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寒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手中的衣料也滑落出去，掉在地上，他不自在地转过头。

“徐大哥，不是你要我带给你贴身衣物的吗？”

程清轻脸蛋似红云，倒弄得站在一旁的灵栖不好意思了，她退后几步落后他们，一把薅住凑上前的徐仑。

“你要她那玩意儿干什么？想不到你这么……下流……”

徐仑大声否认：“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要、要……”他害羞地挠了挠头，“我哪里知道她这么喜欢我。”

灵栖冷笑一声，目光盯着走在前头的两人，示意徐仑跟上：“我看可不一定。”

徐仑自那日救下程清轻的猫儿后，两人的关系就迅速拉近，常常相约桥边，郎情妾意。

“她听说我是崂山道士，给侍郎家除病，对我更加崇拜了。”

徐仑的语气不无自豪，显然还是刚刚下山一腔热血的少年，只是这在灵栖看来是一种愚蠢，她拧眉低声道：“就这么把你的老底和盘托出，你还挺善良。”

“没有……”

“徐大哥，我想吃和果子，你给我买好不好？”走到一个摊位边，程清轻仰头看着大高马大的陈清寒，眼睛一眨一眨很灵动。

徐仑以为在叫自己，很快转过头去，却看见这一幕，“陈清寒，你敢——”

“别去，你没发现什么问题？”灵栖双手抱胸站在旁边，一副看戏的姿势，“程清轻之前对你也是这副样子？”

“什么样子？”徐仑气不打一处来。

春心萌动、少女怀春、满心满眼……一水儿的词在灵栖头上飘过，最终她说：“这副娇羞样。”

陈清寒自然是掏钱出来买和果子，程清轻要了两个，想给他一个，他拒绝。

两人相处还算融洽，要是忽略陈清寒偶尔露出不耐烦。

程清轻吃着和果子，感觉不是滋味，从前都是他哄着她的，“从前，我的阿姐也会这样，和我一起走在这一带，给我买和果子。”

程清轻突然提起往事，但陈清寒不是个善于接话的，他听不懂：“什么？”

程清轻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我的阿姐，英华，是曾经名满京城的才女。”

“嗯……”他觉得无聊透顶，忍不住回头看灵栖。

“徐大哥，感觉你今日有心事一般，怎得一直往那边看？”

陈清寒吸气，把头转回来盯着她：“没有，你看错了。”

程清轻勾起唇角，擦着胭脂的唇凑上前，靠近男人越来越警惕的身体，“那你笑一个？”

却不料陈清寒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退后一步，“不行。”

“为何徐大哥今日一个笑容都没有……”

陈清寒思考了一会儿，“近日在修炼，笑会犯了大忌。”

程清轻：“……”

*

明月高悬，法慈寺门外一条长街人头攒动，小摊小贩沿路而摆，姻缘楼卖的姻缘果子生意很好。

人云密集，大家都围着这新奇的东西。

灵栖也在其中，拿着一个姻缘果子，递给扒在桌下的陈苗苗，“臭丫头，你在这儿干什么？”

陈苗苗用力拽住灵栖的裙边，一口咬下姻缘果子，“我哥哥马上来找我，会给你钱的。”

哥哥？陈宇？

灵栖给她摆了个板凳过来，“你就坐在这里，不准到处跑！”

过了一会儿，陈苗苗眼前一亮:“是大哥！”

灵栖转目一看，陈清寒从街角走过，只是全然没有往这边看过来，身边跟着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子。

“那是我大哥唉！”陈苗苗伸手指了指那边，又仰头看灵栖。

“看我干嘛，你大哥有自己的事。”灵栖一门心思做生意，没再理会。

“但是我大哥说今天要带我去买兔儿灯的。”

陈苗苗从凳子上跳下来，把咬了一口的姻缘果子放在上面，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人群熙熙攘攘，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徐仑今日本是跟着陈清寒出门的，程清轻竟然约了陈清寒来逛庙会，他不放心便跟上来。

他对程清轻倒是热情，但是身边走着的男人冷冰冰，把程清轻晾在一边。

“公子，不知道你姓甚名谁呢。”程清轻仰头看着徐仑。

“啊？哦，小生姓……陈，名清寒。”

走到一处屋檐下，竟然不见了陈清寒的踪影，他只好护着程清轻往一边走，念在男女授受不亲，他极力避开肢体接触。

“陈公子也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呢，想问与徐大哥是何关系。”

徐仑浑身一僵，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角被程清轻拉在手心，瞬间什么话都不会说了。

“就、就是相识罢了。”

徐仑不自在地偏过头看向另一方，等到人群散开，才带着程清轻往街巷走，倒真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意思。

陈苗苗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大哥和一个女子走远了，小小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稚嫩地以为大哥就要带嫂子回家了。

“啪。”

