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渊坊市十里长街,人影如潮。
为了接待庞大的人流,其中大小客栈林立,而最有知名度的两家几乎相向而立,皆是人来人往,水泄不通,只不过其中一家正被路人团团包围,热闹非凡。
在这环境中,一道清朗的男声穿透人群,竟有扶摇直上的架势,引得周边的群众探头探脑。
“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林余将手掌往前一亮,露出上面那颗通体晶莹的鸽卵状灵石,若仔细看,还能看见其内翻涌滚绞的灵气。
“极,极品…”,周围众人倒吸凉气,纷纷上前半步想要看个究竟。
见着他们这反应,林余嘴角上扬,腰板瞬间挺直,头也昂起来。
“其实啊,我是一个专做店铺投资的商人,今天这样打扮只是为了找出一家值得我入手的铺子,像这样的灵石…”他狡黠地笑一下,眼神意味深长,“只要我愿意,不出半年,你们的铺子就能满布天下,只可惜……”
他状似遗憾的瞥向客栈门口,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小厮现在面白如纸,表情僵硬。
见状,林余话锋一转,笑眯眯道:
“不过嘛,你们刚才拦我,也算是恪尽职守,工作态度非常好,所以我反而对你们家店铺青睐有加。”
那小厮闻言,立马搓着手讨好地迎上来。
“这位贵客,您真是慧眼识珠,请就在这里下榻吧,小店聚灵阵做基,收汇天地灵气,调养精神,舒缓疲乏,保管让您宾至如归……”
“哼哼,”林余满意地点头,大手一挥,“你去把你们老板叫来吧,我和他商讨一下这笔买卖,你们两个么……”
那几名大汉闻言,恭敬地伏低脑袋听他吩咐。
“先去给我挑间上房,备好换洗衣物,再去附近,呃……”
林余抠抠脑袋,有点想不起这里的书店叫什么,只好含糊其辞道:
“随便找家店帮我买点书回来,要本界风云人物志,坊市异闻等等,最新的哈。”
“好嘞好嘞!”
几人得了令,都点头哈腰地离开,内心畅想起接下这位贵客后人生飞黄腾达的景象。
“嘿嘿,这下我至少得升到管事了吧……”
那小厮满脸灿笑,走到门边了又想起应该先请贵客去雅间坐着,免得怠慢了这位财神爷。
然而当他回身欲开口时,哪里还看得见那位“贵人”,只留下满街的男女老少和一条尚未来得及合拢的狭长小道。
林余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哈哈哈哈哈,一群傻帽,我气不死你们。”
他边跑边回身看,确定后面没人追上后才慢慢停下来。
灵石在手里被捏得发烫,林余将它好生揣回怀里,得意洋洋地往前走。
“幸好这原主不是个穷的,不然今天我非,唔!”
话声骤停,林余被蒙头拉近一条黝黑的小巷里,耳边传来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
“确定是他?”
“你不也看见了吗,动手吧。”
“咦哦,脏死了,你来。”
林余听着,冷汗瞬间滚出来。
“大,大哥,你们这是何意啊,小人……”
“闭嘴!”
头侧骤痛,林余眼前一黑,软软栽倒在地,随后便感觉身上多了双手,正四处摸索着。
不是吧,这是遇上打劫了?
别啊,我还指着这点东西过活呢。
想到这里,林余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抓住摸在身上的那只手。
“大哥,你行行好呗,我……”
又是一脚踹在胸口上,林余痛得整个都蜷起来,还没蜷多久,就被人暴力拉开,衣襟也被扯散,一点凉风透进,激得林余直哆嗦,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慌忙叫道。
“大,大,大哥,我有钱,呃,灵石,就在,在我……”
那人还在扒他衣服,林余急得嗓音都颤抖起来,翻身一脚踹出去,也不管踢到对方哪里,拔身就跑,边跑边喊。
“来人啊,救命啊,抢劫啦!杀人啦!放火……”
一脚从背后踹来,罡风阵阵,林余被踹飞,摔在地上,只觉浑身散架了一样。
“这崽子,还敢跑,老子非卸了他的腿。”
林余眼前一黑,脑袋里只有两个字:完蛋。
背后果然坐上来一个人,拉过他的双手便反绑起来。
林余也不管了,杀猪一样的嚎叫:
“救命!来人啊!起火啦!救火——”
“吵死了。”
声音骤停,林余虽喊着却再也听不到半点儿自己的声音,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下真完蛋了。
唰!
空气中突然传来破风之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林余就感觉自己背上一轻,整个人像被柔风卷起,腾空半尺,随后稳稳落地。
“光天化日之下,也敢当街作恶。这云渊市内的戒律何时这般松散了?”
一道凌厉的男声划过,语气中满是厌恶。
“师兄,和他废什么话?直接动手便是。”
又是一道女声,字句间流露出强烈的杀意。
而作恶的那两人似乎很忌惮,远远地吼着:
“滚开!少管闲事!”
此句一出,小巷内狂风骤起,紧接着便是劲风猎猎,刀剑相拼的声音,想来两拨人是已经打起来了。
林余头上罩着黑麻袋,双手又被绑着,晓不得外面景况,心中又急又怕。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扭动手腕,却发现绳索越绞越紧,疼得他大叫出声。
“这什么玩意儿?捆仙索?”
