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楼命案

夜垂,晏城的天色已暗,寒风兮兮。

突然,东街的一家花楼传出声刺耳的尖叫声,打开门的伙计瘫坐在地上,“死,死人了!”

走廊尽头的厢房里,本应是娇艳颜色的姑娘面色发白,向后仰在床榻上,已然没了呼吸。

这时的西街却一如往常的平静。盏盏烛火映在石子路上,照出毕去非苍白无力的面孔。

寒风吹过,单薄的衣服紧贴着毕去非的瘦弱的身躯,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晏城的夜风可真是熬人……要是能吃上什么东西来御寒就好了。”

应景似的,毕去非的腹内鸣叫一声。

毕去非颇为苦恼地按住肚子。

从午时到现在,自己都没有进食了,不过靠着之前抄书留下的一贯钱现在已经所剩无几了,还是省着点用吧。

毕去非强行把注意力从饥饿感上移开,她面前摆着张破旧的桌几,其上空无一物,只是两侧挂着竖幅。

左侧挂一粗布的白帆,上面写着“六枚铜钱”。

右侧纸上的字体遒劲,题着“断案”两字。

架势虽说是摆了起来,但是……为何这帮人断案的生意甚是无人问津啊。

与之不同的是一旁的算命摊子,那位坐着的道士正向某位妇女“勘算命数”。只见他嘴里念念有词,宽大的袖袍一展,整个人的眼睛里登时迸出惊人的光来。

“夫人,我瞧你财官印绶三般物,女命逢之必旺夫,命数极佳。”

听着道士忽悠人的话语,毕去非百无聊赖地托起下巴“此话今日都至少听过三遍了,不会还有人信吧。”

“啪嗒。”

下一刻,只听他那钱罐子响起铜钱入罐的清脆响声。

毕去非呆滞无神的眼睛终于起了波澜,她看向一旁满脸自得之意的道士,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还真信啊?!

目送着来算命的客人离开,道士偏头,右眼微眯,面带怜悯的看向终日无收的毕去非。

“我说你也别断什么案了,人们就爱听些他们想听的话,至于真相,谁又会关心呢?”

毕去非把视线强行从道士那装得半满的钱罐上移开,似是看破红尘般开了口。

“我乃县衙书吏,专职就是破案,万万不会干这骗人的活计的。”

听了此话,道士嗤笑一声,“说是书吏,不过就是个在县衙打杂罢了,而且瞧瞧你如今的落魄样,倒是像极了街尾处那个嘴上叨叨怀才不遇的穷酸书生。”

“虎落平阳被犬欺……”毕去非眼神幽幽望向道士,心下起了几分愤怒,瘦弱的手臂高高扬起,正要往破旧的桌几上一拍。

不对,这桌几本来就破烂得禁不起折腾了,我要是这么做了,岂不是就白白损失一张桌几?

想到干瘪的钱袋,毕去非转而一扬空落落的袖子,“君子不与小人计较也,于我而言,现在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连拍桌的气力都没有,这可真是……”

道士见状,语气带上几分不屑,“如今这晏城大大小小的案件都是由安务司处置,孰人还知县衙?你要是真有本事,倒是去安务司任职啊?”

毕去非听到此话,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泛起冷色看向道士,手指不自觉地扣进掌心里。

安务司?唯独是那个地方,我就算是流落街头,也绝对不会去那个地方的。

耳边突然传来声低沉的、略显犹豫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毕去非的注意。

“您可是……县衙的毕书吏?”

灯笼里微弱的烛火映出来人的身形,毕去非抬眼看去,其人着了灰衣,一副伙计的装扮。

长相是颇为秀气,眉间一点痣倒是平添了两分妖艳。其双眼垂着,被毕去非盯着的时候,眼皮还在微微颤抖。此等样貌还有气质,乍一看还可能认为是个女子。

毕去非眼睛扫过他的喉结,他显然是个男子,不过,我没想到这么晚真的会有人来报案。

管那什么狗屁道士说的话,如今赚钱才是我的第一要务。

毕去非立马端正身子,斯文的脸上显现出严肃,继而对他微微颔首,灰衣男子便是攥紧拳头,从腰侧取出六枚铜钱置于桌几上。

“我,我是东街玉楼的伙计,曾见过您破案,就在刚刚,就在玉楼二楼尽头的厢房,红香姑娘不明不白地死了……求求您帮我找到凶手。”伙计说着,嗓音里还带着哭腔。

天色暗清,月色正好。

毕去非一枚枚地,缓缓将铜钱按到手心里,拼命抑制住收钱时手指的轻微颤抖。

“今日,终于……赚到钱了!”

