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特闻言,皱眉看向声源。
却见几个肩膀上搭着格子西装外套的年轻人聚集在拐角处,较为隐蔽的地方。
为首的是一个头发暗红,脸上长着不少雀斑的男性,年龄看着不大,也就十六岁前后。他脸上神情不善:“问我怎么办?你还想问我怎么办?这事不是明摆着吗?能打折一次就能打折第二次。”
这恐怕就是那当初找费舍尔麻烦的人,埃米特立刻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对几人的眼神也开始有些不善起来。
费舍尔的事当然不能这么简单就算了,他只是救回了对方,而费舍尔和那群人的仇可还没报。
埃米特没做声,静静听着几人的密谋。
雀斑青年身侧另一个穿着衬衣工裤,看着更小一些的棕卷发的则是神情有些害怕:“可瓶子教会的那些人说他是遇到了圣迹,要是真有那种事,被那些大人们知道了怎么办?”
雀斑青年听了犹豫了一下,而他对面的鸭子嗓则是不屑地说道:“他有,我们难道没有吗?我们老大可是暗骷的人,和他那个比也差不到哪去。”
棕卷发青年闻言便闭了嘴没说话,雀斑青年却一脸不耐地说道:“行了行了,就你这个悟性,也不指望你做得成什么事。”他看向另外两个没说话的,“这次我们别出手,你们不是刚从拿塔那条街上收了钱吗?去找两个力气大点的,打得半死不活也行,怕人找上来给我把他脸都划了也行……”
埃米特听得拳头都硬了,他冷笑了下,听着人低声说着计划。
这几个年轻人想法简单粗暴,但对无权无势还没钱的费舍尔来说却十分管用。只要找上一些人,双拳难敌四手,找费舍尔外出的机会就行。
他们对这片地方很熟悉,哪里方便突然袭击,哪里方便套麻袋拖走,这几个作恶多端的小伙子倒是比什么都清楚。
几人商量完,若无其事地混在散场的人里离开了。
埃米特留意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而后便去了费舍尔家。
他家里刚刚来了不少人,此时费舍尔脸上还带着些混杂着忧郁和欣喜的神情,而他的母亲卡丽则是一脸狂热,拉着隔壁默林的母亲一通传教,仿佛半点没看出来默林母亲脸上的尴尬。
另外两人见不到埃米特,可费舍尔却几乎是立刻注意到了他。
费舍尔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留意着埃米特,低声同卡丽说道:“我想您有很多事情要同艾拉阿姨说,要不然您先跟她一同去她家里坐会?我将家里收拾一下。”
卡丽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费舍尔的提议她也没有否认,而是打起精神跟艾拉说道:“我的好费舍尔总是这样为我着想,生怕我累着,可我的确有说不完的话想同您说,您认为呢?”
对这种提议艾拉显得很高兴,因为身体不行,她没办法像卡丽一样到处打工,家里的生活开销基本都是靠默林在外面到处打工所挣。也因此对有人愿意去家里做客,或者就是和她聊聊天这种事完全无法拒绝。
她显得十分高兴:“如果您愿意的话,只是希望您不要在意我们家太过破旧。”
卡丽大笑起来,拍着她手背说道:“您瞧您这说得什么话?您都没嫌弃过我们这家。”
语毕,她站起身,牵着艾拉的手,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朝着她家的方向走去。
埃米特在两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时稍微避让了一番,而后他才缓缓走到站起的费舍尔身前。
对方脸上带着某种憧憬又崇敬的神情,目光锁在埃米特的身上,低声说道:“您来看我了。”
“昨天走得匆忙,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和你说,今天有空,我就顺便过来一趟。”埃米特答道。
费舍尔忙去搬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椅子,用刚刚接受过赐福而沾着“圣水”的袖子认认真真地将椅子擦了一遍,而后示意埃米特可以坐在这里休息。
“您有什么要吩咐的随时都欢迎您来,当然,您要是没事能来看看我更好。”在埃米特坐下的那一刻,费舍尔几乎是立刻席地而坐,半趴在埃米特的膝盖上,抬头注视着他。
……这还是有那么点不习惯的。埃米特僵了一下,而后立刻将眼前人同等替换为还是不怎么懂事的小孩子,瞬间又理解过来。
他忽略掉对方比自己还高点的身高,伸手轻轻摸了下他鬓角的发丝,而后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看你,但你可以相信,我一直在你身边。”
“这是毋庸置疑的。”费舍尔喃喃道。尽管他只能看见人的下半张脸,可就对这半张脸所说出来的话语他没有任何怀疑。
静静地在对方膝上趴了会,费舍尔忽然又开口问道:“她们……我是指我的母亲她们,看不见您?”
