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积分都花了！就让我看几眼！”九月被他紧紧抱住也不老实，也不解释到底要看什么，只努力用手指去够桌面上的键盘，每根头发丝都在使劲儿。
“不行，不能看！绝对不能看！”晏时君死死抱着他往椅背上按，抬头时顺势给了俞元璟一个“你快看他呀”的眼神。
俞元璟抿抿唇没动弹。其实他还挺想站在九月这边的，他还挺想看的。但要是看见了晏时君的二十一二岁……那自己绝对是绕不开的一笔。
这么想着他也伸手按住了九月，但好巧不巧，他按住的同时九月正好敲完键盘、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倒回椅子上。
晏时君还不明所以回头看，见屏幕上的弹框里写着“是否使用500积分兑换310xxx4021编号于十九岁至现在的查看权？”
他瞳孔一震，不好！真让这小子找到他跟俞元璟认识的时候了！
后者明显一愣，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九月，默默开口：“五百积分呢，不查了小九。我俩回去就加好友，行吗？”
晏：“或者现在加也行啊，别看了，那生活都鸡飞狗跳。”
“叮！”
金属齿轮转动的生涩声响随机传来，“咔、咔”声断断续续。
“我刚设成扫脸支付了，怎么样，是不是够速度？——哎！兑换完不可退的啊！”
九月在两人充满杀气与幽怨的眼神里慢慢坐直，揉了揉自己笑酸的脸颊肉，乐呵道：“我刚看见那节点上写着什么十九岁，右边有个爱心符号，虽然我不懂为啥，但前面后面几岁吧…那符号我都能看懂，出生啊毕业啊。赌一把，我猜是这个，你俩不告诉我真相也没关系，我慢慢看。”
“……上厕所洗澡什么的有吗？”晏时君放弃挣扎，幽幽地问。
九月：“那肯定没有啊，全看完那我都能在这儿过三个生日了！抱歉抱歉你俩这么拦着我我还要看，但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拜托～”
他双手合十，对着两人来回晃身子。
俞元璟轻轻叹了口气：“那我只能提醒你做好心理准备。”
九月又转过头，眼巴巴地看晏时君：“那你有没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呢？”
“我比较朴实，”晏时君意味深长地朝他一笑，但皮笑肉不笑，完全是靠嘴角硬往上扯，“别羡慕我就行。”
九月：“……”
俞元璟：“。”
屏幕画面快速闪烁，光线不断变幻，在三个各不相同却都期盼的眼神下终于迸出来一帧稍显噪杂的画面。
“同学，你是不是拿错我外卖了？”
“真假哥们儿？没错吧，我西区那家干锅菜五号，你几号？”
“？我也是他家的五号。”
“……哪里搞错了吧他，你能不能等？不想等我分你一半儿回头那份退钱再AA？”
“嘶……同学你听我说，我室友下午赶运动会，我给他点的。不然这份我先拿了，钱我转你？”
“卧槽，恁巧！我也是给室友点的，他下午比赛非要多吃点儿。”
日头正盛，看起来是个偏门的两侧栅栏旁系满了外卖保温袋，边上挤满了乌泱泱的学生，大都还穿着薄款长袖。
门两边绿化很好，野花开得正多，能猜出来此时是快褪了寒的春天。
九月看得津津有味，问他俩：“这两个人你俩认识吗？”
俞：“白褂喊同学的是我室友。”
晏：“旁边那个看起来很大哥的是我室友，黑衣服的。”
等等。两人说完后又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转头对视，同时出声：“这是你室友？”
话落，晏时君连忙凑上前要捂屏幕，嘴里喊着：“不能看了不能看，下面这段不能看！”
“干嘛呀，下面是你出场了吗？”九月捞着他的腰往后拖，嘴里重复念叨着“没事没事没事”。
两人拉扯这一会儿，俞元璟正好来回晃身子去看屏幕。某一瞬间，右下角欻地闪过来一道白色人影，球服裤衩配拖鞋，跟黑衣服击了个拳，两人拎着外卖就不知飞奔到哪儿了。
而画面左上角，是当时午睡刚起来的自己姗姗来迟，白褂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又说了几句话。
于是自己半眯着眼回头望，在一众人头和混乱的人影里看见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色背影。他跑起来，小路边的婆娑树影一坨一坨地打在他身上，明暗快速交接。
没几秒，少年就跟黑衣服拐了弯，再也不见人影。
屏幕前的俞元璟有些恍惚，他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背影，这么一帧画面。男生一跃一跃、跑得越来越远，但他的心跳声却一下比一下更清晰有力。
只是那天午睡完没缓过神，他不知不觉地把这一帧也当成了梦。
