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他的书，尤其喜欢他用重复叙事的手法写的那几本，每一本都让我在痛哭和治愈之间反复横跳。”叶绵幂的眼睛很亮，那是谢南轩没有见过的模样，和射箭时胜券在握的自信不同，这是藏在灵魂深处的宝藏。

他好像在通过一双明眸，听她叙述她读过的每一个精彩世界。

淮舟行笑道：“我也是，我认为自从他开始了对于生命哲学的探讨，他的文章就更加有人文关怀了。”

他们到底在聊哪个作者啊？谢南轩面无表情地从二人中间路过，顺手接过了叶绵幂手里的肉和菜，她却只是随口说了句谢谢，并没有结束他们的对话。

等他快要走出房车了也没有人注意，他只好继续迈步走了出去。

淮舟行似乎这时候才回过神，笑道：“小谢已经醒了，我们聊得忘了时间，快一起过去烤肉吧。”

叶绵幂笑着应下，正要跟上，被身后的桑姝叫住。

淮舟行先行一步，赶上谢南轩，两人刚走出去几步就说笑起来。

桑姝看着淮舟行的背影，叹道：“这个淮舟行就像一只魅魔一样穿梭在我们之间，拿捏了除我以外所有人的心。”

叶绵幂笑道：“他确实很有趣，你不妨也和他聊一聊，接受一下他的魅惑。”

桑姝摇摇头道：“我还是喜欢和乐乐聊天，小孩子的异想天开特别有趣。我刚刚给他指了一下我调好的凉拌猪耳朵，说那是猪八戒的耳朵，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叶绵幂问道：“发生什么了？”

桑姝坏笑道：“他崩溃大哭，说怎么能吃掉最好的二师兄。”

帐篷已经搭好，里面烧了暖和的火炉，又有加了炭火的烤架，大家穿得厚倒也不觉得多冷，反而有种围着篝火吃烤肉的异域风情。

沾了酱料的烤猪排，撒了孜然的烤羊肉串、烤牛肉串和刷了蜂蜜的烤鸡翅、烤鱿鱼串等等排满了烤架。

桌上还摆有烤玉米、烤茄子、骨肉相连、蒜蓉生蚝、荔枝香辣烤鱼、蜂蜜芥末土豆泥烤鸡腿等等菜品。

饮品既有清爽解腻的乌龙茶和西瓜汁，也有温热润燥的金桔雪梨汤。

淮舟行和方渡远有条不紊地烤肉，桑姝正在用生菜给乐乐卷烤好的肉吃，谢南轩刚做完几道菜坐下来歇一会儿，叶绵幂单手托腮笑着喂棉花糖吃玉米和鸡腿。

秋舒坐到淮舟行的身旁给他打下手帮忙，时不时抱怨一句烟大，有点呼吸困难，但是仍然不愿意离开。

方渡远不解道：“没有多大的烟啊？”

谢南轩笑道：“不是烟大所以呼吸困难，而是淮舟行在旁边，心跳太快所以呼吸困难吧？”

秋舒羞涩地看了眼淮舟行，淮舟行也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气温极低，大家本来不得不尽快吃完饭，但是叶绵幂准备了几只炉子和锅，可以把盘子都摆上去保温，所以大家边吃边聊地打发时间。

叶绵幂怕大家不够吃，时刻关注着大家吃了多少，见秋舒吃得不多，关切问道：“秋秋，你有什么其他想吃的东西吗？我看你吃得不多，是不是桌上的菜不太合你的胃口？”

秋舒忙笑着摆手道：“这些菜我都很喜欢吃，我就是胃口小，不用替我忙了。”

谢南轩正在给乐乐盛菜，闻言干脆把手上这一小碗递给秋舒，说道：“胃口再小，一个成年女性也不能比乐乐吃得少，不然要饿成银行卡那么薄了。”

秋舒无奈接过，叶绵幂道：“你们有钱人的形容词真是朴实无华。”

谢南轩想了想，笑道：“按照她现在的身型，应该是一本书这么薄。这样说有没有好一点？”

众人一起摇头，乐乐接过新的一碗菜，补刀道：“哥哥描述得很准确，但是有失风雅。”

谢南轩：“……”

秋舒问淮舟行：“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形容我？”

“你是真不怕我得罪小谢啊，”淮舟行哭笑不得，但见大家都期待地看向他，只得随口说道，“弱柳扶风吧……虽然听上去好听一些，但是我有一点拙见，女人还是不要为了瘦而牺牲健康比较好。”

秋舒微微笑了笑，又高兴道：“弱柳扶风……你这样一说，我觉得好美，我好像看到了一幅美人倚在树下看河边风景的画。”

……

叶绵幂走出帐篷，把小凳放在地上坐下。帐篷外有一块“屋檐”，正好挡住天上的落雪。

谢南轩回头看她，头一次见到她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叶绵幂手里抱着一杯热奶茶，也递给他一杯，问道：“你不会因为淮舟行说了一个词就不高兴了吧？”

