。

003面部肌肉一抽，按捺住嘲笑的心情。

陆枕栖娓娓说道：“议员是这样的，我们想把设计做精，所以每一份设计都需要投入大量心血，领导的意思是将资金用在调研设计环节，这才选择优化管理架构。”

“我们最近是有新鲜力量注入的，但由于哥谭文化协会的活动……我们不得已耗费人力资源投入协会的活动。”

“对的对的，约克议员，就是这样。”塞恩附和道。

脸皮真厚……

“哦对，”塞恩突然一副照顾下属的作派，“我记得，小陆也一起去跳舞了？”

003：“……”厚得跟一堵墙似的。

“果然是陆部长，和新力量一起进步，是会培养人才的！”约克语气是抑制不住的激动，“那陆部长，我突然想起一个非常好的方案……”

“直播！”

陆枕栖沉思：“直播？”

“就是直播。”约克议员拍掌即说，“网络技术当前，直播是最有效的传播手段，就像是农户把农产品往外销售一样，我们也可以通过直播，让贵公司的大众信任度提高……毕竟，轻轨烂尾一事，给飞环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了。”

塞恩也沉默了，明显是不想接没有接触过的活儿，搪塞道：“但我们公司没有直播工具，也没有直播经验……约克议员，你知道的，我们公司都是些只会画画写写的人……”

“那就想办法啊！”

塞恩被人突然打断，常年坐高台的脾性让他当即就要翻脸，看到来人后堪堪刹住发脾气的冲动，将垮下的嘴角重新挂上弧度。

“议员……这……还得从长计议……”

詹姆议员轻蔑一笑，道：“从长计议？雇佣兵晚上打碎你玻璃，把你揪起来扔窗户外的时候，你再从长计议也不迟！等你计议完哥谭都要被联盟一锅端了！”

就在风雨欲来时，“费南多”和他的议员隔着一米，对视时，约克轻轻点了点头。

003的白手套横在二人中央，他沉声道：“我有办法，二位不妨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