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被关进御灵府甲字号牢房后的第四天，再度迎来了一场规模空前的三堂会审。
此次会审的阵仗远超上一次，不仅参与上次审讯的承笔司、监商司司主，御灵府一部掌事均在列，就连御灵府上尊、清音宗宗主及几位长老，还有柳家家主都齐聚一堂。
在这等阵容面前，身为小小戏园园主的林晓显得格格不入。
林晓款步上前，先行礼，而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主位上的上尊大人。
只见其白衣胜雪，银丝如瀑，面容仿若精心雕琢般绝世。那狭长的凤眸深邃如海，却透着丝丝寒意，让人不敢直视。挺直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威严。
此刻，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却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开来，仿佛掌控着世间万物的生死大权。
林晓不由暗自感慨，当真是谪仙之姿，只可惜心肠却并非如谪仙般高洁。
待所有人到齐，站在上尊身侧的一部掌事刑止这才开口：“今日请诸位前来，是为给这两日的纷争之事求得一个结果。既然清音宗与林园主各执一词，上尊的意思是，不如给双方一个当面对质的机会，大家有什么话，尽可分说。
今日并非审讯，诸位不必如在审讯庭那般拘谨，有话直说便是。来人，给林园主赐座。”
几个侍卫搬来椅子，林晓在清音宗众人对面落座。
在她上位是郑仪，而清音宗的上位是杨理则，柳家家主和柳白则位于清音宗下位。
对立的阵营就此全面拉开。
清音宗最末位的黄袍长老，侧目瞧了柳白一眼。
柳白立即会意，起身拱手朝主位行了一礼，随后面向林晓，眼中满是阴鸷，厉声道：“林园主声声指责在下与清音宗相互勾结，用假秘籍欺瞒众人，而我只问林园主一句，若清音宗的镇宗秘籍为假，那真秘籍又在何处？您若不知真秘籍的下落，又凭何说清音宗秘籍为假？”
“柳公子怕是误解了。”林晓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并非说清音宗秘籍为假。”
“林园主这是承认您试图混淆视听，蒙蔽上尊大人了？”柳白步步紧逼，语气愈发咄咄逼人。
“我是说，清音宗从上到下皆为虚假！”林晓猛地提高音量，目光如炬。
“容华鸢与原少青本是伉俪情深，原将军为城捐躯，容前辈为城献身，他们一个征战沙场，一个忍辱负重，皆为英雄，本该皆受后世敬仰！”
“而清音宗，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对容家后人赶尽杀绝，篡改历史，掩埋容前辈飞升修真界的真相，将所有荣誉尽归原将军一人！还将人诋毁成一个听闻丈夫死讯便一病不起的柔弱女子。你们不仅虚伪至极，更是软弱无能到了极点！”
“放肆！”位于清音宗众人首位的紫袍男子再也按捺不住，重重一拍扶手，怒喝道，“混账东西，竟敢如此口出狂言，血口喷人，我清音宗的声誉岂容你这小小女子肆意污蔑！今日若不拿出真凭实据，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之人，正是清音宗宗主——原襄霆，他目光如刀，直直地盯着林晓，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
“原宗主想要何种证据？”林晓冷笑一声，毫无惧色，“那日柳拾所言，两位司主和刑大人皆有耳闻，他们可否算做人证？
再者，在下听说，上尊大人修炼清音宗秘籍已有数年，可修为却毫无精进。诸位怎么就不能是因怕暴露所以才急着让柳公子帮忙寻找真秘籍的下落，那上尊大人算不算人证？”
“一派胡言！上尊大人修为高深，距离破境飞升修真界仅一步之遥，如此一时有所瓶颈实属正常，怎能说本宗秘籍是假的！”原襄霆怒不可遏，浑身灵力涌动，似乎随时都会出手将林晓置于死地。
“你这女子如此胡搅蛮缠，足可见你一无证据，二无根据，仅凭空口白话就妄图污蔑本宗，简直荒谬绝伦！”
原襄霆言罢，直接向主位躬身到底，“下宗对上尊大人的突破一事一直心怀牵挂，这才让柳家主与柳公子帮忙搜寻一些他宗功法，想借此改善一番，助上尊大人早日突破，却不料此举被有心之人借机诋毁，还说下宗功法是假的，实在是天大的冤枉，还请上尊大人为下宗主持公道，还下宗一个清白！”
主位者动了动眼皮，淡淡地说了句：“原来如此。原宗主有心了。”
此话一出，林晓分明看到对面所有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她默默摩挲着右手食指上的墨玉戒指，一边思考着如何再拖延些时间。
