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则安慰她:“不必担心,若是不会,可以拿来给我。”
“多谢杜大人。”云松青感激道。
虽然杜则愿意给她兜底,但她知道,自己最好不要真的去求助他,不然她就做实了自己身为天术阁卦师,却不会算卦这个谣言。
天术阁人多眼杂,她不想让人看笑话。
坐在书案前定了心神,云松青从腰间的绒布袋里掏出塔罗牌,牌的背面朝上摊开在光滑的桌面。
在洗牌前,她拆开那叠信最上方的一封,此刻她非常庆幸,这个朝代的字体居然跟楷书差不多,她都能看看懂。
信中说:“今有一事求问天术阁,我儿于边疆征战已有三年,从未有家书传回,家中担忧万分,特来求问卦师,我儿是否仍平安在世。”
云松青松了口气,这问题,还不算太难,方以安丢来给他,莫非是其他同僚没这个本事解答此问?
她知道这些人不聪明,可实在没想到,天术阁居然成了个草台班子。
云松青边洗牌边阴阳怪气:“哎呀,如此简单的问题,难道没人能替这位主顾作答么?”
她说这话的语气特别欠,杜则在角落听了连连摇头,可能是担心她会挨其他卦师的揍。
众人闻言,确实面有菜色,各个心虚。
他们都心知肚明,唐霍让方以安推给云松青的卦信,以他们的能力的确没办法作出完美解答。
云松青满脸轻松,一只腿搭在椅子上曲着,一边用塔罗牌占卜一边哼着歌,活像个在街头混的二流子,根本没有一点天术阁卦师的气质。
洗牌切牌垒牌摊牌这些步骤云松青做起来行云流水,嘴里的小曲儿戛然而止,她抽了三张牌,翻开一看,是“战车正位”“宝剑骑士正位”和“权杖六正位”。
还好还好,不是个糟糕的结果。
云松青呼了一口气,拿起毛笔蘸点墨水,开始刷刷地回信。
“主顾且安心,令郎远在边疆,忙于战事,无多少闲暇时候写家书,不过令郎如今非常安全健康,战功赫赫,不久后便会随军队凯旋而归。”
写完,云松青将信举起来欣赏了一番,自恋得要命。
学生时代的时候她看了一本很火的书,书中的主角写得一手瘦金体,她瞬间来了兴趣,也跟着练起了瘦金体,一练就是好几年,最后还真让她给练成了。
在她原本的那个世界里,她练瘦金体只是觉得帅,有事没事可以用来装一把,没想到穿来这个世界,反倒派上了真正的用场。
待到笔墨干透,云松青心满意足地将信折叠好,塞进信封中。
这才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她便算完了一卦,此等速度令一旁偷偷看戏的同僚们皆感到震惊。
同僚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她怎么算得这么快?”
“该不会是胡来的吧?她不是不会卦术吗?”
“你们看,她手上那是什么?”
“牌?”
“我刚看她抽了几张,好像就得出卦象了。”
“她在耍什么花样?”
周遭满是闲言碎语,云松青却浑然不觉,继续拆下一封卦信。
第二封卦信,主顾疑惑的问题是,自己如何能发财……
这问题属实有些假大空,云松青以前给客户占卜的时候最怕遇到这种问题。
放在以前她还能拒绝接此类问题的占卜,可如今……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洗牌切牌抽牌解牌,云松青奋笔疾书般在信上龙飞凤舞:“若想发财,可去江南地带经商,可选择米铺、布行或酒馆,莫约三年,或许会如你所愿。”
云松青没把话说太死,也没太肯定,答得有些含糊,也算是给自己和主顾都留条后路。
如此往来十有**,书案上的信封终于一一处理完毕。
塔罗牌占卜与东玄的卦术不同,东玄卦术解一次卦可能会花一些时间,换作是塔罗牌的话,若是问题较为简单,以她的熟练程度,占卜一次大概十分钟就能结束。
方以安挑给她的这些卦信,只是在天术阁其他人眼里看来难而已。
“方卦师,算完了,还给你。”云松青故意将解答的信件拿去给方以安。
方以安对云松青的刁难失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却又怕其他人发现似的快速收回眼神,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脸色咬牙切齿地夸道:“云卦师真是好本事,本官实在是佩服。”
“没事,没本事就谦虚向人学习,不丢脸。”云松青眯着眼睛冲方以安哼哼笑了两声,做足职场人体面的态度。
方以安被气得不轻,唐霍不在又不敢发作,只能独自生闷气,憋着张红脸将云松青递过来的信件老老实实收好。
云松青在天术阁规规矩矩干了几天活,书案上堆的信件却一天比一天多。
唐霍和方以安刻意将最难最急的卦信让她解,尤其是朝中权臣送来的为期一天的卦信,都塞给了她。
某日上班,云松青刚进天术阁,屁股还没坐热,唐霍就赶过来催问:“张大人的卦信你解了吗?”