缓缓直起身,眼神认真的少女有如松般的脊梁和朗朗身姿,声音里更是浩然的正气。

“报酬已收,契约成立,定不负所托。”

伙计只觉得眼前的毕去非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芒,磕磕绊绊地开口:“那就拜托您了毕书吏。”

伙计说着脚步一转便要离开,毕去非赶忙拉住他,“等等,你去哪里?别急,先给我说说关于红香姑娘的事情。”

听到红香姑娘四个字,伙计的眼神柔和,张口说道。

“红香姑娘是玉楼的乐姬,她人很好,平时总是待人和善,玉楼里的人都跟她相处的很好,红香姑娘在在玉楼里的时候也总是面上带笑。”

毕去非从桌几缝隙处扣扣搜搜,取出草纸来,执笔速记下来伙计所说的内容。

“嗯……那近来红香姑娘身上可有什么异常之事发生?”

伙计眼睛盯着地面,右脚的布鞋尖头不住地蹭起泥土,“就是最近,最近,红香姑娘的一位欢客,那城北辛府的浪荡子辛回舟说是要为她赎身。”

“赎身?这应该是件好事情吧,而且我记得最近的辛公子风头正盛,靠着诗才可是赢得了不少晏城姑娘的芳心。”毕去非眉眼一挑,看向眼前的伙计。

只见他立马涨红了脸,本来细小微弱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不,不是的,红香姑娘明明在玉楼中生活得好好的。”

毕去非只见伙计不自觉地攥紧拳头,“但是,那个辛公子他分明是要与跟他门当户对的林府嫡长女订婚了,就是这样,他偏偏还来招惹红香姑娘!”

“对于那种玩世不恭的公子,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去非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等等,林府的嫡长女?不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一个吧……”毕去非的喉咙无端逼起几分干涩来,“是晏城哪家的林府?”

“与辛府登对的,还能是哪家?当然是晏城最显赫的,城北那一家的林府小姐啊。”

听着伙计理所当然的话语,毕去非苍白的脸上难掩震惊之情,手指微微用力,竟是咔嚓一声折断了旧笔。

“竟然是她?”

旧笔应声而断,其上截咕噜咕噜滚到桌几边缘处,毕去非默默握住毛笔仅剩的半截,眼神流露出一丝心疼,语调迟缓地问道:“你姓甚名何?”

伙计张嘴又顿了下,继而回复道“我……姓云,单名一个起字。”

吹干纸上的墨迹,毕去非咳嗽清嗓,立掌于身侧,“那么,云起伙计,我会帮你找到红香姑娘之死的真相的。”

晏城西街最为偏僻处,灯火似是尽数泯灭于此,只余下静谧。

唯有家昏暗的铺子,还有微微的光亮。顺着敞开的木门望去,最先看到的是些不知名的杂货,而后面堆了些看不太清的实木物件。

毕去非脚步停在此铺子之前,眼神变得晦涩不清。

“之前自己还是县衙的书吏的时候,一遇上难辨死因的死者,杜县令(前县令)就会带自己拜访过此间仵作铺子的主人——经验娴熟,仵作技艺高超的女仵作林上阮。

记得自己第一次见林上阮时十分惊讶,因为她与自己想象的模样完全不同。

林上阮面容姣好,举止优雅风度,眉眼柔和,温婉可人,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看起来与仵作全无关系。

而且,赶巧的是……她恰好就是云起伙计口中那位林府的嫡长女。

不过,林上阮在某些方面都是十足地像是个仵作……

苍白的手扒住这家铺子的门框,毕去非回想起之前的经历,沉气丹田,坚定地迈开步伐,缓步踏入其中。

仵作铺子的后面,一淡蓝素锦衣裹身的女子手执着精铁制的小刀,缓缓划过一僵直尸体上小臂,赫然显露出尸体暗红的肌肉。

听到来者的脚步声,女子微微抬眼,嘴角还噙着未褪去的笑容。

她便是那位仵作——林上阮。

浅浅几眼,便可看出她玉颊樱唇,眉眼柔和的面孔以及与这昏暗的铺子格格不入的秀丽身姿。

“毕去非?”林上阮停下动作,手执着粘血的小刀将垂于肩侧的青丝挽到耳后。其指纤纤素白,手指修长,上面还带着些不明的血迹,直直粘到了她的脸颊处。

毕去非看向林上阮,与她眼下鲜红的血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幽深的眼瞳就像是一潭死水般,平静地泛不起任何波澜。

这场面,无论见过几次,也还是会被吓到啊!

毕去非苍白的手紧紧扒住门框,只觉着心脏跳动得过于剧烈了。

“会深夜剖尸,见谁都像看死人一样的,真实身份还是堂堂晏城大户人家的嫡长女的,估计全晏城就只有林上阮一个了吧。

对于毕去非的反应,林上阮脸色不变,倒是见怪不怪,“说吧,找我何事?”

毕去非轻咳一声,“我想问问,有关你与辛公子的婚事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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