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知道，又没说要告诉你。”女人话锋一转，可谓是没脸没皮。

“呵呵。”俞知夏干笑两声，对女人的无耻行为，似乎早有预料，因为他也干过类似的事。

女人坐到小摊的桌子后，接着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来坐。你可是我在这个世界接的第一个单子，可以得带优惠，比如说买一赠一。”

望着女人行云流水的操作，俞知夏半信半疑地落座，下一刻，被黑色桌布覆盖的桌面出现了一副造型独特的卡牌。

卡牌的数量很多，他目测得有至少六七十张，全部守在一起，背面朝上。就是这样成年人巴掌大小的卡牌，背面刻画着一只眼睛。

眼睛竖直烙印在卡面，腥红的瞳孔位居正中央，以它为中心向四周的眼眶延伸出数不清的细小血丝。而眼睛图案之外的部分，主要以黑色为主色调，纯白线条勾勒出复杂而优美的花纹，给人一种神圣又邪恶的感觉。

还挺像那么回事。俞知夏在心里直犯嘀咕，旋即抬眸直视女人那张由星空构成的“脸”，“所以你是卖啥的？总不可能是算命的吧！如果是桌游，我可以考虑一下。”

“……”女人一时没说话。

俞知夏收回目光，接着道：“还是说你单纯就是卖牌的？那我能不买不，这牌不能吃，也不能干点别的啊。”

“咳咳咳！”女人重重咳嗽两声，强硬地打断了俞知夏叭叭个不停的行为，“作为「命运」途径的命使，我当然是负责给予顾客‘命运的启示’。”

“啊？”俞知夏愣了一下，“小说里这种道破天机的行为，是要遭天谴的，你这样没问题吧？而且‘命运的启示’准吗？感觉好掉价。”

“你闭嘴。”

话才开了个头，被女人这么一打岔，俞知夏被迫咽回肚子里去，然后面带笑容地比了个“ok”的手势。

“如果同意交易，就把手掌摊开伸过来。”女人两条胳膊撑在桌面，十指交叉置于面前，当真有了几分占卜师的神秘感。

心中早已无力吐槽，俞知夏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小声道：“第三层只有你一个商家吗？我能拒绝交易吗？”

他觉得不太值啊！特别是这个自称「命运」途径命使的家伙，看着就不大靠谱，还很草率！

“你可以和那些星石做交易，但大概率被它们坑得连灵魂都不剩。”女人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甚至隐隐有洋洋得意的自豪感。

那就是强买强卖了！俞知夏面上不显，心里已经对女人的恶劣行径进行了不下百遍的谴责。他想打消费者协会电话维权，但他们应该管不到这里……

左右这张优惠券也是要用出去的，就当是买个教训。俞知夏不断安慰自己，不情不愿地把右手伸了出去。

银锥乍然出现在女人手中，她大有其事地挥动两下，昏暗的迷雾之中竟闪现出刺目的昼光。突如其来的光芒驱散了大部分迷雾，星空之海再度包围了二者。

古老神秘的呓语自四面八方响起，化作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能量体，融入这片星海，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这一刻，俞知夏瞳孔睁大，呼吸变得愈加艰难。突然，他的目光骤然投向伸出的掌心，那里被人划开了一道竖直的口子。

在抬头去看女人手中的银锥，便见其锋利的尖端淌着鲜红血液，啪嗒啪嗒滴入桌面。

“你负责医药费吗？”俞知夏诚恳发问。没人告诉他和神棍交易，还会见血的啊！

“……它会愈合的。”女人只觉得俞知夏的关注点过于一言难尽了，忍不住道，“你平时都这样的？能不能有点格局？”

“我就一个普通人，要啥格局？”遭到人身攻击，俞知夏很有自知之明地回了一句，将对方彻底沉默。

见女人不说话了，他决定把话题接入正轨，“交易应该开始了吧？”

女人点了点头，双手覆上桌面静置的卡牌，将它们分成两堆牌，接着朝两个相反的方向摊开。她把身上的斗篷拉得更严实，恰好遮挡住上半张脸。

“你想知道什么？”

头一次玩这个的俞知夏一头雾水，他挎着张脸，很是后悔选择了和女人交易，“我能知道什么？”

“都可以。”

“凌晨在哪？”俞知夏想也不想，直接问道。

“你确定要问这个？万一你俩等会就见面了，不得亏死。”女人差点跳脚，为第一人顾客的短浅目光感到无比惋惜。

如果可以，俞知夏很想扣几个问好送给女人。他回忆中二时期，那群狐朋狗友玩的抽象游戏，故做深沉道：“那说说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吧。”

