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遭听向来严肃寡淡的大人脱口说这般肉麻的话语,竹影当即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还是识趣的,这回不敢再劝大人了,赶紧行了个礼收拾好面盆脸帕等物件退出房间。
卯时已至,赵观棋取来纸笔写信飞鸽穿书给毕涟,让其帮自己和云松青向圣上告假。
白鸽飞到毕涟肩上时,他正赶到宫门外,从鸽子腿部取下信筒中的信,他胳膊一扬,鸽子便扇动翅膀毫不留恋地飞走了。
毕涟边往宫里走便打开信件瞧,身旁路过两个户部的官员你一言我一语地低声探讨。
“刘大人怎么还不来上朝?这都快迟到了。”
“有消息说刘大人出事了,你没听说吗?”
“刘大人好好的,能出什么事?不会跟何大人一样吧?”
“不清楚,听说昨晚刘大人杀人了。”
“不会吧,刘大人那么老实本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察觉到毕涟投过来的目光,那两个户部官员立马噤了声,朝他作揖打过招呼,忙迈大步子朝紫宸殿赶。
深秋的天亮得晚,此时天空呈现着深蓝的颜色,抬眼望去皆是星星点点。
毕涟望向开阔的天际,忽逢两颗流星斜斜划过,速度之快叫人只能看上一眼,那流星便顷刻间射进了山间,无声无息地藏匿起来。
“我们这位救世主又做了什么好事。”毕涟盯着流星消失的那处,小声喃喃道。
“圣上驾到!”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谢圣上。”
时辰一到,紫宸殿中便开始新一天的早朝。
满朝官员起身,衡帝扫视一圈,当即开口询问:“今日缺席的人怎的如此多?”
毕涟上奏:“回禀圣上,令主和云卦师昨夜遇刺,云卦师受了伤,如今仍在昏迷当中,令主留在府中照顾她,故让我向圣上告假。”
毕涟这番话让在场众人反应各不相同,有觉得惊讶的,也有听了这个消息掩藏不住兴奋激动仿佛愿望成真似的。
丞相悄悄偏了偏头,眼中的笑意简直要呼之欲出。
毕涟眼尖,余光瞥到丞相不正常的表情,倏地转头瞪去,眼神尖锐又凌厉。
感受到毕涟的视线,丞相正了正神色,转眼又恢复成那副不苟言笑的严肃模样。
听到自己左膀右臂遇刺的消息,衡帝急迫追问:“遇刺了?查到是谁干的了吗?受伤严不严重,来人!快派几个御医去相师府看看,还有天药阁的人也叫上几个!”
毕涟连忙劝阻:“圣上放心,令主和云阁主现下已经无事了,只是需要一些时间休息。”
衡帝堪堪松了口气:“无事便好,此事——”
他刚想将此事交给大理寺去查,谢怀远就站出来双手交叉弯腰颔首开口打断:“父皇,此事就交由老师和云卦师去查吧,谁要刺杀他们,他们二人作为当事人最清楚不过了。”
说罢,他将视线明晃晃掷向丞相舅舅,勾唇补充:“儿臣听闻……不久前云卦师也遇刺了,还受了不小的伤,要不是云卦师机灵,及时求助江湖上的朋友,现在恐怕……”
衡帝倒吸一口凉气,旋即怒而拍桌:“好大的胆子!是谁要谋害朕的御用卦师!”
“圣上息怒!”众官下跪齐劝。
谢怀远并不打算吓到那些躲在暗处的阴虫,只是想提一嘴,点到为止,见父皇如此生气,他忙劝道:“父皇息怒,此事虽不小,但眼下更重要的还是镇北军班师回朝一事。”
镇北军驻守边疆八年之久,北疆战事频发,直到前两个月才传回最后一次捷报,镇北将军带领军队半步不退,强攻死守八年之久,滚滚黄沙之下埋了无数白骨,终于逼退北蛮外敌,得以班师回京。
提起此事,衡帝点点头,脸色颇为动容:“镇北军辛苦征战八载,如今终于凯旋,值得好好庆祝!杜常。”
兵部尚书杜常走神半天,听到自己的名字久久没反应,还是一旁的同僚用胳膊肘暗暗戳了他两下,他才啊了一声,后知后觉心虚道:“回禀圣上,您刚刚说……”
衡帝脸色一下就冷了下来,他还没说话,谢怀远就轻轻偏头,替衡帝开口:“父皇问你,镇北军何时到京。”
杜常眼珠子转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后侧方的兵部侍郎邓宏硕看不下去,站出来替自己上峰接过话:“回禀圣上,太子殿下,镇北军十月初便可到达京城。”
衡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吩咐下去:“传朕旨意,朝中上下做好为镇北军接风洗尘的准备。”
众人齐声道:“是!”
宋九钦忙完典狱司的事,来到相师府时,赵观棋仍然守在云松青床边。
池奉敲了敲云松青的房门,凑到门边沉着声音冲里面喊:“大人,宋大人来了!”