“如果不相信,无法理解,那就看不见。”埃米特说着自己的猜测,但语气却十分笃定,“只有我的信徒,或者将要成为我信徒的人才能看见。”
“您的意思是,您在来时就准备让我成为您的信徒了?”费舍尔问道。
埃米特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一开始动机不纯这件事。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费舍尔就轻笑了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将手拢在胸口,微微垂下眼,雪白的发丝垂落在他脸颊,稀世难见的容貌露出了微笑。那场景只让埃米特想到躺在淤泥地里,被丝绒绸缎包裹着的钻石,柔软又闪耀。
“我何等荣幸。”
埃米特注视着他脸庞,半天说不出来话,从这种颜值冲击里缓了好一会,他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你有这样的资格。”他淡淡略过此事,尽力掩盖掉自己有被冲击到这件事,保持他一个“见过大世面”的教主理应该有的冷静,“我来这里,也是为了向你告知一件事。”
费舍尔抬起头看向他,静静等待着他后面的话语。
埃米特又卡了一下,“唔”了声后继续说道:“我得知了一件事。名为暗骷的组织里,有一位信众将要对你不利。”
费舍尔表情略微冷漠下去,而后又在目光触及埃米特时迅速恢复了笑容:“感谢您的告知。”
虽然之前已经从默林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但他教主这边理应是不知情的,埃米特又装模作样地问道:“你们之前有过结怨?”
“不值一提的事情而已。”费舍尔说道,“但如果是您想知道,也请您听一听我那荒诞的故事。”
埃米特矜持地颔首。
费舍尔将脑袋侧放在他膝上,低声说道:“事情要从半年前的一次练习里说起。早先,我一直在莫卡歌舞团里跟随人学习舞蹈,也常会同人登台表演。”他对自己一度被称为前途不可估量的舞台之辉这事只字不提,而是将其简单解释为表演。
“当时有一位商户的女儿……就称她莉娜吧。她对我很感兴趣,几度提出想要‘资助’我,但都被我拒绝了。那天外面下了大雨,地面上泥泞不堪。她在我们练习舞蹈的场地附近有事,出来时便见到满地的水坑。她踌躇着嫌会弄脏她的鞋,碰巧我刚好路过,而她的仆人又不知去了哪。我就将本来就已经脏了的外套铺在地上,方便她通过……从那之后,她对我的追求就摆到了明面上。”
埃米特听到这儿的时候还感觉有些乐,虽然这事的结果对费舍尔很糟糕,但从他说的起因来看,他本人还是挺有绅士做派的啊。
“直到两个月前……看中了她的容貌和家庭背景的汉斯对她展开了追求。商户对汉斯也有所畏惧,愿意牺牲他的其中一个女儿来换取平安和保护,可莉娜并不愿意。她开始大肆宣扬虚构起莫须有的恋情,并郑重地再次向我告白,但……”
“但你依旧拒绝了她。”埃米特问道,“为什么呢?”
费舍尔抬头看向埃米特:“我不喜欢她,我不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小姐们,她对我的喜欢也不过是对玩物的喜爱罢了。告白不过是她不愿意同汉斯结婚最后的挣扎。而事实您也看到了,我折了腿,而她却没什么损害。”
这倒也是,莉娜是被逼着同不喜欢的人结婚,可她做的这些事却间接性地导致了费舍尔一家的悲剧。如果没有自己帮着一把,恐怕他们一家三口都得完蛋。
埃米特叹了口气,只觉得不好说什么。他抬手又轻轻抚摸了一下费舍尔的头发。
他手刚一放上去,就被费舍尔拿下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灼热的温度顺着对方手掌一路传到他心底,就好像那是直接碰触他灵魂的内里。
埃米特下意识想抽回手,但费舍尔却抓得很紧,他问道:“您的手看上去已经没事了。”
“……是的。”埃米特僵硬地答道,他缓了缓才若无其事地接着说,“所以你也不必对昨天的事太过在意,我能成立密教,选择你作为我的信徒,必然是有我自己的能力在……先松开吧。”
见人对着他的手越凑越拢,呼吸都喷洒在了手背上,埃米特也忍不住跟着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看着听话的费舍尔却没有立刻就将他的手松开,反而是拉到了鼻前,而后轻轻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感像是电击,顺着那被碰触的地方一路袭向埃米特的脑袋。
费舍尔在亲吻一下手背后便听话地松开了手,趴在埃米特膝上眼巴巴地看着他,只等他再摸一下自己脑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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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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