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伊薇特从次日开始都没有出现。
她再次请假，连夜坐飞机回了国，三人操作台边只剩下了蒋醉余自己。
选手助理顶着可怜兮兮的表情出现，深谙说话的艺术：“醉余，菊花豆腐挑战的反应视频，你是不是忘记传给我了。”
蒋醉余动作一顿。
他面不改色地答应了助理今天就发视频，拎着课上练习做的菜回了家。
“小齐，我们今天复刻了美食奖获奖的炸黑松露丸子和伊比利亚猪肉丸，我不小心做多了点，你要不要尝尝？”
他说着，照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这一路紧赶慢赶，炸货依然温热，也没有被包装盒里的水汽闷软，透过屏幕也能看出棕色的脆皮会包裹着怎样绵软的内心。
齐新雨过了两分钟才回复，语气还是很礼貌：“谢谢蒋先生，我下午吃得晚，没有口福啦。”
饭都不吃了，看来问题确实相当严重。
蒋醉余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搬出了反应视频作为借口。
没过两分钟，画室房门突然被打开，门后探出一个脑袋。
蒋醉余坐在楼下沙发上仰头看他，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招了招手。
齐新雨显然是没想到他就在楼下。
他睁圆了眼睛，扒着门框，以肉眼不可查的速度把门关回去一点，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
蒋醉余只是默不作声地微笑着与他对视，齐新雨好像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小跑着下楼打开摄像机。
他把自己藏在机器后面，透过镜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对方。
可能是为了贴合短视频风格，蒋醉余今天难得穿了件颇为休闲的帽衫。
乍一看除了印花宽抽绳以外平平无奇，实则背面用绳子编出一个五角星。
蒋醉余把助理发给自己的视频文件连接上投影仪，直接开始播放。
【视频开头不需要介绍吗？】齐新雨思索着发消息。
通知的提示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蒋醉余有些意外地望他一眼，看罢手机摆摆手：“算了吧，需要的话让剪辑直接文字说明吧。”
于是录制继续。
前五名的视频里包括了三个熟人。
有从头翻车到底、最终也没能挑战成功的高中生博主。
“这个视频我看过，”蒋醉余揪了个抱枕到怀里，“豆腐的种类非常多，那盒冻豆腐就算化冻了也没法用，它比板豆腐还要粗糙、孔洞更多。”
有为网友们打开新世界大门、介绍了菊花豆腐模具的全职自媒体人摩尔根。
“如果大家真的去中国购物网站上搜菊花豆腐刀，一般会看到同一家店里还卖‘文思豆腐刀’。文思豆腐也是豆腐切丝，和菊花豆腐不同的是它们不需要相连，而且有更多配菜。”
他把平板关掉消息通知，摆在自己面前。
场外导演齐新雨果不其然又犹犹豫豫地建议道：【蒋先生要不要再多科普两句文思豆腐呀。】
蒋醉余按下播放键的手一顿，自如道：
“豆腐切切丝之后，还要把火腿、胡萝卜之类的配菜也切成非常细的细丝，一起煮成汤。
“成品的文思豆腐汤里悬浮着一根根五颜六色的‘发丝’，搅动起来效果十分不错。”他干巴巴地描述。
还有用3D打印机自制模具的大学生米歇尔。
“很厉害啊，不过如果有别人也想这么做的话记得确认你的打印耗材是食用级别的。”
【蒋先生没有别的想法了吗？】齐新雨无奈道。
这几个视频都不算太短，是卡着短视频软件的时间上限剪的，他看完以后就这么一两句话，像科普，像点评，总之不像实时反应视频。
蒋醉余迷茫地和他对视片刻，齐新雨败下阵来，示意他重新打开播放器。
能从全网狂欢的大数据推送中“杀出重围”，这些被选上的视频都有其独到之处。
比如点赞数第一名的视频，直接一人饰多觉，把切豆腐的过程编成了一个短片。
暴雨中的别墅花园里，一个活0活现的红衬衫男生撑着伞，抱着棕色风衣男士的胳膊，细声细气：【豆腐哥哥，你们该离婚了，牛肉先生真正爱的是我。】
蒋醉余皱着眉回退到标题页面。
没放错啊。
雨越下越大，雷鸣电闪随之而来。
蓬头垢面的白卫衣男孩掩面而泣：【怎么会这样，陪着他白手起家、打拼到现在这个地位的人明明是我。】
【也不看看你的样子。】红衬衫哼了一声。
棕风衣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毫无留恋：【你已经配不上我了，还是番茄少爷更适合站在我身边。】
他从兜里掏出两个硬币，扔到地上：【就当是你这些年的报酬，别来骚扰我们了。】
语毕，他们两人转身离开，硬币咕噜噜地滚落到花丛里。
白卫衣咬着牙从泥土中捡起硬币，头发被雨冲得贴在脸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用两个硬币买了一把刀，砍向自己的小臂。
