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声气,林鹤一惊,林癞子一伙不会又上门来了吧?
白秀枝这一嗓子将林家院子里的人都喊了出来。
林鹤扶着林春花走到门口。院子里站了三个浑身滚得看不出原样的小姑娘,这是林寿安的三个堂妹,看看她们的大小林鹤很快就对上号了,由高到低分别是莲花、桂花、梅花。
乡野里的娃从来都是在泥巴里滚大的,身上脏了那是常态,可今天,能让白秀枝叫的嗓子都有些劈了的,显然不是常态。
这三个姑娘身上,不光是泥巴,还有不少血,这血跟泥土混在一起,满是瘆人的黏黑色,也难怪白秀枝惊的叫了起来。
白秀枝拉着几个娃,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不是娃娃自己身上的,是沾上的。
不是娃娃受伤了就好。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才顾得上问怎么回事。
莲花急急的说道:“娘,我们方才回来的时候,在将军崖下头看到一个摔的浑身是血的人夹在一个矮树杈子上,听到他在哼,我们就想办法拖他下来,可是拖不动......”
原来有人受伤了。大姐夫屠忠才立马带了两个人去救人。
这边留着的人继续帮忙收拾屋子,方才林癞子一伙掀了不少的东西,院子里乱糟糟的,得好一阵子收拾。
大家都在忙,看着眼前的忙碌,林鹤直觉干涩虚弱的身子都活泛了好多。
林鹤拒绝了林春花扶他去床上躺着的提议:“躺久了身上都僵了,还是坐一会儿吧。”林鹤想要跟人好好说说话,打听打听一些东西。
现在这样躺着不是办法,系统给的时间只有一个月,这一个月内他必须要找到读书的地方,最不济也得弄本《论语》啥的来读。林鹤不喜欢坐以待毙。
对林鹤这提议,白秀枝很是不放心他身体,立主他去躺着。林春花却是点头支持说:“人躺久了,没病都能躺出病来。让他坐着跟人说说话也好。听听闲传,宽泛宽泛,身子还好的快点。”
为妨她娘还说啥,林春花赶紧岔开话题,说饿的慌。
听女儿说他们今天晌午饭都没吃就来了的,白秀枝也顾不上别了,急忙要去做饭。白秀枝捡起莲花几个方才丢在地上的山鸡野货:“我还正愁咋个待客呢,家里没啥像样的吃食。有了这些个今天好歹能支应过去。”
白秀枝说完,有些不放心的添了句:“春花,今天莲花她们拿了这好些东西,你婆婆他们该不会说啥吧?”日子都艰难,自家帮不了大闺女,还给她添烦难,白秀枝心里有些过不得。
林春花大嗓门一回:“娘,你担心些啥嘛。今儿个莲花她们拿回来的东西肯定是我婆婆给的啊。”
“这倒也是。唉,总归欠了亲家大人情,现在也还不起,只能等以后了。”白秀枝叹息不已。
林家的灶房就在西屋墙旁边支了个敞篷子,里面有个两眼大灶。
林鹤坐在屋檐下,看大伯母跟大姐边忙碌边说话。
山鸡拾掇好,放了大料下锅。香气扑鼻而来,林鹤直觉肚子馋虫都起来了。这具身子已经好些天吃不下什么东西了。现在这反应,林鹤放心了不少。还好,能吃东西就好。
林春花闻着香气,庆幸道:“娘做饭就是香,得亏今天林癞子没有砸锅,要不然,今天要吃娘的手艺还得费一番周折。”
白秀枝一边下锅炒菜,一边答话:“林癞子他舍不得砸的,他早就看我们家是他的家财了。要不然,今天还有这锅在?”
对这个林鹤知道一点,乡人上门打架最喜砸锅砸缸,仿佛这样才能给对方根本的打击一样。今天这林癞子下手还是挑了的,掀的都是砸不烂的木头跟石头东西。
白秀枝母女俩一边忙,一边说的热闹。
“唉,都是穷闹得,我们山脚下龙坎村这两天还不是热闹的很,疯秀才屋头又让人抄了。要不是村里族老死命拦了,疯秀才落脚的屋都差点让人占了去。”林春花叹息道。
“啊,那些人也太没良心了,疯秀才他爹当年给村里人做了多少好事,现在还对人留下的这根独苗赶尽杀绝。”
疯秀才?
这可是他们丰树乡的名人,本名钱自厚。他爹钱秀才当年是丰树乡远近闻名的先生,是自大丰朝开朝以来丰树乡唯一的一个秀才。
疯秀才他爹是秀才,疯秀才可不是秀才,他只是个老童生。他之所以有名,实在是因为他太倒霉了。次次都因为意外卡在了院试那一关过不了。
其中有一次最为倒霉,本来都已经点了他附生的,结果,主考官贪污舞弊翻车了,然后他们这一科的成绩全部复核,复核的结果是疯秀才落榜了。这一次打击太大,钱自厚直接就疯了。
林鹤精神一震,赶紧插话:“疯秀才家里可有书留下?”