“什么张大人?我刚到,你是看不见吗?”云松青紧赶慢赶赶到天文司,起床气还没散,唐霍这下直接撞到了枪口上。
唐霍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云松青:“张大人吩咐了,今日午时,他便派人来取卦象,你还不赶紧干活?”
“你很闲吗?很闲的话你干不行吗?未来的天术阁阁主。”云松青一点也不惯着。
两句话,成功把唐霍怼到如鲠在喉。
唐霍一怒之下放了句狠话:“你等着,我去令主那儿告你!”
云松青切了一声,她还以为啥呢,原来是小学生告状啊。
真服了。
云松青挥挥手:“去,有本事你就去,废物才会天天告状!”
就因为她这句话,导致她接下来连着三天都被人告状到了赵观棋那儿。
云松青将算完的卦信随意拨到一旁,被人告状说:“令主,云卦师她乱丢主顾的信件,她不尊重主顾!”
云松青翘着二郎腿算卦,被说成:“云卦师她丢我们天术阁的脸!”
云松青跟唐霍顶嘴,传到赵观棋那儿就变成:“令主,云卦师与我们天术阁未来的阁主顶嘴,目无尊长,实在过分!”
赵观棋这几天什么事都没干,光是处理天术阁告云松青的状,都足以让他繁忙。
唐霍更甚,直接跟赵观棋提出一个大胆的提议:“令主,下官提议,将云松青此等不称职的卦师革职,逐出我天术阁。”
赵观棋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道:“此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唐霍眼中闪过一丝狡诈,应了声是便弯腰退出正厅。
走到门口,赵观棋又叫住他:“对了,让云卦师来一趟吧。”
唐霍脸上笑意更浓,宛若一切事情都如他所愿了一般。
天术阁内,云松青正本本分分给主顾算卦解卦回信。
唐霍一进来,目光就锁定在她身上:“云松青,令主找你有事。”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唐霍,搞不懂他在高兴什么。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因为天术阁这些蠢材根本就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心里那点见不得人的事全都挂在了脸上,让她看了个一干二净。
他们的脸上又是熟悉的幸灾乐祸的笑,看来唐霍在赵观棋那告了个狠状。
云松青不以为然,起身就往外走,走之前还不忘将自己书案上没解的卦信全都塞给唐霍:“唐大人,这些卦信今天必须解完,这可是你说的哦。”
卦信很多,唐霍还没反应过来云松青就松开了手,信件掉落一地。
大仇得报,云松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步伐轻盈地哼着小曲儿:“我去上班了,天天都迟到,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
唐霍:“……”
杜则:“……”
天术阁其余人:“……”
天文司正厅大堂,赵观棋如同一尊佛似的坐在正中央右边的太师椅上慢吞吞地喝茶。
云松青站在门外欣赏了一会儿,直到被赵观棋发现,对上他的眼神,她才迈步进去。
还没等赵观棋赐座,她就自顾自坐在了左边的客座上。
侍从端着糕点和茶水上来,轻轻摆在她桌上。
云松青下意识想挑自己喜欢的糕点,低头发现这次盘子里的糕点只有桂花糕和梅花糕两种。
她有点诧异,还没来得及多想,赵观棋就开门见山问:“唐霍提议将你免职,你有何想法?”
“啊?”云松青捏着梅花糕啃了一口,抬眼看向找赵观棋,装着一副清澈的愚蠢模样,“他跟您提议,又不是跟我提议,您问我想法有何用?”
“不能问么?”赵观棋闷闷笑了几声,弯着眼眸道。
“唐霍想把我赶出天术阁,估计是因为他觉得我对他构成了威胁,他认为我会跟他抢天术阁阁主之位?”
“不止。”赵观棋提示。
云松青顿了一下,说:“对,他可能还觉得我是靠您的关系进来的,没什么本事,所以他不爽。”
“那你不想改变他们对你的看法吗?”赵观棋循循善诱。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为什么要去改变别人对我的看法,又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在意他人的目光呢?”云松青咽下梅花糕,慢悠悠地分析。
意识到赵观棋可能听不懂她说的话,于是又换了个说法继续道:“每个人的行事风格和看事方法都是不同的,可世人总认为与大多数人不同便是异类,不巧,现在我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类,但我不会为任何人去改变我自己,我也不会因为别人对我有意见,我就去讨好。”
说罢,她又拿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赵观棋听完这丫头噼里啪啦的话,慢慢消化了片刻,眸底对她的赞许越来越浓。
云松青原本还以为赵观棋找她是有什么正事儿,结果她说完自己的长篇大论,令主大人就不吱声了。
云松青也不管,注意力全集中在桌上那盘糕点上,啃了好几块,吃了个半饱,才想起问赵观棋还有什么事。
“知道你喜欢吃天文司的糕点,今早命人做了一些给你尝尝。”
这话超出了云松青的意料,她拿糕点的手在空中顿了须臾,望向赵观棋那一瞬心跳便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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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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