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并不需要睡眠,这让不久前还在末世的陆景泽有些不习惯,他换完衣服后,在阁前的仙池里看了会儿鱼,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回到了内殿。
仙域的运行和他所在的凡间其实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比如现代世界有企业文化,对员工有服装规定,有些企业还会要求员工穿企业定制的文化衫。
而仙域中,藏经阁的小仙不论男女都身着严肃淡雅的白袍直裾配淡蓝里衣,月老阁的小仙普遍身着红色系服装,鲜红粉红姹紫嫣红,格外喜庆。
但陆景泽却看不出凌渊阁的小仙有什么统一的服装,这里的仙侍虽然少,但都穿得个性十足,有穿窄袖短衫的,也有穿广袖长袍的,有人戴冠,有人用簪,服饰的朝代也不尽相同,看起来包罗万象。
虽然服饰各异,但色调倒是接近,大多是蓝绿灰色调,没有太过张扬突兀的颜色,繁而不乱,一眼看过去十分和谐,倒是符合陆景泽心中仙界动植物园的定位。
想起凌宜的穿搭,陆景泽猜他应该喜欢绿色,便给自己幻变了一身水墨绿的直裾,外套浅绿纱袍。
内殿即凌宜居住的地方,这里十分空旷,并不像陆景泽想象的那样有很多仙侍。
陆景泽一开始用看待古代世界的眼光去理解仙域,然而和一些小仙短暂接触后,他发现仙界的等级并不严明,仙侍和上神之间并没有非常明显的尊卑差异。
仙侍并不都是服侍上神的,每个仙侍都有自己的工作,这些工作有些和仙界有关,有些和凡间有关,这倒有些像现代世界的基层公务员。
“你来得倒是挺早,”凌宜抬眼扫视了一下陆景泽的穿搭,没有多说什么,想来应该是满意的,“大花和翠翠都已经喂过了,你现在可以去陪它们玩会儿,喂食是每两个时辰喂一次,不要多喂。”
大花和翠翠?陆景泽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下凌宜取名字的水平,朝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凌宜所指的方向是一棵大盆栽,巨大的青瓷花盆里种着一棵半人高的小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陆景泽认不出这是什么树,猜测是仙界独有的品种。
莫非这棵树便是翠翠?凡间有食人花和灯笼草,仙界灵气旺盛,有形状酷似植物的灵宠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这位“翠翠”爱吃些什么,吃素还是吃荤,陆景泽暗自猜想着。
他用手轻轻摸了摸小树的枝叶,心想,这枝叶会不会像含羞草一样,忽地把叶子全收回去。
谁料手上却忽然传来针扎般的疼痛,陆景泽朝手上看去,嘶地吸了一口凉气——一只和树叶同色的手指粗的蛇正咬住他的无名指不肯松口!
想到身后还在默默看戏的凌宜仙君,陆景泽克制着自己把它甩开的冲动,用另一只手轻轻抓住小蛇的七寸,迫使它松开了牙齿,被捏住七寸的青蛇朝他嘶嘶地吐着信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想来这位就是“翠翠”了。他把翠翠放回树枝,翠翠立即将身子盘在枝叶上,三角的脑袋却还一动不动地盯着陆景泽,似乎随时会扑上来再次攻击他。
陆景泽看了眼自己手上渗出血珠的伤口,心想,既然凌宜敢一声不吭让他来喂蛇,这蛇应该并没有毒,这一出估计是凌宜的试探。
想到这里,陆景泽恨不得化身巨蟒,狠狠咬凌宜一口,但他面上却不显,似乎并不惊奇害怕,仿佛看孩童的恶作剧,脸上云淡风轻。
既然“翠翠”是条青蛇,那么“大花”应该也是蛇了。陆景泽绕着花盆转了半圈,这才看到树干背后还有一条手腕粗细的大蛇,这蛇比刚刚的青蛇要大上三倍,通身遍布黑黄的花纹,看起来更为可怖。
好在陆景泽之前在宠物医院工作,虽然平时客户大多是猫狗兔等毛绒绒的哺乳动物,但也见过不少异宠,不至于过度害怕,要是换个怕蛇的人,只怕现在已经吓得腿软了。
“你倒是不怕它们,真是难得,看来这差事交给你算是找对人了。”凌宜淡淡地开口,脸上却有着错过好戏的失望,他摊开手,手上随即显现出一颗黄豆大的金色药丸,“喏,赶紧吃吧,再不吃你就该毒发了。”
陆景泽闻言立刻接过他手里的药丸,直接吞了下去,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恭顺的表情:“这也是您的考核吗?”
