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裴九昭在灶台忙绿着,裴家众人在堂屋陪着裴珺玩。
原本裴母今晚打算做汤喝,被裴九昭给拦住了,今晚的灶台依旧是他的主场,好不容易买回来的螃蟹和粉条不能白白浪费了,摆摊前一天,得让家人吃好。
灶台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夏侯珩慢悠悠的走进来,见裴九昭拿刷子在刷螃蟹。
伸手便夺了过去,“昭昭,我来洗螃蟹吧。”
被叫了一晚上昭昭,也习惯了夏侯珩这样称呼,裴九昭见夏侯珩一副贵公子模样,笑着问:“阿衡,你会洗螃蟹吗?”
夏侯珩摇头,这种事情他当然不会,但他可以学。
裴九昭耐心地回答:“阿衡,刷子主要用途是将螃蟹的肚子和嘴巴刷干净,再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捏住螃蟹的左右两侧,这样子不会被螃蟹夹到手。”
夏侯珩学习能力很强,裴九昭每说一次,他便能记住步骤。
七八个螃蟹刷完了,便开始了最后一步,裴九昭亲自上手将螃蟹的五脏六腑全都挤出来。
这一步十分考验技巧,他只是让阿衡看着,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住螃蟹的两侧,肚子朝上,右手翻开螃蟹的肚脐盖,然后用力挤压蟹脐,把蟹肠的五脏六腑挤出来,然后再清洗干净。
夏侯珩看着挤到木桶里的黑色线条状的东西问:“昭昭,难道这就是螃蟹的五脏六腑?”
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夏侯珩好奇不已。
“恩,阿衡,你帮我拿些五花肉过来洗干净。”裴九昭一边清洗一遍看向夏侯珩。
五花肉在夏侯珩的左侧,一转身就能拿到,冲洗干净后,将五花肉放在板子上,“昭昭,今晚打算吃什么,伙食看起来很丰盛。”
又是螃蟹、又是五花肉的,待看到裴九昭拿出粉条时,夏侯珩眉头紧锁住,一脸菜色。
他认识这个东西,叫做粉条,吃起来滑滑的感觉,在冷宫时夏侯珩经常吃,准确的来说是半生不熟的粉条,吃到吐,也没人在意他。
对这玩意儿,夏侯珩有很大的阴影,若有可能,他真一辈子都见不到名叫粉条的食物。
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上都在无形中抗议着。
“阿衡,你不喜欢吃粉条吗?很好吃的,我今天给你做点不一样的,这道菜的名字叫清炖蟹粉狮子头。”看出来夏侯珩浑身上下的抗拒,裴九昭将粉条泡在热水里面,又将五花肉切成肉丁。
再碎成半米粒大小,见挖出来的蟹肉和进去小葱姜末、食盐清水和少量的淀粉。
裴九昭快速的搅拌成糊糊状。
再将菜叶子炒熟,将搅拌好的糊状用汤匙舀在手掌里揉成光滑肉团,将它们逐个摆在菜叶上,淋上点没用完蟹黄汁,再用煮熟的青菜叶盖在上面。
用旺火炖煮四十分钟。
夏侯珩目瞪口呆的看着裴九昭这一系列操作,等反应过来他连忙问,“昭昭,需要我做什么?”
做完这些后,裴九昭有些想去看自己小侄儿了,便对夏侯珩道:“阿衡,一刻钟到了后,记得喊我,我去看看小珺。”
话是这样说的,裴九昭临走时还揉好了面团,放在一旁醒发。
堂屋里其乐融融,裴珺被逗得咧着嘴哈哈笑。
裴母这时看到裴九昭出来,他立马说:“昭昭,你在这里陪着玩,母亲去灶台看着。”
“母亲,不急,一刻钟后狮子头才可以出锅了。”
裴母点头,刚进去没多久,夏侯珩就一脸无奈的出来了,并小声解释是裴母非得让他出来。
“小珺、小珺。”
不同于裴家热闹的场景,此刻的丞相府却显得格外滑稽可笑。
盛唯打了胜仗回家,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被丞相拉着出去相亲,花枝招展的美娇娘柔若无骨的朝着他这边走,盛唯的脸色直接黑了。
“盛公子,我是宰相府的千金,很荣幸见到公子。”
坐在首位上的丞相府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皇城如今已经换了宰相府,能配得上他们的也就如今的宰相府了,那可是他们求着他的。
这让丞相从心理上得到了满足,今时不同往日,他在裴家身上受到的屈辱,今日也算圆满了。
“小唯,如今你也成了德胜将军,今年也已二十又二,也是时候该成亲了,父亲为你特意选的宰相府的嫡长女,和你甚是般配,我们盛家也是时候该添丁了。”
不说这话还好,盛唯直接愤怒的掀了桌子。
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发出惊人的声响,所有宾客的视线全部都看向了盛唯。
时间瞬间凝固。
身上的盔甲还未卸下,脸上还带着战场上的厮杀,宰相府的千金被吓得呆在原地。
丞相也怒气冲冲,当初要不是他做主将裴九宴给休了,他盛唯能有今日吗,气的他直接从首位走下来,抬手就是一巴掌。
丞相府宾客盈门,看到这一幕纷纷为盛唯捏一把汗。
这巴掌会落在盛唯身上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
一手擒住了父亲的手,盛唯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父亲,再说一遍,我是有夫人的人,他叫裴九宴是我此生唯一挚爱。”
盛唯双眼猩红,父亲只是何意?是来羞辱他吗?还专门找了新任宰相府的嫡长女。
油盐不进!!
