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殷不觉

如果有人要问言榷殷不觉是谁,他可能不知道。但要是在殷不觉的前缀上加上“死了道侣”这四个字,他就知道了。

放眼整个修真界,杀妻证道或者死道侣的修士不计其数,但他此遭复生醒来恰巧就听说了那么一个死了道侣的归一门中人。那眼前这位殷不觉,除了是盛景明等人口中的归一门门主还能是谁?

言榷无言望天。

刚换了具壳子重生就迎头撞上想要自己命的人,世界上怎么就会有这么凑巧的事?都不知该感慨一句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

关键是言榷还在对方面前漏洞百出,而在这之前他对殷不觉身份问题不仅没有一点察觉,还在殷不觉面前暴露了自己灵力不济的劣势,这才是最要命的。

言榷脑海里千思百转,俨然已预想好了待会捅破窗户纸后自己的各种死法。

哪知殷不觉竟出乎意料替自己找补起来:“你身处外门,分不清门内众长老身份实属正常,不必因此过于拘谨。”

此人把话说得又轻又柔,温言款语的任谁听了都要夸上一句这归一门门主当真是君子雅量,质如温玉。

可言榷不这么想。

但他能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生存这么久,除了广告君金手指的加成以外,靠的就是把“见风使舵”四个大字悬在脑门上,所以他一惯会顺着台阶下,乖巧顺从地道了声“是”。

鬼影没有刻意隐藏情绪,显得有些警惕惊恐:“你你你你你你……你来坐溪岭做什么?”

殷不觉没答话,反观言榷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还能来做什么?自然是来要我的命的。

言榷若有似无地捏了捏手腕,调整表情后微笑反问道:“你觉得我们门主来这里能为了什么?”

鬼影眼珠骨碌碌转上一圈,不知是在这么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中想到了些什么,连一星半点的情绪都看不见了:“我管他为什么,总之不是为了我。”

他说着语调一变,朝言榷展颜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谈秋小郎君,你们门主待会要做的事情太残暴调血腥了,你不如就留在此处陪我聊天解闷好了。”

殷不觉眉头一皱,难得有些疑惑:“残暴血腥?”

鬼影理所当然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此处的目的与那些人都别无二致,无非就是准备掘地三尺把坐溪岭山头到山尾都翻过来一遍。”

言榷:“???”

鬼影继续说:“若是能找到那位‘莫要提’的尸块最好,早完事儿早走人,以后就别有事没事来这里掘地刨坑扰人清静。”

言榷:“……”

殷不觉看向鬼影:“那些人?哪些?”

“殷门主就不用在这装糊涂了吧?”鬼影阴阳怪气,“你们别看我现在是个鬼,当年活着的时候也算是和你们几个仙门世家沾点亲带点故的,仙门和‘莫要提’之间的渊源我多少还是知道些的。”

殷不觉问:“仙门专门派人来这里找他的……遗躯做什么?”

“做什么?想来殷门主应该比我更清楚。”鬼影好奇道,“这世上还能有比你更恨那位‘莫要提’的人吗?”

言榷不动声色地扫了殷不觉一眼。

鬼影笑得夸张:“挫骨扬灰还是联合镇压,自然是怎么解气怎么来咯。”

他笑着笑着想到什么似得十分突兀地顿了一瞬,既而又接着笑道,“只不过我听说他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自爆金丹死无全尸,连同围剿他的人一起炸得连渣都不剩,也就没法儿挫骨扬灰了。”

言榷默不作声地听着。

穿书这么多年,他素来习惯了从旁人嘴里听说各种有关于自己的事迹,谈不上来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殷不觉复述道:“死无全尸……”

他咬字极重,说得又慢,听在言榷耳中便莫名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唔……”鬼影拖长音回想,语气森森,“可我觉得也不算,毕竟那样惨烈的死法,或许漫山遍野都是他炸碎了的血肉也未可知啊。”

带着几分故意的意味,鬼影不合时宜地长“嘶——”一声,脚下迅速跳开一步,手指指着原来站着的土地,道,“这儿……”

“那儿……”他换了好几处指向,“还有二位踩着的地方,说不准脚下哪一处就埋着那人碎了的骨头呢!哈哈哈哈哈……”

鬼影故意夸大其词吓唬人,边说边抽眼打量二人神情,却半分效果也没见着。

一个满不在乎四处打量,一个全程冷脸像死了老婆。

哦,不对。

殷不觉本来就死了老婆。

鬼影收了表情:“一点反应都不给,没意思。”

话音一落,殷不觉给了反应。

他问:“哪几个门派的人来过这里?”

鬼影掰着手指头:“那可就多了,宗门声望势力比较大的几乎都没落下,五蕴宗,四季堂,望生山,贰合派……归一门这些年倒是没见过,不过今日殷门主既然来了,往后也能算进去了。”

“哎呀我说殷门主,归一门到底还是来晚了。就算那人真剩了几块骨头肉渣的在坐溪岭,也早被其它宗门门派给带走了。你现下才来,八成要空手而归。”

殷不觉沉沉敛眸。

鬼影打了个哈欠继续道:“要我说,殷门主你不如早些打道回府,也省的在这里浪费时间,蹉跎了光阴。”

殷不觉说:“谁说我要空手而归?”

