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缘成功打入惑妄宫内部,已经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他没见过魔尊的面,只听说对方正在闭关修炼。既然如此,他也只能专心致志地扮演好厨子的角色,忍受妖族魔族的欺负。
大约一百年前,魔界与妖界、冥界发生大战,最终冥界与魔界并存友好,互不干涉,而妖界被魔界吞并,妖族归魔族统治管辖,是以有不少妖族生活在惑妄宫地界。
妖魔显然比仙盟弟子更差劲,本就横行霸道,用拳头说话,像唐玉缘这样妖力低微的小兔妖,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受气包。
自他来之后,惑妄宫宫众们的日常就变成了“吃饭睡觉打芋圆”,吃的还是他做的饭。
若不是有十八年受欺负的经验,唐玉缘早就碎了。
先前他躲避一只黄鼠狼精的欺负,一口气跑到了这树上,见对方没追过来才松了口气,刚一定神就发觉坏了菜。
妖魔皆受魔气滋养,本对灵气没什么需求,唯独留着这里专门给魔尊消除心魔印用,因此严禁宫众进入,以免玷污了此处灵气。
要是被管事的抓住,一准儿吃不了兜着走!
搞不好黄鼠狼精一纸黑状已经告上去了!
唐玉缘刚想开溜,就见那刃无霜裹挟着一身刀枪剑戟般的寒气过来,直接在这树下打坐。
他见过对方的画像,一眼就认了出来,吓得两股战战,躲在树上大气都不敢喘。
应当不至于被杀,只是不希望自己这三个月的罪白受,“创业未始一上来就崩殂”。
那可太惨了。
谁知道刃无霜打坐完了还不走,居然摊开手脚,他躺下了!
衣袍前襟四敞大开,肌肤苍白的胸腹就那样露着,清晰地展现出了每块肌肉的轮廓,看起来像一块完美无瑕的玉雕。
左半侧身体上血红的藤蔓印记慢慢褪去,从艳红无比到颜色浅淡,再褪到只剩一点浅浅的印子,从之前的妖冶华丽,变得清丽优雅。
人都是爱看美好事物的,唐玉缘也不例外,看着魔尊那无暇的**,高挑修长的身形,他好生羡慕。
怎么人家就这么会长?!
自己却连个儿都长不高。
说起来,修仙界乃至人界,对刃无霜本人倒是没什么看法,有的只是正道对魔道的天然对立,毕竟刃无霜刚上位没多久,只是在魔界内斗,除了传闻说他要去揭玄蛊封印之外,并未(来得及)作恶。
于是大家提到刃无霜,只是说“啊那个新任魔尊”,并没有说“那个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
尽管修仙界想除恶务尽,消灭全天下的妖魔鬼怪,但一直以来的经验告诉他们,这是不可能的。
只要各方势力能够达到一个平衡,没有谁会轻易挑起纷争,避免荼毒天下百姓。
但是对魔尊居然有那么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感,那就不对了。
唐玉缘连忙在心里默念了一会儿仙盟盟训,把劈了叉的小心思往回拽了一点点。
欣赏了一会儿美人,又积极自我反省了片刻,魔尊还没走,唐玉缘脚蹲麻了,难受得要命,他寻思既然刃无霜没发现自己的存在,那么他动上一动,应当不碍事。
谁知这一动,动静就大了,不仅掉下树去,还专往人胸口上掉。
临行前,师父叮嘱他,若有危险,可尝试现出兔子原形,借此蒙混过关,于是他当即照做。
被刃无霜拽着后腿拽到眼前,他极力做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水汪汪红盈盈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气势骇人的魔尊。
真是没见过这么英俊、又这么有威压的人物。
刃无霜一来就觉察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并未感受到危险,便随他一直在树上待着。
自己就是再霸道,也不能不让这惑妄宫有活物不是?