丞相将宾客送走,眼神淡漠的看着盛唯,“儿子,你们已经和离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心里恨的牙痒痒,盛唯一甩手便离开了,留下狠话。
“盛丞相,从今往后我不会跟丞相府有任何关系,我所得的军功都是我盛唯的,不日起我自会禀明圣上,由他为我做主。”
唯一能与他分享军功的就是裴九宴,其他任何人都不配。
丞相冷笑,还圣上呢?消失很长时间了,皇宫做主的是太后。
回到屋子里的盛唯,望着熟悉的房间,再见已经物是人非,他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夫人了。
想到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盛唯无时无刻不再后悔,要是他早点去参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保护裴九宴了,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子,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他还配为人丈夫吗?
被关在地下室,只能无助的看着父亲将和离书给了宴宴,宴宴当时的神情,他到现在还记得,那是宴宴第一次露出悔恨的眼神。
那一刻,他应该特别后悔跟自己结亲吧。
“宴宴,对不起。”
盛唯退下盔甲,身着纯白色里衣,眼里的情绪暴露出他此刻脆弱不堪的一面。
躺在冷冰冰的床上,再也不会有人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地说话了,被子上的味道变得极淡。
有关裴九宴的一切正在慢慢变淡,直到消失殆尽。
时辰到,暖橙色的烛火将裴家人的脸照亮,裴父端着一锅汤放在桌子上,嘴里笑着说:“我们昭昭做的清炖蟹粉狮子头上桌了。”
裴母拿着另一口锅,里面放着精米做的面条。
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蟹香、肉香,再配上他们每个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温馨极了。
一口下去,口感细腻丝滑,肉质鲜美多汁,蟹黄的香味让人回味无穷,吃了这顿还想吃下顿。
滑溜溜的粉条在嘴里冒了个泡,然后滚进了肚子里。
好吃到眯起眼睛。
“阿衡,怎么样?我就说这个粉条好吃吧。”裴九昭注意到夏侯珩微弱的小动作。
夏侯珩点头,同样是粉条,做的人不一样,环境不一样,口感自然也是不一样的,滑溜溜的粉条裹满了汤汁,一口下去全是肉香味。
吃完饭,最先犯困的是裴九宴,他带着裴珺躺了下去,其他几个男人也回到自己屋子。
裴九昭和裴母清洗打算买的食材,明日打算先蒸一锅糙米饭,再准备三个菜,分别是猪肉炖粉条、青菜炒鸡蛋和白菜炒土豆片。
裴九昭将怀里剩下的银子给了裴母,“还剩十两银子,母亲可以为家里人添些衣物。”
裴母还打算不收,这么一想,他们确实没有新的衣物,大雪还会持续,一家人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棉衣,很难过冬的。
如今,裴珺也出生了,身上裹得被子肯定是不够用的。
洗好菜时候就不早了,裴母回去睡觉了,简单熟收拾了一下灶台,他也爬上了床。
裴珺此刻已进入梦乡。
打着小呼噜。
裴九宴则是睁着眼睛望向远处,不知看什么。
“兄长,你在干什么呢?不是说困了吗,为何还不睡,小珺此刻已经睡着了。”钻进被窝里,裴九昭望着裴九宴的侧脸问。
“昭昭,我生产那日,你是不是提盛唯了。”
自从裴九宴和盛唯和离后,为了避免提到他的伤心事,裴家人几乎从不主动提及盛唯,好似这个人从来不曾出现过在他们的视野里。
原来是这件事情,裴九昭有些心虚,他真的是为了激励裴九宴,才会出此下策的。
“兄长,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的,当时您不是难产了吗?医师让我跟你高兴的事情,我这不是想着,咱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高兴起来,为了兄长的安全,我只能出此下策,我就想着……”
“让你痛恨的事情是不是也可以激励你,然后才提了盛唯的名字,我就想着不能白白便宜他。”
“我的兄长九死一生的为他生孩子,他说不定早就抱得美人归,还白得一儿子。”
裴九昭紧紧的抱着裴九宴,软软糯糯的朝着他撒娇。
裴九宴轻轻碰了一下裴九昭,“昭昭,你知道吗?其实和离那天我根本就没见到他。”
“啊!兄长,那和离书又是怎么回事,不是盛唯亲自给兄长的?”
他怎么记得和离书必须由夫君亲自给才算和离。
当然父亲也可以代替,难道……
难道是盛丞相?
裴九宴望着无尽的黑暗,他低喃道:“是盛丞相给我的,我当时求着让盛唯见我一面,昭昭,你说他得多心狠啊,才不见我们父子。”
那时盛唯不知他已孕三月。
“我也是在这里对盛唯彻底心死的。”裴九宴想过给盛唯一次机会,奈何他根本就不想见我们。
“兄长,盛唯他就是渣男,离了他兄长可以遇到更好的,不必在渣男身上浪费时间。”裴九昭更加用力的抱住了裴九宴温暖的身体。
感受到腰上胳膊的颤抖,裴九宴无奈的笑了声。
“放心,兄长早不在意了。”
渣男?
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昭昭,你说的渣男是什么意思,我好像生产那日也听到了。”
当时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无暇顾及别的。
裴九昭纤细的隔壁动力抱紧了裴九宴,“兄长,渣男就是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人。”
“原来是这样。”
这点倒是盛唯很像。
兄弟俩第一次这么畅快地聊,过了半个时辰,最先受不住的就是裴九宴了,闭上眼睛缓缓地进入了梦乡,裴九昭则是翻来覆去。
听了裴九宴的话,裴九昭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盛唯作为丞相府的嫡长子,为何没出面。
这件事起来很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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