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无人在意,但蒋醉余是学营养学的。
他成绩还可以,至少足以支撑他在毕业转行两三年后,依然想起老师说的话:
虽然很多人选择睡前适量小酌助眠,但酒精实际上会妨碍睡眠质量。
可能还会增加入睡难度。
想让溃败于两碗醪糟的齐新雨安安稳稳睡觉,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把手盖在齐新雨眼前,感受着小刷子似的睫毛轻轻由上而下扫过掌心,显然是眼睛闭合的方向。
再拿开手,一对薄荷绿眼睛睁得圆滚滚,哪有半点睡意。
“嗨嗨!”齐新雨很高兴地说。
睁眼闭眼的捉地鼠游戏玩了几轮,齐新雨终于坐了起来,自顾自解衣服:“我还穿着外衣呢。”
艺术家们人手一件的棉麻裤子是系带的,轻轻一抽就解开褪下来。
oversize衬衫有点设计,每粒扣子都长得不一样,有圆滚滚的木扣子,有八芒星形状的贝母扣子。
每一颗扣子进出扣眼都像是一场战争。
他暂时手指不太灵活,磨磨蹭蹭地一粒一粒往下解,像是一层一层剥开礼物盒子。
剥了几层,他突然从床上蹦下来,想起来自己没拿睡衣。
衣服乱七八糟地挂在身上,只剩最后一点尾巴还系着。随着手臂翻翻找找,肩膀上的衣领随时向下滑落,勉强盖过腿根。
齐新雨没尝试过美黑,肤色遗传自英国血统的父亲。有点长了的头发散下来,黑白分明,衬得白净皮子愈发亮眼。
何况也不止是白。
他怎么不穿背心。
……好吧,没人在夏天的衬衫里穿背心。
蒋醉余在用被子裹住他和把自己流放到卫生间之间犹豫不决,最终选择帮他找睡衣。
他从卫生间换好衣服回来,齐新雨对此很有意见,躺在床上背对着他。
床垫上多出一个人的重量,又凹下去一点,齐新雨打了个滚,滚进他怀里拱了拱,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很自然攀上来。
皮肤是光滑的,动作间卷起上衣下摆,夏季短裤下的大腿就擦过脊柱。
酒精已经顺着血管流淌向每一处末梢神经,将表皮蒸得温热。
贴得实在太近了。
蒋醉余下意识扣住那条腿,浑身肌肉紧绷。
齐新雨抽出一只手,戳一戳他锻炼良好的后背,仿佛浑然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你怎么变硬了?”
他学画,大约很懂得人体每一根肌肉纤维的走向。
缕着背肌横行再向上,从劲瘦的腰到不显山不露水的胸肌:它们因为紧张发力也是僵硬的。
“蒋先生的身材比我画得好一点诶,”他小声说,思维很快发散开,“我们之前找的人体模特老师说,胸肌应该是软软的……我还没摸过呢。”
蒋醉余终于决定和蒋先生这三个字和解。
它们听上去有多生疏,就显得眼下的话语有多……暧昧且孺慕。
“齐新雨。”他叹了口气,念道。
当你男朋友喊你大名的时候要慌,问题很大;但齐新雨不知道。他抬起头,兀自发表感言:“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好好睡觉,别蹭我。”
齐新雨点点头,很懂地说:“我可以帮你,你喜欢手还是腿。”
那双摸画笔的手不等邀请就探下来。
他常年画画,食指和中指侧面都养出一点薄茧。
平日里因为精心保养所以不太明显,蒋醉余这时候才发现,那片茧子已经有些蔓延到内侧。由于发力角度变化,偶尔羽毛似的扫过,痒意顺着皮肉爬进心窍。
他看着齐新雨弓起背,清瘦的蝴蝶骨像要刺破单薄的睡衣,画册里一笔一画又浮现在脑海中:
他把自己最隐秘的心思都捧到你面前了。
折腾半天,齐新雨睡着了。
蒋醉余还要爬起来给他换衣服,又在不吵醒他的状态下换床单,折腾了半宿。闹铃响起的时候,两个人谁也没听见。
等到他迷迷糊糊起床、摇醒还趴在被子里哼哼唧唧的齐新雨走出房间,看见手机被落在客厅,上面已经显示出一排未读消息和来电。
信息轰炸从昨天晚上就已经开始。
先是导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因为齐新雨提前跑过来,把自己灌醉了,他们走得匆匆忙忙。
她说:【你还没问小齐老师明天想吃什么诶!】
她又说:【之前的那个记者说,能把你们俩都写进去的专题版面批下来了,我们约了过几天在贝尔格莱德当面采访。】
但是蒋醉余没有回复。看看时间,那时候齐新雨可能正在对着自己的画册演讲。
导演等了几个小时,得不到回应,问他们明天还打不打算摆摊。
至于现在,她已经彻底放弃:【算了,反正周三多摆了一天也算凑够五天了,你们忙完记得回个消息……小齐老师明天能坐飞机吗,英国飞塞尔维亚也要快三个小时呢。】
齐新雨咬着牙刷凑过来,两只手交替刷牙,看见屏幕含混不清地骂了好几句。
他把地毯上的平板捡起来,给导演发了好几个“小声些,难道光彩吗”的表情包。
蒋醉余觉得他也不是很有资格用这个图,但他不敢说:齐新雨起床以后已经抱怨了好几句,说大腿痛,手也酸。
所以眼下这顿早餐,他打算做一点省事的,让齐新雨能直接坐在沙发上吃。
家里剩的东西不多,牛角包三明治配豆浆就算一餐。
齐新雨被破壁机研磨谷物粗粮的香气团团抱住,终于感觉神志回归,想起自己的平板来。
它为什么在地上来着?