赵观棋惊了一瞬,随即缓缓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覆上一层冷意。
眸光最终落到床上昏睡着的那人脸上,他的眼神瞬间充满柔情,眼波宛若荡漾的湖水,叫人只看上一眼便动情得再也挪不开眼睛。
只是云松青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无法望见赵观棋这番温柔似水且充满爱意的眉目。
池奉见里边毫无动静,加重力度又敲了三下门:“大人,大人!”
赵观棋敛回贪恋的眼神,闭上眼睛又睁开,眼中已然恢复常色。
起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间门,赵观棋这才张口出声:“噤声。”
池奉立马把张着的嘴巴合上。
赵观棋不大放心地回头望了一眼,云松青仍在睡,面容安宁平静,少了平日的活泼生动。
眼下还是要先将刘察的事处理干净,即便再不舍,他还是逼迫自己移开目光,转身跨出房间门槛,合上了门。
他边走边问池奉:“宋大人在何处?”
“宋大人自行去茶室了,说是要亲自泡茶给你喝。”
赵观棋加快脚步:“快,别让他糟蹋卦师大人送我的庐山云雾。”
茶室烧着炉子,门窗通着没关,赵观棋穿过长廊,远远就瞧见滚滚浓烟从茶室内涌出。
他瞳孔颤了几下,嘴上喊着“坏了”,忙让池奉先行前去挽救局面。
池奉身手好,用轻功飞了几段距离,冲进茶室二话不说抄过桌上的那壶冷水浇灭了炉中炭火。
至此,茶室浓烟更盛,炭灰漫天飞舞,落得宋九钦喝池奉二人满头皆是,茶桌也不能幸免于难,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宋九钦愣了半天,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怒吼:“池奉!你做什么?我在煮茶!你浇灭炉子作甚!”
池奉不甘示弱:“你这是煮茶吗?你这是大火爆炒!我家大人的茶室都要被你烧了!”
宋九钦粗鲁地抹了一把脸,方才黏在脸上的灰被他这么一碾,马上成了几道又黑又灰的东西,像被顽劣的孩童画了几横墨水。
“好了,你们先出来吧,”赵观棋制止二人的争吵,转头对候在茶室门口的侍从吩咐,“收拾一下。”
宋九钦和池奉你怼我一句我骂你一句地从茶室里出来了,二人皆是一身狼狈,满头灰尘,还特别不服地想要赵观棋给自己评评理。
赵观棋不想搭理他们,转身往水榭方向走去。
二人见状,赶紧跟上。
重新坐下后,赵观棋问宋九钦事情办得如何。
宋九钦拍了下桌子道:“人还压在我那儿,不过你得快点,再过几天都要臭了。”
池奉接话:“户部那边也在找人了,再瞒下去,恐怕形势不利。”
赵观棋沉思片刻,道:“待云姑娘醒来,我便与她亲自向圣上说明情况。”
“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宋九钦这才想起云松青还昏着,赶忙关心了句。
“暂时稳定下来了,只是还没醒。”提起云松青这事儿,赵观棋眉眼间无意识布满忧虑。
看出好友的担忧,宋九钦只能试着安慰:“放心吧,那丫头傻人有傻福,没什么事能难倒她的。”
赵观棋轻叹一声气,话虽如此,可他还是不希望那些不好的事情总是碰上云松青。
他深知历经苦难是成长的代价,可他的私心却想要求神佛不要让他心爱之人承受太多苦楚。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宋九钦硬着头皮转移话题:“那刘察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观棋脸色沉了几分:“大理寺那边在春风楼找到了唐霍的尸体,你抓的那些人怎么说?”
“你猜的没错,那几个喽啰口供一致,都说唐霍是刘察杀的。”宋九钦说。
赵观棋接着分析:“刘察让唐霍劫走云姑娘,后又杀死了唐霍,看来是双方条件没谈拢急了眼,刘察本想借刀杀人,没想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动手。”
“他想借刀杀人是对的,”宋九钦古怪地看了眼赵观棋,“如果他没对云姑娘动手的话,应该也不会被你一箭射杀。”
“找死。”赵观棋轻描淡写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只单单这两个字,宋九钦听了感觉脊背发寒,跟赵观棋认识十载,相师大人素来以温和有礼著名,任何风浪到了他面前,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轻易平息,何须像今朝这般如此动怒?
他还是头一回见相师大人为了一人不顾自己昔日行事风格和存于别人眼中的形象,冲动又莽撞,甚至还动手杀了人。
虽然那人确实死有余辜。
只不过赵观棋还是得想好一个万全之策,把自己和云松青从这件事中摘出来。
云松青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余霞成绮,低挂天际,整座阳安城被染上一层金粉色。
竹影急急忙忙跑来水榭告知赵观棋:“大人,云小姐醒了,但她有点不对劲,您快点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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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借刀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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