他心魔气散了大半后,心情十分愉快,便起了这促狭心,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小东西狗胆包天地闯入禁地,到底能坚持多久才下来。
没想到居然是一只如此漂亮的小白兔。
“敢闯禁地,你胆子不小啊!”刃无霜把兔子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双臂枕在脑后,慵懒地看着它那一双红豆眼。
小兔子看起来怕得要命,三瓣嘴不停翕动,浑身都在发抖,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像是吓哭了。
唐玉缘确实不敢动,尤其是此刻他正趴在魔尊饱满的胸肌上,没有一丝布料阻隔,爪垫跟皮肤直接接触,那具身体此刻高热的温度简直要把他变成烤兔子。
自从身体内被“种”入了兔妖的妖丹,唐玉缘觉得自己好像不自觉地沾染了兔子的习性。
胆子比以前小了不少,很容易就被吓到,还有点爱哭。
被送来之前训练的时候,他居然被突然发出的声响吓哭过好几次,明明脑子说着不要,眼泪却自己掉了下来。
看得椿艾道人莫名兴奋:“这样就对了!哭给魔尊看!”
哼,才不嘞!
刃无霜欣赏着小兔子可爱的模样,觉得那柔软顺滑的皮毛跟自己的皮肤直接接触非常舒服,比布料舒服多了。
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口处淤堵的感觉也比先前改善不少,身上那些心魔印记也已经褪去不少。
他抬手轻抚了一下兔子的后背:“莫非你才成精不久,妖气不重?对我倒是没什么影响。”低头把鼻尖抵在了皮毛之中轻轻一嗅,“味道清新,难不成还有疗愈之效?”
唐玉缘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那位竹叶青兄弟说过,越硬的男人,或许越喜欢这种软乎乎毛茸茸的小动物,如若能讨得魔尊欢心,或许可以多留在他跟前,岂不是很利于打探情报?
于是他讨好地用脑袋蹭了蹭魔尊的大手。
接着就听刃无霜轻笑一声,一阵天旋地转,他们已经离开了禁地。
守护魔尊寝殿的两个小妖惊讶地发现,尊上回来的时候满脸写着轻松,散落的衣袍已经束好,肩膀上居然趴着……一只小白兔?
好像是新来的那个厨子?
毕竟惑妄宫之内,兔妖虽然不少,但有黑有灰有黄,如此纯白红眼的白兔,似乎只有那一只。
魔尊这身丝绸衣袍实在太滑,唐玉缘怕自己掉下来,两只前爪牢牢抓住布料,趴得异常乖巧。
进得寝殿里,他睁大了双眼,好奇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哇,刃无霜住的地方好大啊!
空荡荡的,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什么都没有。
最为瞩目的是中间那张大床,四四方方,比寻常床铺大了好多,并排躺四个人都足够宽敞。
床帐是薄雾一样的轻纱,由上方吊起,轻柔地洒落四角,将整张床笼在其中。
咦,他怎么带我往床铺走去了?
刃无霜一挥手,床帐便自动让开了一些,他在床沿坐下,将肩膀上的小兔子摘下,道了声“变出人形来看看”,便将唐玉缘往地上一扔。
“哎呀!”
唐玉缘提前变了形,摔在地上挨了个屁股蹲。
刃无霜懒洋洋地往床头一靠,烛光下眼眸深不见底,他瞥了眼地上坐着的人,被对方那傻乎乎的模样逗得微微勾起了唇角。
是个少年啊,模样倒是俊俏,穿着月白色袍子,黑发绑成发髻,用白色发带束着,天然去雕饰,不似其他妖魔,打扮得让人没眼看。
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虽然看起来瘦,但是骨架小,肉并不少。
难怪变成兔子的时候软软肉肉的很好摸。
想起方才那手感,刃无霜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
唐玉缘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见过尊上。”
这乖乖巧巧的样子很得人意,不过还是毛茸茸的兔子最可爱。
“叫什么名字?”刃无霜觑着他,“何时来的惑妄宫?”