一个东西不轻不重地打在陈苗苗的脑袋瓜上，她回头。

“干什么呢，知不知道小孩子跑到这里很危险的。”灵栖双手叉腰，好笑一般走过来，手指轻抬摸了下陈苗苗的脸蛋。

“我大哥他——”陈苗苗要哭不哭的样子，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灵栖身后走来一个人。

陈清寒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陈苗苗，皱眉道：“这是谁家的孩子？”

灵栖：“……谁知道呢，估计是哪个大哥不负责任，把孩子丢在我这儿。”

不用说就知道是陈宇贪玩把陈苗苗忘在这儿了，灵栖不放心追上来，就刚好撞见走散的陈清寒。

“你就这么把他俩走散了？”灵栖无语凝噎。

陈清寒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但不知道是庙会的灯火映照得，竟显得多了几分呢人情味，还开起玩笑了。

“我大哥都好几日不回来了，我住在奶奶家……肚子好饿！”陈苗苗看见陈清寒那张比陈清寒还吓人的脸，顿时被吓得哭出来。

“哎哟，走走走，我带你去买好吃的。”灵栖难得被逗笑。

庙会中不乏乞讨的，灵栖担心陈苗苗上去撞到，小心地把她拉在中间，陈清寒就走在陈苗苗另一侧。

街角有人在卖情书，灵栖被上面的红线灵力吸引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翻阅，又放了回去。

陈清寒看她脸色不太好，就也拿了一本。

“哎，别看。”灵栖出声，眼睛盯着他手上那本书，像看着什么脏东西。

月老虽说对于人间情爱很爱护，但却不甚喜好凡人**，灵栖对此不赞同，但是修道之人不能沾染此等腌臜。

可她不知道，陈清寒本质上是个多年血气方刚的男人。

陈清寒已经翻开了那本书，随意瞄了眼，便合上。

灵栖羞得不想多说，牵着陈苗苗赶紧走在前头了。

陈清寒将那本书随手拿过，放在小贩面前：“多少钱。”

“哟，这位爷！这是下册，和上册一起卖的，一共十文钱。”

“嗯，都要了。”

*

“陈公子，你方才许了什么愿？”程清轻蹲下来看着河面上的灯，暖黄色的灯火汇集在她明亮的眼瞳中。

徐仑小心地避开她的裙角，以防弄脏她：“这个不好说，否则就不灵了。”

程清轻歪了歪头，“我许的愿，是想要和徐大哥成亲。”

“……”

“程、程姑娘！”徐仑一下没绷住，他猛地站起来，又想到自己现在是陈清寒，脸上的羞红让他气血上涌。

程清轻奇怪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玩味，“陈公子，你还好吗？”

徐仑快步往河堤走，来来往往的情人成双成对，他们并没引起什么注意，只是他那副又惊又羞的模样很是没出息。

程清轻跟在后面，等到他放慢脚步才道：“请千万不要告诉徐大哥呀，这是小女子的秘密。”

徐仑从不知道程清轻这般热情，他被挽着手走在闹市中，不知过了多久。

一声骏马嘶鸣声，冲撞了街巷的小摊小贩，引来几声惊呼。

众人避之不及，被来人吓退。

骑着马的正是端王府的长公子李弗，他意气风发，穿金带银。一身靛青色的镶金墨韵袍，一脸得意地伸手将小妾扶下马。

“还真是稀奇，竟然会把小妾带出门……”

“你不知道，这个小妾可是得势，连正牌夫人都敢得罪，听说李公子对这个小妾那叫一个好！”

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丝毫没有两人，李弗大大方方印了个吻在小妾脸上，众人哄堂大笑。

徐仑偏过头去，怕被认出，过了会儿也不见程清轻说话，他看向她，“程姑娘？”

程清轻浑身僵硬地盯着那个方向，许久不眨动一下。

“程姑娘？我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

程清轻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事，只是看见了一个故人……”

徐仑脑经一转，只以为是程清轻被李弗那架势吓到，带着她就往别地去，只是不曾想李弗已经看见了他。

“哟，这不是那位道长？”李弗牵着小妾大大方方走过来，徐仑顶着策划陈清寒的脸，只好点头称是。

“李公子。”

李弗在京城是有名的纨绔公子，小妾不断，只是这一眼就被程清轻那出淤泥而不染的出尘气质迷倒，他脸色稍缓：“这位是……”

程清轻僵硬的身子放缓，端庄行礼：“小女子名为程清轻。”

“程清轻啊……没听过啊，这庙会可真是热闹，陈道长也来此地呢，与佳人相会？”李弗爽朗地大笑起来。

程清轻莲步款款，轻声问：“李公子英姿无双，令小女子好生钦慕。”

这回不止李弗的神色发愣，连徐仑也看向她，程清轻向李弗抛出橄榄枝，“不知李公子可否送小女子回家，天色渐晚，小女子甚是害怕。”

李弗被她这一瞧，顿时连身边的小妾都忘了，人人都说他见了新欢就忘了旧爱，这话不假。

“好！上马上马！”

徐仑尴尬地上前一步，但是程清轻完全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