林余目不能视,晕头转向,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听见到处都是刀剑相拼的声音,仿佛只要踏错半步就会惨死刀下。
他弯下腰,疯狂摇动头部,试图把麻袋甩下来,奈何这麻袋像上锁了似的,仍凭他怎么动作都纹丝不动。
“要死,这玩意儿怎么回事?”
正在焦急之时,林余感到有什么东西按上了他的头。
伴随麻布刮过耳廓,痒意散去后,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还好吗?”
林余呆立在原地,被亮光晃了眼,良久才呼出一口气来。
“没,没事。”
头顶还残留着刚才感受到的重量,林余欲哭无泪。
吓死了,吓死了,差点以为是昨晚那位。
面前伸来一只手,轻轻握在林余肩上带着他直起身来。
“好了,起来吧,没事了。”
男人语气淡漠,视线从林余身前划过,落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萧师兄,师姐。”
林余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一瞬,又偏回头来。
我靠!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
他眼皮狂跳,惊疑万分。
这,这不是昨晚那三个人吗?
他怕自己花了眼,又悄悄转过去瞧一眼,再转回来时心都死了。
完了,刚出狼口,又入虎穴。
那两人见林余狼狈又惊恐的模样,一时无言,良久,才有人出声安慰:
“他们已经逃了,你不必害怕,先将衣服穿好吧。”
说话的是两人中的女人,也就是被称为师姐的那一位。
林余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被解开,他慌忙摸上衣襟,然而心中思绪万千,却是越理越乱,越拢越开。
现场一片寂静,终是女人忍不住了,出声安抚。
“那个,我们是玄霄派的弟子,不是什么坏人,你不用紧张,”
她慢慢走上前去,轻声向林余介绍道。
“我叫秋怀凝,这个是秉准,那边的是萧衍……”
林余胡乱地点头回应,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画面。
昨晚我一直在尸堆下苟着,而且那时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打斗的灵光倒是能让我看清他们,可他们绝不可能看清过我,何况那秉准刚才已经看过我的脸,他要是认得我应该早就认出来了……
这样想着,林余竟鬼迷心窍地抬起头来去观察众人。
三人围在他左右,有面无表情的,也有满怀关切的,总之,没有林余想象中——“啊!是你!”那一类的。
他轻哼一声,随即满脸堆笑朝秋怀凝伸手。
“你好你好,我叫林余,多,富余的余。”
秋怀凝怔愣一瞬,随后一只手伸到两人中间来,接着,林余感觉自己被谁抓住了衣领,还没反应过来,衣裳就被理好了。
萧衍嘴角含笑,语气散漫。
“哎呀,公子可是遭遇了什么祸事?弄得这样狼狈,不妨说与我们听听,兴许能帮上你的忙。”
林余被人揪着理好了衣服,还没搞清楚状况,嘴巴就先一步行动了。
“是!是!”
他视线在三人身上流连,欲言又止,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见状,秋怀凝忍不住发问:
“怎么?”
林余还在纠结着,眉头都要绞成锁链,说话支支吾吾。
“你们,会相信我吗?我,我和好多人求助过,可他们都觉得我是疯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现在……”
“都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出毛病了。”
他垂着头,唇角向下,抿出一个可怜的弧度,真真是我见犹怜。
几人都或多或少生出点好奇来,于是秋怀凝继续引导他:
“没事,你说吧,我们会相信你的。”
“真的?”
林余抬起头来,满眼泪花。
“真的。”
得了承诺,林余才稍微安下心了,眉头也舒展半分。
“萧公子猜的不错,我确实是遭了祸事,但我自己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脑子里思维混沌,模模糊糊如迷雾遮天,到现在只记得自己叫林余,其余的一概不知……”
他又垂下头去,悲戚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些都还好说,我想着花钱找些包打听,总能收到关于自己的消息,可天不遂人愿,我漂泊多日,早已穷困潦倒……”
他真假参半的说着,用尽毕生演技,情到深处都忍不住要落出泪来。
三人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林余忽悠完,见众人神色凝重,当即撇开头去。
“算了,我肯定是失心疯了,你们就当我鬼迷心窍说胡话吧。”
他眉头皱得更狠了,搞得几人也跟着皱起眉来。
秋怀凝受不了这气氛,上前一步将人掰过来。
“不是,那个,我们相信,只是在思考是什么造成了你的,额,失忆?”
她说着,转头朝秉准求助。
“师弟,你对这些比较有见地,可有想到什么?”
秉准从始至终都站在林余身旁,只是秋怀凝过来后便让步半分,眼下见目光都聚到自己身上,不禁冷了脸色。
“这种情况,无非是外力或法术所致,若要探明缘由,只怕我三两句说不清楚。”
“欸,”秋怀凝眨了眨眼,思索着,“也是呢,这种情况应该先医治医治才是最好……”
她拖长尾音,左右看过身旁的两位师兄弟,语气有些烦扰似的。
“怎么办呢?”
萧衍听着,无奈地轻笑一声,随即朝林余抬手。
“林公子,你这情况确实有些特别,不知你眼下有没有什么安排,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如先跟着我们,等到找出病因,治好失忆症再做打算。”
他笑着,语气温柔。
“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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