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

妈妈说：爸爸抛弃了我们，自己一个人逃走了。

被困在这个别墅里似乎已经过了许多年，张小小对于爸爸的记忆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模糊了。

残缺的印象中，似乎只剩下一张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脸和支离破碎的事件。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看到那个符号的时候，条件反射地认识到，那是爸爸的笔迹。

在爸爸给她编的小故事里，在爸爸给她做的秋千上，都带着同样的痕迹。

“你确定这是你爸爸的字迹吗？”山岚仔细抚平纸张，递给张小小，“先看看吧。”

张小小抿抿唇，撇过头不去接，拒绝道：“我不看。”

小女孩的脸上写满了抗拒，小脸转向一边，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呼吸却是急促的，分明是想看的。

这种情况劝是没有用的，山岚目光落到纸上，又问了一遍，“真不看？”

张小小：“就不看。”

山岚：“那我们自己看。”

张小小：“……”？？

张小小还没反应过来，一行人已经围着看了起来，玩家对于线索有着天然的追求，这种时候更不可能放过。

连小花也看得津津有味。

完全没想到山岚会这么快放弃说服她，张小小一咬牙、一跺脚，反身钻头挤了进去。

面子是什么，她不要了！

她就要看看爸爸到底写了什么！

纸条上写着的是一些零碎的记录，从一开始的笔迹整齐，到后面的越来越凌乱。

似乎对应了下笔人的状态正随着发展越变越糟。

区分时间的不是日期、小时，而是白雾、黑雾，也给阅读增加了难度。

张小小认识的字不多，看得很艰难。

没打断她，山岚退后半步给张小小让出了一个位置，又招呼了小花，从头看了起来。

·

白雾

我从家里出来了，留下了季媛照顾小小。

家里的食物只能再坚持一周了，我一定要给她们找到足够的食物。

手机出来以后就没信号了，只能先随便记录一下了。

黑雾

雾气变黑了，大概是一天过去了，但是我什么也没找到，我真是个废物。

可见度太低了，但是我明明找了很久，却什么房子也没看到。

这里附近本来应该是一些超市才对。

难道是拆迁了吗？网上一点消息都没有看到。

怎么会这样。

白雾

该死，雾气里还有怪物，还好我带了防身的东西。

这就是世界末日吗？

看来之后不能随便休息了，除非能找到掩体，或者这些怪物害怕的东西。

黑雾

两天了，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如果再没有吃的，我可能会饿死在路上了。

季媛，小小，希望你们在家里一切还好。

不管怎么说，我会把吃的带给你们的，一定会的。

如果没有……

白雾

第三天，我受伤了。

但是这不是最糟糕的事情，雾气好像在越来越大，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小，季媛，告诉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救你们？

我会回去的，我必须回去！

回去。回去。

黑雾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找到办法了！

我找到我们活下去的办法了。

割掉它，割掉它我们就再也不会饿了。

割掉它。

割掉它……

……

字迹写到最后已经逐渐无法分辨，只从一些零碎的部首、碎片去猜测，那些密密麻麻的一大团全都是三个字——

割掉它。

“这个割掉它……指的是什么？”温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哆嗦着，移动到了最下角大团混乱的字迹上，“是胃吗？”

但凡见过楼下那一长排烤鸭般的尸体，都能轻易地联想到这一点。

比起这个，山岚更关心——

“你们真的相信，这个办法有用吗？”

众人面面相觑。

山岚双手抱胸“唔”了一声，补充道：“这张纸条是在王老四手里发现的，而且……”

“他身上的伤口我看了，应该是自己下的手。”

山岚动过手术的病人堆一堆，都快能堆满一条壕沟了，在地道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不对。

王老四尸体上的刀口和旁边其他的比起来，要短上许多，那是因为手臂和手腕翻转的程度终究有一个极限。

而且在刀口上有部分锯齿状的痕迹，除开下手的同时剧烈疼痛导致的手抖，山岚想不到其他的可能了。

“他信了，也动了手。”山岚拿手指绕着小花甩来甩去的尾巴玩，慢条斯理下了结论，“但是他还是死了。”

小花趴着休息，拿尾巴和山岚玩着躲猫猫的游戏。

证明了这个办法没用，一行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不需要剖腹当然是好的，却也让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没了价值。

张曼曼沉默地听了许久，她不想质疑山岚的答案，有一个问题却始终想不通。

“但是这个爸爸为什么要害自己的女儿呢？”