鬼影自然懒得与他辩驳。

自他身死后,魂魄被困在坐溪岭有多少年就见过有多少人似殷不觉这般信誓旦旦非要来这里淘出些东西的。

无功而返的还少么?

他甚至见过有的宗门子为了回去跟宗主长老有个交代,硬是刨了不知哪家的坟,从棺椁中的白骨截下一段指骨说成是那人的。

“是是是,归一门主本领高强,寻常的仙门修道之人自然比不上您。”鬼影内心翻白眼,丝毫不走心地恭维,“那我就祝您此番得偿所愿,满载而归。”

殷不觉:“嗯。”

鬼影没忍住问道:“……你是真听不出好赖话?”

殷不觉不作声,反而是言榷答道:“空手而归肯定不至于,我不信你在坐溪岭这么多年,手里没有收藏一两块那位的碎骨。”

鬼影皱眉,晦气道:“我又没病!藏那些玩意儿干嘛?”

“可你方才笑得这样大声,”言榷眸光戏谑低笑一声,盯着鬼影眼睛幽幽道,“听起来倒像是比我们门主还要恨他。”

“我恨他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鬼影大手一甩,好似晦气得不行。

言榷:“哦?”

鬼影压低声线,推心置腹道:“这世道想要生存下去,可不就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小郎君,你别看我是个鬼,鬼也是要打通关系才能过安稳日子的。”

言榷:“哦。”

鬼影:“我瞧你年纪不大,所以领悟不到个中关窍。等你年长几岁,同那些宗门人多打几回交道,自然就会明白那些个弯弯绕绕。”

年纪不大?言榷大概算了算,也就死的次数比鬼影死的载数多上一轮。

他谦虚道:“那就多谢前辈指教。”

“嗐,谈不上什么指教不指教的。”鬼影挥挥手,“你要是真心谢我,不妨给我透个底,你家门主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毕竟他就直白地差把“你们就算掘坟三尺也再找不到‘莫要提’的半块尸骨”这样的话说出来了,也没见殷不觉有半点受挫后准备离开的架势。

言榷眼神中的打量逐渐取代原本的两分戏谑:“前辈不如亲自问问他?”

鬼影悻悻闭嘴。

殷不觉这时却道:“寻仇。”

言榷看过去。

是了,无论是寻那害了谈秋性命的恶妖还是寻他,总归都是仇。

鬼影觉出不一样的味道来。

“寻仇”二字说来十分容易理解,可“寻仇寻仇”,总得寻得到同自己有仇之人才能报复回去。若仇人早死了灰飞烟灭了,把尸骨从棺材里挖出来大卸八块也不叫寻仇,顶多叫出恶气。

不禁悄声嘟囔:“哪家鬼东西这样不长眼上赶着找死同归一门结仇?”

他说话声音极小,连站在他身旁的言榷都没听清。

哪知殷不觉在下一瞬冷不丁就冒出一句:“应当是你的老熟人。”

鬼影先是一愣,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殷不觉是在回答自己的话,当即笑道:“我的熟人可多了去,不知殷门主说的是哪一位?”

殷不觉说:“坐溪岭,伤我宗门弟子的那个。”

言榷安静听着,心中却千思百转。

那句“诛之”不是说说而已,殷不觉竟真是来替谈秋报仇来的。

鬼影嫌弃道:“殷门主,你不要乱说好不啦。不是什么丑东西都是我的老熟人的。”

殷不觉道:“在下似乎并没有说明那人是谁。”

鬼影毫不避讳:“坐溪村本来就没几个鬼,同我打过交道的更是寥寥无几,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你说的是谁。”

言榷奇道:“你对熟人的定义是什么?”

鬼影咯咯地笑着:“样貌好的,一面之缘也成得倾盖交,样貌不好的,扒光了裤子上过床也只算萍水逢,日后提起来都要骂一句晦气。”

言榷:“……”理糙话更糙。

“门主说的那人便算是你的‘萍水逢’?”

鬼影“嘁”了一声:“他可算不得我的萍水逢,他是甩不掉的鼻涕虫。不过嘛……”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言榷,“谈秋小郎君这般姿色的,倒着实让我想同你交个朋友。”

言榷道:“可惜我既无本事傍身,又无权势倚靠,你同我交朋友捞不到任何益处。”

说着还不忘故意恶心殷不觉一把,“你有交朋友的想法,不如考虑考虑我家门主。”

鬼影拒绝道:“可我有二不沾,花草有主和寡妇鳏夫,殷门主条件不够格。”

“何解?”

“这一嘛,是怕招惹有主的惹祸上身被正宫打死,二自然是怕被命硬的鳏寡克死。”

言榷:“可你已经死了。”

鬼影:“正是死过一次吃了亏,才得出的经验。”

言榷给他竖了个拇指:“好有道理。”

受到肯定,鬼影得寸进尺:“所以……同我交朋友的事,谈小郎君可以认真考虑考虑。若是你脸皮薄害羞,双修的事可以往后放一放,我也不是什么**熏心的色中饿鬼,等你什么时候……”

“啪——”清脆一声。

殷不觉抬手就是一个缄言咒直直打在鬼影嘴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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