林春花摇头道:“这就不知道了。难说,他家被他们村里人抄了几次了,上次我看到他家门前的树都被人挖了抬走了,书这等值钱的东西,估计早没得了。”
林鹤默了默,不死心道:“那疯秀才疯的可很?”如果不厉害,说不得还能记得一些有用的东西,毕竟读了那么多年。
林春花继续摇头:“疯的不得了哦,他娘死他都啥都不知道,还跟在吹鼓手后面哈哈大笑呢。”
林鹤沉默了。
从锅里飘出来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林鹤喉头都忍不住滚动了下。这副身体现在真是饥肠辘辘。
桂花跟梅花两个已经馋得围着锅灶打转了。
白秀枝揭开锅盖舀了碗鸡汤递给林春花:“去给寿安端过去。他好些天没好好吃饭了,今天这鸡汤应该能吃些。”
林春花端着碗走过来:“寿安,来,先吃点。”为怕林鹤推辞,林楚花二话不说直接将碗塞到他手里:“莫不好意思,你身体不好,能吃的下就赶紧的多吃点,早点养好身体是正经。”
林鹤接过了碗。
桂花跟梅花两孩子还眼巴巴的看着白秀枝。
白秀枝在锅里择了两块儿小小的肉骨头递给娃娃尝了个味道。两娃娃囫囵吞下,更馋了,眼神更是渴求的不行。
林春花看不过去,对她娘道:“娘,给桂花、梅花也舀点?”
白秀枝摇摇头:“不行,今天人多,肉太少了拿出去不像话。”乡里人实在,待客从来都实诚的很,要是菜少不像样子,那是会被人背后说道的。这对乡人来说,那就是耻辱,还不如不待客。
两孩子被她娘赶开,吸着手指头蹲到了林鹤身边。
看着孩子渴望的眼神,林鹤吃不下了。
林鹤将碗递到她们面前:“给。”
两孩子懂事的退后一步没有要。
这时,白秀枝走了过来,将碗狠狠的给林鹤推了回去:“不要给她们,寿安,你吃,赶紧吃。”
白秀枝的表情严肃的都有些凶狠,林鹤看得有些紧张。
白秀枝继而转身语气很严厉的对两孩子道:“你们两个给我记住,家里的东西必得先紧着大哥,娘以后给你们大哥单独做的吃食你们不能要,也不要想。只有大哥好了,你们才能好。可记住了?”
两孩子懵懵的点头。
林鹤微微移开了眼。孩子的眼太让人……
白秀枝摆手赶走两个娃,又转头对林鹤道:“寿安,我们家的东西先紧着你,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啥的。你赶紧把身子骨养好,只有你好了,我们才能好,你可知?”
林鹤点头。
白秀枝有些笨拙把手放到林鹤肩头拍了两下,粗犷的嗓门放低了些:“寿安,你今天走出大门,大伯娘差点高兴的背了气去。你爹娘死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大伯娘跟你说,我也不会那些弯弯绕绕的,也不会说啥好听的。总归我是要看着你好好长大成人的。”
“前些时候,有那敲怪话的,说我想招了男人上门霸了家产,所以才让你病得要死。我知道你上回吐血就是为着这闲话。先前这话我不好说,现在却是能说了。今儿个啥情况你也看到了,大伯娘就是不为你、不为着你爹娘的托付,单为着莲花几个,我也不会对你不好的。所以,以后啊,你该吃吃,该喝喝,早点把身子骨养好才是正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就莫要多想了。可知道?”
林鹤继续点头。
今天这碗鸡汤喝的有点梗喉咙。
放下碗,林鹤开始认真盘算他目前的状况,他现在要读书,就必须要有钱要有好身体。这二者可谓是息息相关,有钱了他才能读书,读书了身体才能好。而他现在要读书,就先要找到书活下去,这就是个闭循环,这个循环他必须要找到切入点。
是的,活下去,就算不为系统所说,也得为了林家这一家子妇孺。自己要是死了,她们就是别人砧板上的肉,今天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不是游戏,这是活生生的人,已经跟他息息相关的人。
可是循着原身的记忆,林家家徒四壁,尤其这些年,大伯父、父亲、母亲还有原身相继病重,早将这家拖垮了。
前几天,林老太为了给他治病差点将家里仅剩的四亩薄田卖了。之所以是差点,是因为林癞子捣乱,要不然已经卖了。这也是林癞子今天如此急赤白赖想他死的原因之一。
想到林癞子,林鹤眉头皱的更深了些,林癞子的穷凶极恶他今天已经见识了,这个祸害不解决,他们一家日后也不得安生。
对付林癞子、读书保命,这是目前亟待解决的两件事。
解决这些需要钱,而林家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拿不出一分钱了。
不管是因为身体原因,还是因为钱,林鹤现在都不大可能走的太远。
而现在他知道的离他们七里扁最近的可能有书的地方是龙坎村。
林鹤决定,这次大姐回去时跟大姐一起去龙坎村看看,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呢?
院门口传来了喧哗声打断了林鹤的沉思。莲花大声喊叫:“娘,我们找到人回来了,人还有气。”
院子的人都拥了过来。
人抬到院坝的长条凳上放好,林春花挤过去一看,顿时兴奋的大声说道:“哎呀,这不是疯秀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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