“好奇怪，我根本就没看见你俩，为什么会播放这个片段？你们两个除了室友见面了，本人有相交的画面吗？”九月还在探头探脑地犯嘀咕，企图从两个人脸上解读出什么隐喻。
晏时君松了前半口气，小心翼翼问：“你们没看见我？”
九月朝天看了一眼：“鬼影都没见着。”
晏时君又转头看俞元璟，后者神色自若，平静无波。在自己灼热期盼的目光下，他终于来了口：“看见了。”
“看见了？你看见了？你真看见了？”晏时君不可置信地重吸一口气，又问：“那，我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白色的，裤衩，拖鞋。”
轰隆。
晏时君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九月倒是来劲儿了，迫不及待地晃起了俞元璟胳膊：“在哪儿我怎么没看见，哥我们倒回去再看一次吧。”
“嘘。”俞元璟还是盯着屏幕，竖起食指轻轻放到九月唇上，“看。”
九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好看见屏幕里跳到了下一个画面。
春光灿烂，五颜六色的旗帜外操场翻飞，一队又一队穿着奇异服装的学生排队在主席台前走过。
镜头摇晃，九月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在看台中间的大平台上调试支架。
镜头又是一甩，跟安了磁铁似的精准定位，直接捕捉到正在戴护腕的晏时君。
一个人出现在另一个人的镜头里，交流，悸动。电脑屏幕也不知道是随了谁的心，一直晃个不停。
三人看得鸦雀无声。
误以为对方好友是流氓跟人打了一架，结果拉完架三人并肩走路时一路无言。
翘课、看海、夜晚、贝壳、醉酒。
烧烤、游戏、卫生纸、大冒险、吃醋。
……
跨年、气球、电影、草莓蛋糕、抱抱茶、表白。
丛林、民宿、露营、二人行、初吻、牵手。
……
吵架、关机、不解、昏睡。
……
三人还是看得鸦雀无声。一帧帧画面跟看倍速电影似的快速切换。
藏在袖子里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抠住了椅边，心跳快要冲出去跟倾盆大雨比一比速度。
九月连眼睛都忘了眨，他忽然抖了一下，怪叫一声！
晏时君被他吓一哆嗦，闭眼喘了口气，“你干嘛？”
九月僵硬地把头扭过来看他：“我忘了关公开了。”
“……”晏时君也僵硬地坐直了看他，“什么意思？”
“进来好多人。”俞元璟无比平静地指了下屏幕左下角的弹幕框，已经被观众刷得看不见字了。
晏时君咬牙切齿：这弹幕框也不小啊，刚才怎么就没人注意呢！
“这个时候了哥你怎么还能这么淡？你人都淡淡的。”九月边说边手忙脚乱地扑上前一通操作。
很快闪花了眼的弹幕就被关了。
还没等三人送下来一口气，九月放在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魔鬼般震动，“嗡嗡啊啊叮叮”响个不停。
晏时君努力拍他胳膊：“你快关机关机！你先关机！要不你先挡一下，你扯个理由也行！就说我们在演戏呢，在演戏，对，我们刚从时空门出来，这是那里面的剧本！”
九月捧着手机一直咽口水，他看着不停加载不停冒红点的列表，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一众混乱声音中，他看见了最新一条消息被顶到了最上面。
松松松朝大佬：“？”
啪！
九月立马把手机熄屏反扣在桌面上，一脸麻木地对身边两个人说：“此地不宜久留，我觉得我们还是先走吧。”
他话刚说话晏时君就按耐不住了，风风火火起身收拾东西，关这个设备关那个设备，嘴里还喊着：“快走，快走快走，九月你手机别忘带了，元宝你水杯在这我给你装……”
语气越来越弱，晏时君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刚才看那些回忆看得太入迷，他有点儿太入戏了，称呼都忘了改。
俞元璟也才刚站起来，推完椅子抬头看他，然后手慢慢伸出来摊平，坐了个耸肩的动作。
“……”晏时君知道他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事已至此，顺其自然吧。
“走吧哥我跟你们回去商量下对策！”九月见俞元璟还干站在那儿，连忙冲过去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跑，途中还撞了晏时君一把。
很难说他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该看的不该看的，基本都被他看完了，他要是还觉得两人是一点就着的炮仗死对头的话，那他…那他……那他也得是时候纠正一下吧。
“哎等等我！”
“你到底是想跟我们回去还是想打听八卦的？”
“呵呵，我不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