齐新雨惶恐。
齐新雨震惊。
齐新雨抖着手打开平板,看见自己整理好的画册。这是他前几天纠结自己要不要坦白秘密的时候,顺手把给蒋醉余画的画都塞了进来。
既不是时间顺序,也不是按完成度排列,全凭个人喜好。
越靠前的造型或场景,他越喜欢……
但这不是重点啦!
齐新雨看着画面上的字迹。他毕竟不常写中文,不会连笔,字体稚拙,换了小学生来也能认清“吹不散西风”五字落款。
昨天,就是在这里——他就是在这里,不由分说地给蒋醉余看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图片。
各种意义上都把自己扒了个一干二净。
他搓搓脸,轻轻叹一口气,蒋醉余端着盘子走出来。
齐新雨不敢看他,只能目光涣散地往下瞥,看着一双腿不紧不慢走进自己视野。
今天很罕见,棉麻爱好者蒋醉余在家穿起了牛仔裤。
“你坐到沙发上去吧。”蒋醉余说。
齐新雨歪歪脑袋,会意地把两条腿盘起来。肌肉被牵动,他轻抽一口气,调整好姿势总觉得好了一点,起码不会无意识间两条大腿互相磨蹭。
他切了一盘兔子苹果,是一切准备就绪才切的,果肉仍是嫩生生的浅黄色。
豆浆里加了黑豆和红枣,红枣先稍微蒸过,把口感不好的外皮剥下来才和谷物们一起打。
牛角包里放了牛油果、三文鱼和鸡蛋。
熟三文鱼呈现漂亮的橘粉色,蒋醉余只用一点胡椒和柚子汁,就能激出它全部香气。
滑蛋火候恰到好处,外皮已经凝固,轻轻晃一晃却还能感受到它的流动感。
牛油果里油脂含量也高,在做成酱抹上面包的时候用剩下的柚子汁解腻,里面还切进去点西红柿碎丰富口感。
齐新雨抬起手,接过他手里的餐盘。
蒋醉余还没来得及摘围裙,里面穿了件短袖……背心,呃……
里面没穿。
齐新雨端盘子的手微微颤抖,蒋醉余手急眼快,在底上托了一把。
为了够到餐盘,他俯下身,一片肌肉顷刻撞进齐新雨眼里。
他不太适应,把围裙领子收得很短,上缘也就提得很高。完整包裹的胸肌将布料微微顶出一点弧度。
围裙是他当初上《美食之王》的,用不透明胶带粘住了节目组的标志。胶带不太适配布料,翘起一点边,粘到人身上,随着动作又轻轻扯起一点表层皮肤。
齐新雨记得这件围裙,很眼熟。是他最初画了Q版蒋醉余送给对方的,其中有一件的胸前兜里被他用水性笔签了个小小的名。
他把餐盘放在腿上,蒋醉余不认同地端走,齐新雨伸手扒拉他的兜,清洗几轮过后,还能残留一点墨痕。
蒋醉余在他身边坐下,齐新雨看到他耳朵有点红。
他目不转睛盯了太久,蒋醉余一句“吃饭吧”被憋回去,磕磕绊绊地解释起来。
“家里没找到别的无袖围裙,只能有这个了。你不喜欢《美食之王》,我就把它的logo挡住了,”蒋醉余说,“不过好像和你画的还是有点不一样。”
齐新雨深吸一口气,稍微仰起头,抓住他胳膊,张了张口只冒出一串称谓:“先生……哥哥……”
他把自己靠过去,小猫似的在蒋醉余肩颈处蹭了蹭。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天晚上只是看了一会,这个人就记住了那些画面。他记得一个醉鬼醉醺醺的豪言壮语,甚至付诸实践。
哪怕他所模仿的画作来自两年前,那时候他们还是最普通的偶像与粉丝,没有任何舞台之外的联系,
哪怕那只是一个陌生人由外表或只言片语产生的、无谓甚至有些讨厌的想象。
“你怎么不提醒我小心喝醉啊。”齐新雨最终说。
蒋醉余看他一眼,这个人好像是很认真地在发问。
他曾经创下两斤白酒还能把队友一个个送回房间的记录,哪里知道有人甚至受不住两碗米酒啊。
蒋醉余摸摸他的头发,插了一块兔子苹果送到他唇边,这顿brunch再不吃就要凉了。
齐新雨又看了他一眼,呜地张开口咬掉兔子脑袋,打开投影仪调出《摆摊之王》意大利篇。
他们都好久没看自己的节目了。
开头飞速涌出的弹幕鸡飞狗跳,没见到几条蹲等更新的小天使发言,全是今天直播被放了鸽子的观众们,跑到这边来隔空聊天:
【恭迎恋爱脑鸽王回宫!】
蒋醉余一口嚼碎了苹果兔子的后半身。
休息了一天,节目组众人再见到齐新雨的时候,他走路看上去已经完全无碍,导演和编导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瞥了好几次蒋醉余。
齐新雨看得笑嘻嘻的,直到飞机落地在塞尔维亚的首都贝尔格莱德开始录制,也没解释半句。
汽车在城市中穿梭,向着华人聚居的区域而去。
巴尔干半岛和他们之前走过的西欧南欧发达国家,都是截然不同的风格。这里有寻常想象中的洋房小镇,也有充斥着工业审美的粗犷高楼。
这是一个相对太沉默的小国,移民、留学或工作的华人都不像之前那样常见。
节目组这次改变了策略,果然在中国超市外拦到一群工装的路人同胞。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一会,得出结论:“想吃什么?麻辣烫吧。”
卡得我以头抢地,一章写了四天,希望不要太琐碎qaq
ps. 想印一点鱼猫的谷子,在完结的时候送给大家!我在评论区留个印调(?)有兴趣的宝宝记得来点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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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牛角包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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