“如果这个办法没用，不就等于杀了她们吗？”

这个问题也是山岚的疑问，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张小小，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小小不见了。

“啊呀小小不见了！”柳奶奶惊叫起来。

他们刚刚的心思都在这纸条上面，竟然连这孩子什么时候溜走了都没发现。

经过地道一行，再没人把张小小当怪物看待了，现在发现张小小丢了，一个个都是担心得不得了。

“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吧？”张曼曼提议道，“人多力量大，这别墅就这么大，总能找到的。”

“还是我去找吧。”

山岚抱起小花，想了想叮嘱道：“你们先暂时在楼下休息一下，二楼不要去了，我怀疑这个别墅里还有别的东西。”

“待在一起安全一点。”

这句话的威力是巨大的，原本纷纷想出份力的众人都苦笑着留了下来，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说不定他们一个落单人就没了。

“那要不再出一个人跟你一块吧？”

山岚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把好像有些疲惫的小奶猫捞了起来，示意道：“有小花陪我呢。”

“小花，你说是吧？”

小奶猫撑开眼皮，眯着眼睛“喵”了一声，粘人地蹭了蹭山岚的手腕，还非常不客气地拿山岚的手指磨着牙。

不知道为什么，从地道里出来之后她就开始变得困困的，软软的牙根还痒了起来。

任由小花把自己的手指当磨牙棒使唤，山岚一边上楼朝推测的房间走过去，一边整理思路。

她的怀疑是有原因的。

王老四就算再相信自己找到的线索，在这种非生即死的问题上至少也会想办法验证一二，只有验证成功了才可能对自己动手。

那么——

是谁给了王老四一个“办法”是有用的假象呢？

站在二楼最后一扇门前，山岚空出一只手抬起来，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下一秒，门后传来了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

“张小小。”山岚眉毛一挑，淡淡道，“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开门。”

张小小锁了门，抱着布娃娃跑到了床上，拿妈妈的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过了很久，房间里外都安安静静，什么声音都没有。

张小小钻出被子，疑惑回头。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讨厌的人钻了进来。

张小小：“！！！”

山岚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拿起一串钥匙抖了抖手腕，耸肩道：“备用钥匙，之前找手电筒的时候找到了，就收起来了。”

“哼！”

得了解释，小女孩冷哼一声，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你不要找我，我心情不好，什么都不会说的！”

山岚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帮小花梳理着毛发，淡淡道：“谁说我是来找你的？”

“那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这个房间的画像。”

墙壁上，挂在正中的画像里女人亲昵地拥着张小小。

乍一眼看上去的时候是笑着的，仔细端详却会发现女人的嘴角微微下拉，是一个悲伤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山岚总觉得这幅画一开始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在张小小和女人的左边，一大片的草坪空在那里，空出来的位置太多就好像那里曾经站了一个人一样。

没怎么犹豫，山岚就探手把画像摘了下来。

画像脱离墙面的声响惊动了早就如惊弓之鸟的张小小，她一下掀开了被子从自己的蜗牛壳里钻了出来，朝着山岚大声喊道：“那是我和爸爸妈妈的画！你快点把它还给我！”

这一下的嗓门实在太大，小花原本在山岚的怀里昏昏欲睡，一下被惊得瞪大了眼睛，尖利的爪子无意识地探出来按在了山岚的手臂上，陷进了皮肉。

小花收回爪子，血珠一下就冒了出来。

“！！！”

看着雪白手臂上面梅花状分布的血珠，小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竟然弄伤了山岚！

小奶猫趴下身子，一张猫脸挤做了一团，难过的像是自己受伤了，她伸出舌头，尽最大的可能轻柔地舔舐着伤口。

伤口很小，痛也不过一瞬间的事，反倒是小花的这种处理方式比较难熬。

“我没事。”

不过山岚也没有拦着小花，只是捏了捏她的耳朵，温声摇了摇头。

安抚了小花，她的目光重新落到张小小身上。

“给我，”小怪物格外执拗地盯着她，又强调了一遍，“把爸爸妈妈和我的画像还给我。”

山岚垂首敛眸，上挑的眼尾里不起波澜。

她单手勾着画像的吊绳，缓慢却坚定翻转过来。

“是吗？”

“可是这里面——”

“为什么只有你妈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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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妈妈我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