“不是,”凌宜利落地回答,“我猜你现在在心里说我坏话,是吗?”
你猜对了,陆景泽心想,然而他开口却道:“仙君让我来内殿是器重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对您有怨怼。何况我本是山野中的一棵山参,化成人形后也依然居住在深山,平日里总和爬蛇走兽为伴,并不觉得这份差事有什么不好。”
凌宜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他躺在睡椅上,懒洋洋地回道:“算你有悟性。你吃了这颗药丸,不用再担心它们的毒了。没事多陪它们玩玩,让它们早日信任你,就不会咬你了。”
“这两条灵蛇认主,只肯吃我喂的东西,还有半月我就要去虚境渡劫,你早些和它们熟悉,我不在的几日你就帮我照顾好它们。”
陆景泽精确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信息:“渡劫?您这样已经飞升的上神也需要渡劫吗?”
“正是上神才需要定时渡雷劫,让天道来核验上神的品行,防止法力高强的上神心生邪念,为祸一方。”看来凌宜仙君今日心情不错,竟然与他解释了几句。
若雷劫是天道对上神品行的考验,那以凌宜的性格和品行,恐怕劈他的雷都比劈旁人的要狠些,陆景泽心想。
陆景泽心中虽然这么想,但面上却不反映真实的想法。他双眉紧蹙,羽睫轻扇,嘴巴抿成薄线,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这个雷劫,很难渡吗?”他双唇微启,语气有些不安。
凌宜忽然靠近他,盯着他满是担忧的眼睛:“奇怪,你是在担心我吗?”
嗯,担心劈你的雷不够狠。
陆景泽脸上泛起红晕:“嗯,小仙希望仙君万事顺心,平平安安,顺利渡过雷劫。”
凌宜将信将疑:“雷劫难渡与否应人而异,平日里为非作歹,心肠狠毒的上神,自然格外害怕雷劫。但像我这样慈悲济世的神仙,渡雷劫便如吃小鲜,坦荡无惧。”
脸皮真厚啊,这脸皮都能拿去当盾牌挡雷了。
陆景泽:“既然仙君这么说,那我就安心了,天道自有衡量,必然不会为难像仙君这样高洁的人物。”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来我凌渊阁才一天,为何会忽然担心起我的安危?”凌宜忽然发问,锐利的眼神在陆景泽泛红的脸上打转,似乎在捕捉他稍纵即逝的微表情。
陆景泽似乎有些害羞,他捏了捏自己的衣袖,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仙君应该知道,我不久前才刚刚飞升,一入仙域,便直接选择来凌渊阁,并没有考虑去其他上神那当差。小仙心知凌渊阁很久没有收新人了,心想,若是这次没有通过仙君的考核,便回去精进仙法,待有所长进,再来恳求仙君给我一个机会。”
“哦?”凌宜起了兴致,“你的意思是非我凌渊阁不入?有意思,我只听过凡间有女子非心上人不嫁、男子非爱人不娶的,第一次见决心要在我凌渊阁这一棵树上吊死的,你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要找你报仇,顺便攻略你。
陆景泽脸上的红晕更甚:“小仙不是为了凌渊阁,而是为了凌宜仙君。小仙的心思,和仙君所说的凡间痴情男女,都是一样的。”
“你的意思是你心悦于我?”凌宜歪了歪脑袋,面露疑惑,“心悦于我实乃人之常情,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我先前并未见过你,你又是刚刚飞升成功,为何会爱慕我,难道本仙君在凡间也那么芳名远扬吗?”
自恋遭雷劈啊亲。
“仙君贵人多忘事,自然不记得小仙,但小仙却一日都不曾忘记仙君!若不是对仙君的执念,小仙也不会在短短百年内飞升成仙。”
这话他也没说错,若不是因为对凌宜的恨和想要为心上人报仇的执念,他也不会那么快飞升。
凌宜被他的话动摇:“此话怎讲?”
“仙君还记得百年前您下凡历凡劫吗,那时我刚刚化作人形,来到民间,阴差阳错之下和您有过几面之缘,对您一见倾心,久久不能忘怀,只恨当初化形之时没有化作女儿身。得知您有婚约在身,我心痛欲碎,回到了山野,却在不久后得知了您的死讯。”
“我不相信老天如此残忍,让像您这样风光霁月的人英年早逝。所幸后来从几个百年精怪那里得知了您的真实身份,便决心要好好修炼,早日飞升,再次见到您,如今我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常伴君身了。”
凌宜似乎被他打动:"难为你如此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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