谢南轩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望天说道：“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叶绵幂跟他在一起相处，总是忍不住进入他放松的节奏，她也抬头看着天，摇头道：“不是。但是我能感觉到你有心事。”

谢南轩简约答道：“有。”

叶绵幂拧过头怒视他，给了他一记肘击，生气道：“那你倒是说啊，话都憋在心里攒年货呢？”

“我教你的肘击是为了对付恶人，你都用来对付我了，”谢南轩疼得龇牙咧嘴，揉了揉腰，沉默良久后，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淮舟行很有魅力？”

叶绵幂不解道：“是啊，你不是也这么觉得吗？我每次看见你和他聊天，你看上去都很开心。”

“那你还和棉花糖聊天开心呢，棉花糖也有魅力吗，”谢南轩无语道，“不是人格魅力或者狗格魅力的魅力，是秋舒眼中淮舟行的魅力。”

叶绵幂蹙眉道：“那你直接问我是不是喜欢淮舟行不就行了，绕那么大的圈子干什么？还什么魅力不魅力的。”

谢南轩：“……”没动心的人就是说得轻巧。

叶绵幂话说完才反应过来，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周遭的黑夜无边无际，没有一丝月光能钻出火山灰的桎梏。

而明亮的灯光穿过身后的帐篷，扑在了二人的背上，在面前的地上留下两道低矮的影子，像两个小孩坐着一起看夕阳西下。

叶绵幂忽地笑道：“我第一次和淮舟行说话，是我看见他在路上扫雪，我问他为什么扫雪，雪又扫不尽。他说‘路上有冰雹，担心你拄着拐杖被绊倒，所以没事的时候就扫一下。’”

“但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你不是叫我小偷，就是油腻地称呼我美女。现在想想，真的不怪我当时说你油嘴滑舌。”

谢南轩见叶绵幂笑着，不像在生气，而他自己也确实不如淮舟行心细，没有注意到可能滑倒她的冰雹。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而后轻泯一口奶茶，把目光投入虚无的黑暗中轻哼道：“所以在你眼里，他就更有魅力了吗？”

叶绵幂道：“也没有，比你差一点。”

谢南轩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的消息，立刻回头看向叶绵幂，一双桃花眼都睁圆了。

叶绵幂回看他，笑道：“干什么，我很信任你的，不然我怎么会在末日里，给你一把可以决定人生死的手枪？”

谢南轩心里又酸涩又清甜，他还是忍不住一字一顿地问道：“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叶绵幂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段关系，就像桑姝说的，她万一再一次跳进一个坑、再一次被抛弃呢？

她和谢南轩在感情里，似乎都还不够成熟。

身旁的人得不到回应，起身离开。叶绵幂握着手里有些凉掉的奶茶，心里也是一阵寒意。

看，就是这样不被人坚定地选择，她身边的人都可以说走就走，不会陪着她一直走下去的。

还好没有付出真心，差一点又要失望了。

影子也只剩下一个，和在太平间送走外婆后，在走廊上看到的影子一样刺眼。

不能坚定地选择她，为什么又要来打扰她？一遍遍确认和试探她爱不爱父母、爱不爱他，求他们的满足和心安吗？

叶绵幂不敢闭上眼，怕想起不开心的过往。不敢睁开眼，怕看见影子。她只能盯着自己手里的奶茶出神。

脸上忽然一烫，叶绵幂猛地回神一缩，一只茶杯贴在她的脸上。

顺着茶杯向上看去，是谢南轩那张带着恶劣笑容的脸。

谢南轩笑道：“喝这杯新的吧，我记得你喜欢喝草莓味的。”

叶绵幂迷迷糊糊地接过茶杯，问道：“你怎么记得这个？”

谢南轩在她身边坐下，扬眉得意地笑道：“记性还不错，所以记得。以后还会记得更多淮舟行不知道的事。”

叶绵幂：“幼稚。”

谢南轩：“你偷笑什么？跟小黄鼠狼一样。”

叶绵幂肘击他，怒道：“多少次了，你一声不吭地走开，该张嘴的时候不说话，说话就让人生气！”

谢南轩举着两只茶杯左防右防，狡辩道：“什么都说就不酷了……”

果然，两只生龙活虎的影子比一只孤零零的影子好作画。

天气虽冷，但是大家和和气气地在房车和帐篷里相处，几天时间也很快热热闹闹过去。

叶绵幂的脚伤在各种《本草纲目》的药草和谢南轩的食补助攻下，也逐渐恢复正常。

眼看山上的积雪越来越厚，几乎要看不到之前裸露的山体和树木，大家也不得不准备出发爬山了。

暂时确定需要绕过几百米的山路，但是不清楚山上需要爬多久，只能做好最充足的准备。

叶绵幂这几日读够了第六百本书，向系统兑换了《哪吒传奇》里的混天绫，希望能够在爬山的时候发挥作用，充当绳索。

下雪、爬山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气温越降越低，现在已经零下三十度了。

也不知道极寒末日的尽头会是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