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残血,夜雨如针。
这雨针在黑夜中不断闪出凌厉的幽光来,时而急降,时而骤停,仿佛有人在凭空控制一般。
“都处理好了吗?”
“不要恋战,速战速决!”
“萧师兄,来不及了!”
“走!”
雨幕下的几个青年呈半月阵型步步碾压对面的黑衣人,他们配合有序,随着最后一声落下,山林间暴起滔天火浪,猛地卷向那群黑衣人。
我靠!!!
林余躲在尸堆下,眼睁睁看着火浪就要将他吞没,当即麻利地推开尸体,闪身逃开。
他瞅准一块巨石,一个猛扎遁入其后。
火舌才堪堪舔过他衣角,就被无情地拒之石外。
林余贴在巨石上,大汗淋漓。
现场似乎没声音了,早在那群青年离开前,黑衣人就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如今这股大火一燎,更是无人有生还的可能。
想是这样想着,林余却一点都不敢动作,他四肢发麻,胡乱地扣着身后的巨石。
这算什么事儿?
这算什么事儿?!!
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坐在小电驴上满脸惊恐地盯着急驰而来的半挂,现在却在这个不知所以的地方苟延残喘,他小心地摸着脖子上鲜血淋漓的豁口,心乱如麻。
这是梦吗?是恶作剧?还是我下地狱了?
林余下死手揪自己的脸,却只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是个活着的人,况且刚才的所见所闻是如此真实,不像什么道具之类的。
那我是穿越了?不对,历史上没有这种人能随意喷火的朝代,那我就是穿书了?修仙小说似乎可以轻松做到…
林余神经质地笑一下,随后崩溃大叫起来。
“可这TM的是哪本书啊?!”
林余前半生阅书无数,什么玄幻仙侠,武侠修真,都市重生,末日废土等等等等全都一本不落,可现在他把大脑都要掏空了也没想出自己到底是在哪本书里。
不知道穿进哪本书里也就算了,悲催的是他现在连自己到底是谁,这个世界到底围着谁转都不知道。
林余蹲下去,在心里疯狂怒嚎:
系统!系统!我的系统呢?
无人应答。
不是吧,系统也没有?
林余无力跪倒在地。
怎么我的穿书和别人不一样啊,有哪里能氪金吗?不行我先氪点金吧。
前方地面上波光嶙峋,似乎有块小水洼。
先看看自己长啥样吧,要是惊为天人,那说不定就是主角了。
想到这里,林余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了,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水坑前。
他俯下身,仔细端详半天……
靠了,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清。
于是,他更用力地弯下腰,试图看清水面上的倒影。
水波潋滟,黑影荡漾,山林间突然刮起阵阵阴风,带着细雨直往林余身上扑,他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寒冷,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系统?系统亲?系统大人?
……
“系统大爷!”
喊破喉咙无人回,他抬头,正想乱嚎一通,余光却瞥见——自己的背后……
不知何时立了个人影。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余看见那双眼里寒光一闪而过。
啪。
水花四溅。
林余倒在水洼里,浑身僵硬冰冷。
空气静默一瞬,随后一声嗤笑响起。
“我给你三秒,不起来——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男人嗓音低沉,字句间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三……”
黑暗中风嚎鸟啸,时间仿佛被拉扯成一束风线,带着刺骨寒气呜呼呼穿过林余。
“二。”
这声音下的笑意愈发浓烈,激得水洼里的人耳蜗嗡鸣,头晕目眩。
林余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动作的,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后,人就已经坐起来。
他跪在地上,追悔莫及。
真是猪头转生成人了,我到底在干什么?明目张胆地装死,这下完蛋了。
面前影黑如漆,林余垂头跪在地上,只觉顶上压着千斤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
那黑影包着林余缓步走动起来,白净的靴底染上污泥浊水。
“哼嗯……”
“任务没完成也就罢了,竟然还装死蒙骗我?”
黑影停下来,停在林余身后,一只冰凉手掌覆上他头顶,只浅浅握着,却惊得林余浑身战栗不止。
“不如这魔尊之位让给你坐?免得你日日胆战心惊,你看如何?”
说话间,那人指尖穿进林余发隙中,轻轻摩挲游移着,激得他头皮炸起一层寒栗,慌忙叫道。
“魔尊大人饶命!”
林余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依刚才的情况来看,自己应该是在追杀什么人,但很显然失败了,这人身份是魔尊,我是他的小弟,日日胆战心惊?那我跟他应该很久了?对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地杀掉我?麻烦的是原身的行为习惯……
他想得有理有据,可魔尊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头顶五指骤然收拢,颅骨似乎都嘎吱作响,疼得林余眼前金星乱迸,求饶声也断断续续:
“魔尊,大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他脑中灵光闪过,高声叫道:
“他们用了奇怪的秘法!”
