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雪又至

城破第七日,大雪又至。

殷珴不到卯时便起身去往医帐,军营中没有精致小巧的袖炉,殷珴边走边哈气,即便这样她也止不住哆嗦。

一列正在的巡逻队伍看见殷珴,为首的士兵立时叫停,对殷珴铿锵道:

“医师。”

殷珴还不太适应这种场合,须臾微怔后缓慢点头。

她手上的冻疮开始泛起丝丝麻麻的痒来,令她不免得加快脚步。

医帐内全是仙鹤草和鸡冠花的混合味儿,殷珴本无甚在意,因为她身上也是这个味道。可殷珴今天发现这个味道有些奇怪。

似乎,好像还有什么别的——

鲜血的味道。

大雪让气温骤降,殷珴的鼻子被冻得红肿,但作为一合格的医师,这点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并竭力说服自己:

许是昨晚聊城又起了点小骚动而已。

随后她抚平自己骤跳的心,掀开帐幔。

没什么异样,和昨日殷珴走的时候毫无差别——

陶瓷药锅里的汤已熬制滚沸,旁边晾晒的草药也原风不动地摆在那里,殷珴拾掇着步伐将它们全部翻了个面。

锅上的炉盖因为高温冒出的热气冲击不断上下颠簸,它在静谧的雪夜中冒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殷珴感受到身体逐渐回温,她不断靠近药炉,屏息以待。

然而她一揭开盖子,还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人可以糊弄过去,而系统是不可以的。

系统没有提示她配置成功的消息,换句话说:她又失败了。

殷珴自带疗愈系统,但这个疗愈系统却不怎么中用,属于“摆烂系统”,时常不吱声就算了,一吱声定是有什么事来为难殷珴。

系统发布任务还是在三个月前,殷珴当时听了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系统让她配置出精神疗愈的顶级药物。

殷珴没那么大能耐。

但系统说,这个任务完成可得一千积分……殷珴是抱怨,但架不住它积分太香啊。平日里疗愈一个人也就只能加十积分,在选择疗愈一百个人和配置药物之间,殷珴选择放手一搏。

只是计划又失败了。殷珴有点儿想哭,恍惚间又想起刚跳坑到这个世界时系统公告她的规则:

玩家在得到一万积分时便可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

倘若殷珴可以重获新生,她当然选择回家,谁愿意待在这个鸟不拉屎的世界。

殷珴不打算放弃,可她只是有点儿累了,适才在外面走了那么一长段路,殷珴现在浑身都僵硬,好在医帐内温度高些,殷珴准备待在这儿取暖,顺便想想对策。

她正一筹莫展之时,顿而发现刚才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愈来愈近。

殷珴敏锐地察觉到这血腥味带着温热的气息,正朝她铺天盖地滚来,就在……就在她身后!

殷珴猛然回头,收获刀架脖子的悲惨命运。

她无语又好笑地闭上眼,系统终于肯理她了,却是要命的提示音:

警告。警告。警告。宿主正在遭遇A类精神病攻击。

主要症状:暴虐 ,神志难控,觉醒度低。

主要危机:宿主易受到人身攻击。

生命威胁程度:百分之七十。

请宿主立即逃离。立即逃离。

殷珴真服了,什么垃圾系统,不早点提示自己就算了,说这么一大堆,它有没有考虑过殷珴的脖子已经被精神病人架在刀刃上啊。

怎么逃?

对方没有出声,自己也不能像鸵鸟一样自欺欺人,殷珴下定决心,睁眼。

坦言道,殷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A类精神病患者。殷珴只觉得面前是个垂死之人。

他浑身是血,手臂中箭,背刺芒刀,血肉迷糊的脸上殷珴都看不出清晰的五官。

冰冷的手触碰到殷珴的脖颈上,长时间在雪地里行走的人,但凡是与外界直接接触的皮肤都会覆上薄霜。

殷珴觉得这样的温度实在太冷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带着嘴里的话都混沌起来:“这位大,大哥,有、有话好好说,何必……”

未等殷珴话落,持刀之人又将手紧了紧,殷珴觉察锋利划破皮肤,她也流血了,只是未被伤及动脉,这算作威胁。

持刀者眼下伤势那么重,没空跟殷珴废话,他结冰的睫毛微微抖动,看得殷珴心惊胆战。

发冠散了,他颓唐至极,话音很小但殷珴却仍感到威慑:

“救……我”

持刀之人用最后的力气握紧殷珴的手臂,他慢慢靠近:“不然,你就给我……”

陪葬。

顷刻间,持刀之人浑身卸力,重重倒在殷珴身上。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倒了,殷珴在心里调侃:

这就是A类精神病的威胁吗?系统你是真把我当废柴。

殷珴正考虑如何处置此人时,将目光落在这张陌生的脸庞上。

忽略掉满身的血迹,就这装束,这气度,起码是个校尉。

这是殷珴来到这个异世界以来第二次遇见A类精神病者,上一次遇见还是在刚刚穿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月,她替洵国六皇子诊治病情的时候见过洵国皇上一面。

当时系统也发出和现在一样的提示音,只是殷珴头都不敢抬一下。

面见天子,纵使殷珴不是古代人但好歹这点基本常识也是知道的。

殷珴突然灵机一动。

疗愈普通人积分加十,那如果是A类精神病者呢?

殷珴感觉钱来了,积分要来了。反正也不想待在这个世界,殷珴觉得与其放掉这块大饼不如尽力一试。

殷珴决心将持刀者的精神病治好。

计划的第一步,就是处理掉他身上的伤,只有这样才能换取持刀者的信任。

而殷珴准备动作时又疑惑起来,她开始疑惑此人的身份。

来路不明。

就算是军中打扮也不能保险。万一是梧国人呢?

聊城现下已然被洵国攻占,她要是真救了个梧**,尚在苟且偷生的小命不保啊。

殷珴的确犹豫了。但架不住积分诱惑实在太大,她决定冒死一试。

仅仅两炷香的时间,殷珴掀开帐幔的时候发现外面的雪又厚了一层,她的眉头锁得更紧。

持刀者再也禁不起这么冻了。

他需要维持体温,便只能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殷珴决定立即处理他的伤口。不过殷珴舍不得花五积分兑换止疼药,所以只好让持刀者硬扛了,好在他已深度昏迷,要不然殷珴一个人可搞不定。

她重新点燃一根崭新的蜡烛,将刀口挂在火烛外焰上反复灼烧。得亏本科的时候学过一点儿,否则殷珴难保看见这副场面不会害怕得手抖。

她费了好大力气脱掉持刀者身上的铠甲,又使九牛二虎之力将持刀者翻了个面。

“咦”

她不禁感慨,一个战士受伤难免,但这样触目惊心,“琳琅满目”的伤口殷珴还是第一次见。

殷珴不禁调侃:“你这是从死神手里捡过多少次命啊。”

持刀者没有回应。

带小刀的温度降至正常时,殷珴毫不犹豫将其刺向了持刀者的臂膀,她要替他挑出刺入的利箭。

血汩汩流出。殷珴发现自己手上都被染上大片,温度太过烫人,她害怕自己因为这灼人的温度而颤抖,不免绷紧唇线。

伤口太深。殷珴又翻箱倒柜找出一根紧实的麻线,她用这根麻线紧紧缠绕箭身。

用力一扯。

持刀者发出沉闷的低声怒吼。

出来一点儿了,殷珴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

她再次用力,选择性略过持刀者逐渐狰狞的面部。

“……”

终于,几番拉扯之后,利箭极为不易地从血肉里挣出。

接下来就是缝补伤口。

殷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她清楚自己没有时间了。

持刀者已经快要清醒。人就是**凡胎,当感到刺激之后大脑感官会迅速调动起各部位神经中枢和神经纤维,催使人苏醒。这是一种极为痛苦的自保方式。

殷珴迅疾地缝补起伤口来。离夜色破晓还有片刻,殷珴任务繁重,她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将这位A级病人处理好,并且掩盖现场。

她的动作快准狠,当然最后缝补出来的效果不忍直视,但也只能将就。

……

缝合完毕之后,殷珴扫一眼自己布满鲜血的双手,极为平缓地将它们反复淌过元洗,随后她企图唤醒持刀者。

“喂。”

“…”

“喂?”

“…”

“死了?”殷珴用力摇动持刀者的肩膀。

“…”

她又探了那人的鼻息,最后下定结论,“还昏着呢。”

殷珴几番操作下来耗尽心力,登时瘫坐在地上。她用手擦去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来多汗,浑身仍然紧着。

巡逻军队逼近了。

东面三十米左右,正在朝药帐走来。

殷珴的心狂跳不止,她听见整齐的步子逐步紧逼过来,大风吹刮得素帐随风舞动。

殷珴死死盯着那处。外面仍旧大雪纷飞,鹅毛一样的雪飘进帐内,里面的烛火似乎禁不起这极致寒冷的对抗,这数次纠缠之后,熄灭了。

而那脚步声,近到殷珴紧张来忘掉呼吸。

几秒之后,队伍的步伐停顿了,一个厚重的嗓音从帐外传来。

“医师,将军请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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