话音落下，一阵冷风划过，吹动了女人遮挡面部的斗篷帽子。她抬起放在卡牌上的手，语气严肃：“这是三个问题。买一赠一，我可以回答其中两个。”

嚯，还挺像回事。俞知夏权衡利弊，道：“那算了。你自由发挥，随便说点东西吧。那个‘赠一’，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出第三层？”

这句话就像打开神秘的开关，俞知夏闷哼一声，掌心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目光下移，眼前出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一只与卡牌图案完全一致的眼睛，正从血肉之中挤出，撑开了还未愈合的伤口。

那只眼睛很快成型，赤色瞳孔转了转，直视着俞知夏。

宛若一道信号，他立刻明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

收拢掌心，俞知夏的手悬在卡牌上方，仿佛有所指引般左右移动，迅速抽出了几张牌。

“遵循「命运」的意志，吾将窥视真实的一角——”女人声音沉稳，落在俞知夏耳中却显得空灵而虚幻，有着摄人心魄的神奇力量。

翻开被抽出的卡牌，女人展现了它们真实的模样。

首先是一张整体色调偏亮，画着太阳的卡。夺目的太阳占据了画面的大部分，可它并非位于高处辐照大地，反倒被一把圣枪贯穿全部，即将落下。

在太阳的下方，堆积着无数渺小的人形图案。他们簇拥着彼此，抬起双手，试图去托举太阳，即使全身被烈火焚身，从未放弃。

望着这张特殊的卡牌，俞知夏只觉得心底某个位置有所触动，同时又发现了其中的几个细节。

那些托举太阳的小人所在的土地被黑色覆盖，寸草不生，显得贫瘠恶劣。而在小人们看不见的位置，黑色的雾气逐渐蔓延，笼罩住他们与太阳，隐藏的危机近在咫尺。

这些小人还有一个领头者。领头者的身形非常矮小，被纯黑斗篷遮住身形，一手抓着巨大的镰刀，一手护住那些小人。他正对着太阳，头颅却是低下的，似在为太阳的死亡而垂泪。

“这是「希望」牌，象征着该途径与其已死的神。”女人耐心为俞知夏解说，伸出一只手指，贴在卡牌的某个位置，“你认识祂的。”

“我认识？”俞知夏看着那个斗篷小人，“你别告诉我是俞辰……”

女人没说话，不知是默认，还是否定。

然后是第二张牌。这张牌全部被黑暗笼罩，唯有一只白皙的手出现在画面的角落，而在它的掌中，悬浮着一颗璀璨的星光。

“这是「奇迹」牌，当然是我对它的解读，我的同僚倾向于将它解读为「创造」。”女人饶有兴趣地点了点牌面，“创造一切不可能，开辟出理想的新世界，不正是奇迹吗？”

紧接着是第三张牌。这张牌是纯白色的，没有任何图案，俞知夏心中疑惑，一眨眼牌面又成了纯粹的黑色。他盯着这张牌看了许久，最后竟看不见它的存在，就像是凭空消失了般。

“这是「虚无」牌。你可以相信它的存在，也可拒绝承认它的存在。它不被定义，也无法被定义。”

最后是一张画面诡谲的牌。它包含了所有能想到和不能想到的颜色，线条混乱，根本看不出要表达的内容。俞知夏皱着眉观察，时而觉得卡面是孩子的胡乱作画，时而觉得这些线条构成了一个个畸形的人……

似乎一切都取决于观者的解读，既基于现实，又超脱在外，不符合人类的任何观念。

“这是「荒诞」牌。我无法对它做出解读，因为世界本就荒诞。”

俞知夏看了眼桌上的牌，又瞥了眼女人认真的模样，在心里吐槽：确实挺荒诞的，特别是选择了找你玩“占卜”的我太荒诞了！

“你是不是不信？”女人问。

被戳穿小心思的俞知夏坦然点头，“我前几天还撞鬼了，你这玩意和我这边设定差太多了吧！很难相信的啊。”

“……”女人又沉默了。顿了顿，她示意俞知夏继续抽牌。

而后，俞知夏在女人的盯视下再度抽出了几张牌。这些牌不同于先前的四张，都是倒着的。

“这些分别是「生命」牌、「欺诈」牌、「混沌」牌和「死亡」牌。”女人指着每一张牌，分别介绍，“它们围绕着你的过去与现在，而之前四张牌……”

“则是你可以选择的道路，其中一条途径即为你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