此句一出,头上的力道果然松了半分,黑暗中传来一声薄凉的鼻音,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嗯?”
“我本来已经将人擒住,可不知是谁用了什么秘术,我就突然丧失行动能力,意识也不清明,甚至忘记了很多事情,最可怕的是——”
说到这里,他浑身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我,我好像连法术修为也……”
林余声音越来越小,他悄悄垂下头去,调转方向伏低身子,跪趴在魔尊脚边。
“不过那施法的人离我还蛮近的,”一边说着,林余一边抬眼偷看对方的反应,“我依稀还记得……”
黑暗中,那人身形巍然如山,面容似高山覆雪,不甚清明,可林余却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杀意,似冰针倒悬,刺得他神智昏聩。
他压低身子,将头抵在魔尊的鞋尖处。
“我还记得那人气息!愿领路追索,将功折罪!”
额前的衣摆颤动起来,轻刮过林余发丝,激起他头皮一阵寒意。
耳边传来低笑声,慢慢的,竟越来越来高,那魔尊肆意狂笑一番,鞋尖一挑,林余的脸就被迫抬起,视线与他对个正着。
那魔尊嘴角还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林余眼睫轻颤,余光瞥见周围居然密密麻麻围满了黑衣人。
靠……
心脏急跳两下,一股强烈的不详感掠过,还没等林余调整过来,一张脸就遽然贴近。
这是一张极锋利也极苍白的脸,眉骨如刀,鼻梁似峰,薄唇猩红,似笑非笑。
林余瞳孔猛缩,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魔尊就这样弯腰打量着林余,神情认真,像在检视一件货物。
林余被他盯得汗毛直竖,神魂都要出窍,只好拼了命地在心里敲木鱼:
老天爷保佑,求求你了,让他放过我成不?要成了,我每天给您老人家烧三柱高香,早中晚各磕三个响头,……
正在林余出神之际,那人眸光微闪,淡淡开口:
“你骗我。”
林余大骇,下意识回嘴:
“我没——”
然而话音未落,一只手掌便猛力拍向他的颅顶,巨力灌入,他只觉天旋地转,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剧痛难忍,昏死的前一刻,他模模糊糊捕捉到断续字句。
“君上,……”
“……无用之人……”
意识沉没的最后时刻,林余悲怆顿悟:
魔尊,魔尊就是反派吧!唉,说错话了,反派怎么会,留下一个修为法术尽失的废人呢,亏他还和我废话这么久……老天爷……我要改信基督……
林余死不瞑目。
见人彻底没了气息,那魔尊脚下一旋,整个人便瞬地消失,不见了身影,余下一众人马见状也顷刻间化作黑烟散得干干净净。
山林间细雨蒙蒙,落在地上只剩沙沙轻响。
翌日放晴,云渊坊市内,街道人流汹涌,车水马龙,好不热闹。然而,在这样拥挤的街道上,人们却刻意回避着一人。
这人衣衫褴褛,脏污不堪,每走一步都有泥屑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他走走停停,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期与某个店家对上视线,马上便招来一声呵斥。
“滚开滚开,别挡着门口。”
说着,有小厮从店内出来,挥手恐吓这状似乞丐的怪人。
见人驱赶,那人不但没有走开,反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板!您这儿招人么?前堂跑腿,后厨杂役,端茶送水扫地都行,您只要肯收我,我一定为您当牛做马!”
林余跪在地上,哪还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只想有个店家能大发慈悲赏他个饭碗。他莫名其妙的活过来,走了一夜走到这里,浑身骨头像被重卡轧过,眼下再没有力气跋涉了。
可那小厮听了林余的话,却高声嚷嚷起来:
“去去去,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他提手指指大堂,又移回林余身上。
“这是给人落脚下榻的地方,不是你丐帮分舵,看看你这一身污泥臭水,糊了满地!耽误了我们店的生意你赔得起吗?快点滚!不然叫你好看。”
话音未落,果然有几名彪形大汉晃着脑袋围上来,拳头捏得咯吱响。
“欸,欸欸”,林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护在身前,“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说什么,滚滚滚。”
“大哥,我会的东西很多的,我一口气能叠完十八床被单,单手能端五碗菜,打扫卫生能做到让你的店像刚开业那天一样……”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那几个大汉越逼越近,眼神凶狠,直盯得林余头皮发紧。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闪吧。
想到这儿,他满脸谄媚,慢慢后退。
“大哥,我就走!马上走,不劳您送了,请留步吧……”
他踉踉跄跄,腿肚子直打晃,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那几人看见林余如此狼狈的模样,停下脚步哧哧嘲笑起来。
“呵,跟条病狗一样。”
“狗?你别折辱了狗去,做狗也还晓得宁折不弯呢,哪会随便跪地摇尾。”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然说他是病狗呢。”
林余越走越慢,后槽牙磨得喀喀响。
说我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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