紧接着镜头一变，转场丝滑，刀落在了柔软的内酯豆腐上。
视频一会是白卫衣坚毅的表情，一会是刀稳稳切在豆腐上的手部特写。
“刀工不错，应该是个替身。”蒋醉余职业病地评价。
切好的菊花豆腐被放进清水中，轻轻搅散花丝，毛茸茸的花朵在碗中盛开。
白卫衣张开双臂，一阵魔法少女动漫似的白光闪过，他梳好头发、系上领带，换了一身精致职业的白色西装。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红衬衫和棕风衣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道歉：【豆腐总裁，请原谅我们吧！】
菊花豆腐被挪到了番茄牛肉清汤里。
浴火重生的白西装站在别墅花园里，看着风度翩翩的管家关上大门，从前趾高气扬的狗男男抱着铁门栅栏伸出手。
视频终止于白西装一个轻蔑的笑。
蒋醉余盯着静止的画面，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视频说它有新意，但剧情都是欧美游戏广告里见多了的套路，尤其盛行于各类免费消消乐小游戏。
若是说它没新意，可又的的确确没人想到过可以这样表现做菊花豆腐的过程，复刻出的菜品看起来也不错。
蒋醉余努力控制面部肌肉：“确实是值得它的点赞数，但我真的很难再直视番茄牛肉了。”
齐新雨噗地笑出声：“蒋先生，表情管理失控了。”
“不要叫我先生。”蒋醉余捂住脸。
拜这个短片所赐，大概全世界的Mr. Beef都要天降一口名为“渣攻”的巨锅。
蒋醉余终于找到一点录制反应视频的感觉，抓紧看完整个合集，给助理交了差。
他终于又回归到节目组和家两点一线的平静生活。
而另一个人却对无波无澜的日子早已不耐烦，盼周末盼得心焦。
布莱恩和他的朋友们已经约好了星期六在自己的学生公寓里一起聚餐、看综艺。
他早早准备了各种零食和饮料，还找到附近评价不错的一家中餐厅打电话预约了外卖。
“你这就来的巧了，”餐厅老板随口道，“我们最近生意可好了，我刚想着再过五分钟就不接单了，再接该忙不过来了。”
“哦？他们也和我一样是看了《美食之王》来的吗？”布莱恩问道。
“《美食之王》？那不是一档做西餐的综艺吗？”老板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布莱恩自诩节目安利能手，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兴奋地告诉他：
“这一季来了一个中国厨师，做饭可厉害了。他做的菊花豆腐都火出圈了，人气特别高。”
老板感谢了他的推荐，又确认了一遍他要点的菜和外卖送达的时间，笑着说：“您等着吧，到时候还有个小惊喜。”
布莱恩多方打探，老板的嘴比节目评委还要严，抓心挠肺地等来了自己约的三个朋友。
“就等你了，加文和丹尼尔都到了。”他给米歇尔打开门。
米歇尔拎着餐厅袋子进了屋：“这么翘首以盼的，是等我呢还是等饭呢？”
他到楼下的时候正好收到布莱恩的信息，说定的外卖也到了，让他顺手带上来。
布莱恩和他太熟了，一门心思接过袋子往外拿菜。
口水鸡、麻辣香锅、糖醋排骨，这都是他自己点的。翻到最后终于看到一个汤盒，上面贴着老板的留言条。
“虽然我不会做菊花豆腐，但我会做另一种考验刀工的豆腐汤。这是一盒文思豆腐羹，感谢你给我推荐节目。”
打开盒盖，勾了芡的浓稠澄澈清鸡汤包裹着纤细的配菜，有白的豆腐、红的火腿、粉的鸡胸、浅黄的冬笋、褐色的香菇，花花绿绿地漂浮着，鲜香扑鼻。
用勺子小心地扰动液体，他只觉得仿佛自己天文课看到的星轨图都被拓到了碗里。
米歇尔翻过纸条，背面还有字迹：
“老板说，他先看了《美食之王》里蒋选手的个人剪辑，他的厨艺和基本功没那么好，没办法完全展现这道汤的魅力……
“如果是蒋来做这道文思豆腐，一定能满足‘细如发丝’的传统要求。”
“不是吧，中国人也太恐怖了，这都不算细吗？”
丹尼尔在朋友们的怒目而视之下盛走一勺汤：“如果这叫厨艺不好，那蒋是有多强啊……”
英美之间时差不短，他们吃饭到一半，新一集节目终于上线。
“你这急吼吼的，饭还没吃完呢，”加文看着片头，“明明我们的电视台也买了转播权，离晚上八点的电视播放时间也没几个小时了嘛。”
“那我们先看，你等晚上到电视上好好享受？”丹尼尔调侃道。
“滚吧，我可不想被你们疯狂剧透……啊，开始放本集看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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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什锦文思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