“我叫唐……唐小兔,三个月前来惑妄宫做厨子。”
很随意的假名,主要是实在取不出来,不过没关系,妖族魔族们向来取名都不怎么讲究,魔尊不会在意。
厨子?刃无霜了然,整个惑妄宫除了自己为了修炼而辟谷,其他人都纵欲得没眼看。
“尊上你饿不饿?爱吃什么?我这就去做。”唐玉缘急切地说,“我煎炸烹炒样样精通,手艺很不错!”
虽然师父说,只要打听魔尊动向即可,但椿艾道人说的也没错,若能得到刃无霜垂青,岂不是大有可为?
看来要好好抓住机会才是!
刃无霜对吃食毫无兴趣,摆了摆手:“不必,你去吧。”
去吧?就……结束了吗?
唐玉缘有点沮丧,但不敢多问,只得行了个礼,转身便走。
走了两步,想起蛇精传授的技巧,胯,扭了起来,屁股,翘了起来,行如弱柳扶风,轻摇款摆……
刃无霜看着他的背影,疑惑,这兔妖难道方才伤了腿?怎么走路姿势这么奇怪?
功败垂成地离开魔尊寝殿,唐玉缘赶着时间回到后厨做饭,跟厨子头撞了个脸对脸。
这位是个鼠妖,每天不少偷吃,满身肥肉,脸却还是尖嘴猴腮,此人最爱欺负新来的,这三个月来天天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嫌他做饭太讲究,耽误事,又嫌他手脚慢,怀疑他在偷懒。
总之就是找借口鸡蛋里挑骨头罢了。
见他过来,立刻横眉怒目地质问:“躲哪儿偷懒了?!一天没挨揍皮痒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
说着便拿出了一根鞭子狠狠往唐玉缘身上抽。
鞭子落下生疼,可是唐玉缘不能躲,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挨打,也不能用仙术护着自己,毕竟他现在伪装成的是刚能化形的小兔妖,若是露了马脚,便前功尽弃了。
只有挨完了打,躲去炉灶旁做饭的时候,他才能悄悄地用上一点术法,好让自己没那么疼。
但伤痕还得留着,免得让老鼠精起疑。
惑妄宫宫众们整日声色犬马,又不太敢去人界寻快活,便都聚集在饭堂里,每顿饭都要吃很多很久,日夜饮宴,在后厨工作乃是最辛苦的差事之一。
这里除了唐玉缘,还有几个小妖,都是被人欺负得最惨的那种。
而且,自从他来了,鼠妖发现他手艺好,便几乎所有菜都要他掌勺,每天的午饭和晚饭都要把他累个半死。
好容易忙完了晚饭,唐玉缘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附近山里的一个洞。
在惑妄宫打工真的好惨,没什么工钱,住的地方还得自己打洞,这拳头大的小洞还是他费了一个月的工夫才掏出来的,在此之前只能幕天席地。
洞打出来倒是很亲切,毕竟是自己一手一脚创造的小窝,他把里边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用稻草把床铺得松软,盖上舒适的床单,倒也住得惬意。
师父给了他一个石芥子,里边是个小宅院,但是用来避难的,平日里不好住在里头,免得被魔宫的人发现。
之前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但今日见过刃无霜之后,唐玉缘忽然激起了斗志。
总算是往前跨了一大步,不是吗?
他到枕头下边摸索出来了那本《洞玄九经》,小心翼翼地翻开看。
临行前,师父曾经叮嘱说,不让他将这本奇书展于人前,他藏得谨慎,这三个月来也确实没什么空,现在可要时刻准备起来。
改日不经意地在刃无霜面前露上一招半式,引得他产生兴趣,岂不是可以拉近距离?
若能拉近距离,不就能得其青睐?
快快快,快看,快学!
只是这行文看着极其深奥难懂,而且,怎么看起来需要两个人一同修炼?
可惜这书上全是字,连图画都没有。
就在唐玉缘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洞外有喊声传来:“唐小兔在吗?快出来,尊上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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