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并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从他以前对待妻子方云娘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在母亲与妻子产生矛盾的时候，他选择站在母亲那一边，委屈自己的妻子。

并不是他多么有孝心，只是他怕麻烦，若是妻子与母亲三天一吵五天一大闹的，他夹在中间不得烦死？倒不如让妻子忍耐忍耐，受点委屈，不要麻烦他。

当妻子不愿忍耐了，他的利益受损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迁怒自己的母亲，要不是母亲欺辱妻子，他又怎么会失去岳家的资助？

尤其是方轻云与陈彦灵魂互换之后，陈彦每次‘方云娘’的身份在陈母那里受的委屈，他全都铭刻于心，暗自记恨。

曾经母子相依为命他对母亲的那点感情早已被消磨了干净，而且陈母对他无条件的宠爱，让他有恃无恐。

就跟当初陈彦对妻子方云娘的想法一样，云娘都已经嫁给我了，就算我对她不好又能如何？她还不是要一辈子以我这个夫君为天？

所以他有恃无恐，毫不珍惜。然而夫妻还是可以和离的。

如今陈彦对陈母的想法也是如此，母亲就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对她态度恶劣又如何？她下半辈子还不是只能依靠我这个儿子？

他甚至更加有恃无恐，因为母子关系不同于夫妻关系可以解除，陈母又只有他一个儿子，别无选择。

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管陈彦态度如何恶劣，陈母都不在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去给儿子做饭，尽最大可能给儿子最好的待遇。

但并不是陈彦想的那样，陈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别无选择，而是陈母只有他一个儿子，她深爱着自己的儿子，愿意为他付出一切。

只是陈母的能力只有那样，她所能给儿子最好的东西，也叫陈彦看不上。

刚在县城里下馆子吃饱了的陈彦看着陈母用家里最后一点腊肉做出来的腊肉闷饭，看着就没什么胃口，直接摔了碗：“这些都是什么？能吃吗？要不是你把云娘气走了，我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吃这些东西吗？”

陈彦拂袖而去。

陈母惶惶不安的站在原地低着头，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陈彦走后，她盯着地上撒了一地的腊肉饭咽了咽口水，然后趴下去小心翼翼的将腊肉饭捡起来吃了，即使是沾了尘土的饭粒也没浪费。

陈彦在书房里，掏出怀里还剩下的二两多银子，想着自己今天被私塾劝退的事，气得一点看书的心情都没了。

他狠狠的踹了一脚书桌，将桌子上的笔墨纸砚给踹到了地上，砚台摔出了裂痕，笔架摔断了，上面的几支毛笔四处滚落，纸张被染上了墨痕。

看到这一幕，他又有些心疼的把东西捡了起来，实在是这处境没钱给他再买一套笔墨纸砚了。

陈彦决定去报名参加院试，不管有没有把握，都要去试一试，若是过了他就有秀才功名在身了，届时目前的困境全都不是问题了。

方家。

方母正在给方父和方轻云收拾南下远行的行李。

方母一边收拾还一边埋怨：“云娘一个女孩子，你让她管理店铺就是了，干什么带她跑那么远？”

方父笑着听方母的抱怨，但并没有反悔。

本来距离他下次去进货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结果因为方轻云退出的贵宾卡制度，吸引了许多顾客，库存的那些布匹都销售了出去，眼看着要缺货了，方父只好提前去进货了。

他已经答应了女儿，这次去进货要带她一起去的，自然不会食言。

做生意的进货渠道无疑是非常重要的，能用低廉的价格拿到物美的货物，才能带回来卖上好价钱，赚取丰厚的利润。

方父的进货渠道一直是方家的秘密，也就是真的将方轻云当做自己生意的继承人了才会把她带去进货。

方轻云也很期待这一次远行。

在古代想出门远点儿真的很不容易，一般人若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基本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家乡的。像是女子就更是被约束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她能争取到这个机会，也是因为她嫁过人又和离了，方父方母对她再嫁不抱太大希望，才会答应她的。

在出发的那一天，方家门口停了好几辆马车，都是租来的大马车，里面还放上了不少永安县和坊阳县的特产，方父打算把这些特产带到其他郡城去卖掉。

方轻云换了一身男子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英气勃勃长相略秀气的瘦小少年，顾盼之间英姿勃发，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是个女子。

方父见了她的装扮也点头称好：“这个打扮好，免得女子身份行走在外引来麻烦。”

虽然女子顶门立户的情况不是没有，但总会惹来风言风语，或者是引来狂蜂浪蝶，扮作男子就会少很多麻烦。

方轻云却没有多少高兴的神色，这只是碍于女子身份被世人歧视才不得不做出的自我保护，并不能让她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方轻云扶着方父上马车：“爹，您先上马车。”

方父刚坐上马车，方轻云准备上去时，忽然听见一声呼喊：“方伯父！”

方轻云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包袱。

马车里的方父也掀开车帘子探头出来，看向那个书生，有些诧异的问：“贤侄？你怎么来了？”

徐辰下意识向方轻云看了一眼，虽然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却也落入了方父的眼底。

方父若有所思的看着徐辰。

徐辰紧张的说：“方伯父，我，我爹听说伯父要出远门，便叫我来送送您，这是给您践行的礼物。”他把包袱递了过来。

方父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偷笑了起来，践行？他以往南下进货那么多次，怎么不见老徐给他践行？今天他头一次带女儿出远门，老徐就叫自己儿子来给他践行了？

方父看着徐辰那略紧张的模样，就知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方父笑着对方轻云说：“云娘，既然是你徐叔一片好意，那就收下来吧。”

方轻云伸手接过包袱，对徐辰客气的说：“多谢徐公子，还请徐公子代为转达家父对徐叔的谢意。”

徐辰脸上连忙点头答应，露出傻笑：“一定转达，一定转达。”

方轻云转身上了马车，车队慢慢的向城外驶去。

徐辰还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那辆坐着佳人的马车渐渐在视野内远去。

马车内，方父打趣的问方轻云：“云娘，你觉得徐辰这小子怎么样？”

方轻云看了一眼手里的包袱，脑海中浮现出他那傻乎乎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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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秀才娘子（二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