但显然对方并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监商司司主紧接着发难，他起身拱手朝主位行了一礼，“上尊大人，下官突然想起一事，怕是与此事相关，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上尊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前段时间，林晓林园主曾承接了承笔司一批书籍的印制差事，而这批书籍的用途仅仅是为了让城中女子有专属的修炼用书。”
监商司司主杨理则面上一副忧君忧民的忠心模样，眼里却满是算计与阴恻，“承笔司近期多致力于推动城中女子修炼一事，可不知此事是否是林园主与承笔司联手，欲借诋毁清音宗来抬高女修的地位，从而大肆推行女子修炼之事！”
林晓目光一冷，她甚至无需抬头去看，就知道上尊大人的脸色定然沉得能滴出水来。
杨理则这番话着实杀人诛心，她前段时间与郑仪聊制书一事时，也了解过，为何那批募捐迟迟征集不上来，正是因为御灵府从中作梗。
而御灵府之所以反对女子修炼一事，与这位上尊大人脱不开干系。
御灵府上尊距离筑基破境顺利结丹仅有一步之遥，却迟迟未能突破，近年来他愈发急功近利，城中很大一部分修炼资源都在不知不觉中向御灵府倾斜。
就目前而言，维持城内现有的修士所需是足够且有盈余的，但若推行女子修炼政策，所需资源势必翻倍，而急于破境的上尊大人又怎肯分出这一杯羹？
杨理则这番话不仅令上尊大人面色阴沉，就连郑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监商司司主看事一向犀利，竟能一针见血地说出这番话，可无论他们是否真有此目的，在上尊面前都得坚决否认！
“杨大人这是何话，我承笔司若有心思，也是担忧清音宗拿一本假秘籍糊弄上尊大人，耽误了大人飞升修真界，至于其他的，我们着实不如杨大人能想这么多？”郑仪眉头紧皱，毫不退缩地反驳道。
杨理则笑了笑，眼中满是算计，“可说到底，林园主也并无直接证据证明这秘籍就是假的，不是吗？”
郑仪转头看向林晓，眼神中带着几分提醒，“林园主不是还有人证吗？还请上尊大人应允再传人证！”
林晓看着他的口型，知晓他所说的是沐霜。
但她并不愿让沐霜出堂作证，或者说这件事她不想牵扯家中任何一人！
上尊应允了，可林晓却未动。
她依旧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白忍不住挖苦：“林园主犹豫了，莫不是根本就没有人证，已是黔驴技穷了吧？”
上尊的目光也落了下来，满满压迫感。
在这紧要关头，郑仪也顾不上遮掩自己与林晓的关系，转头吩咐属下，“把人请过来。”
“郑司主！”
林晓抬眼看他，压低声音道：“再等等。”
郑仪皱眉，“你可知并非我要逼她，而是她主动求我的，她也想为你做点什么，你应当相信她！”
林晓眼里划过一抹叹息，默默移开视线。
我知道，所以我才更想保她不卷入其中。
见林晓不再阻拦，郑仪赶忙让属下去请人。
为了有备无患，他一早便把人接来了，就在御灵府外候着，没一会儿，人就到了。
看着走进大堂的沐霜，柳白得意的脸色骤然垮了下来，这贱人竟然还没死？
当日那顿鞭子，他可是下了死手的，就算全力救治，也活不过数月，这女人竟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还真是命大！
沐霜上前行礼，而后将那日与林晓说的话，修饰一番后全盘托出。
自然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
清音宗和柳白那边始终坚持，林晓这边皆是一面之词，且无直接证据，故而认定是诋毁，目的是为女子修炼造势。
而郑仪则强调，无风不起浪，上尊大人修炼清音宗功法许久却毫无精进，本身就足以说明，清音宗功法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普通功法，根本没有清音宗所说的那般神奇。
两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之际，林晓只是摩挲着戒指，一言不发。
终于，她的墨玉戒指突然亮起了微弱的灵光。
林晓心中一松，终于大功告成了，阿默和厉风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缓缓起身，打断了两方的争辩，拱手向主位行礼道：“上尊大人恕罪，在下心智不坚，虽不耻于清音宗所行之勾当，但将一切揭露后，却也一时茫然该如何收场。故而多番犹豫，一直缄口不言。
然诸位大人与清音宗众人苦苦相逼，在下无奈，只得如实相告了。”
说着她挺直了腰杆，朗声道：
“我乃容家之后，真正的秘籍就在我手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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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当堂对峙，舌战清音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