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也睡觉：说起来也奇怪，那女人掉进水里之后，就一直没回家。她丈夫照旧过着体面日子，哪怕妻子失踪，对他没造成任何影响。】

【我去问他妻子的近况，他却跟我说，他没有结过婚。】

【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这人渣装傻充愣，可当我和周围其他邻居打听这事时，他们口径统一，都没听说过妻子这号人物。】

“你说，会不会妻子从头到尾都是‘假’的？”陈梓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提出自己的猜想。

帖子内的疑点太多，俞知夏曾考虑到陈梓轩的想法，但鉴于之前几次的经验，鬼怪的存在被现实世界自动“合理化”的可能同样很大。

就像是东郊欢乐游乐园，死了那么多人，报道的新闻不仅少之又少，甚至没掀起任何海浪。

加上那么大块地皮，在寸土寸金的林城，不可能闲置那么长时间。虽然说是在东郊，实际上离市区很近，还紧贴市区东部的商业繁华区。

再说公寓，由于他不小心把公寓烧了，“消失”数年的公寓得以重见天日。

许是打破了鬼怪在现实世界的“合理化”，公寓相关的事情在各大社交平台大肆传播，讨论的热度高居不下长达整整一个月。

其中是否有上面的人推波助澜，俞知夏不清楚，不过有一点可以说明，鬼怪存在是事实会被“抹除”或是“合理化”。

“可能吧。”俞知夏漫不经心道。

陈梓轩一声不吭地偏过头，将俞知夏平淡的表情收入眼底，顿了顿，勾唇笑道：“等俞辰大佬回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轻声叹气，俞知夏放弃规劝对方的心思，全身心投入任务。

【无心：楼主你觉得妻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目不转睛地盯着空白页面，他定定出神，半晌，终于等到楼主的回复。

【月亮也睡觉：妻子以前的生活痕迹全部消失了，不过我推她下水时，手上的血迹粘到衣服，后来也一直存在。洗了好几次，总是有痕迹。】

【说真的，我当时很想把衣服扔了，似乎它待在家里，就会不断加深妻子在脑子里的印象。她跟着我的模样、被打后趴在地上的模样、以及被我推下水的模样】

【全部，全部在重现！每天晚上，当时，我每天晚上都会听到水花声。仿佛她又一次在我眼前掉进水里。】

【她又来了，她在我身后，在靠近，快了！不不不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我不是，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求你不要来找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求你放过我，对不起】

【不要杀我不要不要求你求你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到后来，【月亮也睡觉】便片刻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前前后后发了十几二十条，突然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十分钟过去，她才发了一条新内容。

【月亮也睡觉：水龙头又坏了，我去看看。】

“【月亮也睡觉】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俞知夏滑动鼠标，向身旁之人展示可疑的部分，“她说女鬼来了，后面又那么恐惧……”

“会不会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她得ptsd了。”扭头与陈梓轩对视，俞知夏语速刻意放缓，一字一顿道。

显然，陈梓轩对精神疾病的了解不多，没发表看法，只道：“确实不正常。那女鬼和水有关，刚巧楼主水龙头又双叕坏了，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不像巧合。估计过不了几天，楼主都能去应聘水电工了，专修水龙头。”俞知夏语气正经，不去看话里的内容，还真像那么回事。

“……”这话怎么接？陈梓轩默默闭嘴。

【月亮也睡觉：诶，刚刚讲到哪了。哦，周围的人都把妻子忘记了。我不敢站出来承认罪行，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想法，装傻充愣，硬着头皮过日子。】

【考上大学，我离开了这个令我恐惧的小县城。在外地的几年，非常轻松，安逸得我差点忘记那个女人。直到我毕业，工作两年，也就是前段时间。】

【月亮也睡觉：忘记妻子的丈夫突然找上我。他通过短信，告诉我：她（妻子的名字）回来了。】

“嗯……”俞知夏说不出具体奇怪在哪里，趁着【月亮也睡觉】在回忆往事，打字速度放缓，上翻之前的楼层。

果不其然，【月亮也睡觉】情绪不稳定，言语错乱的那几层全部被删除，而删掉它们的人不是论坛管理或是版主，而是她本人。

删除时间恰好是楼主去“修水龙头”其间。

“或许不是PTSD，女鬼极有可能就在【月亮也睡觉】身边。”俞知夏尽量保证自己的猜测合理，思索许久，才开口，“会不会昨晚，楼主真的开门了。”

“她把女鬼放进家里去了。所谓的胖男人、没开门，都是女鬼让她记下的假象，和刚才她忘记自己看到女鬼同理，记忆出错。”

听完俞知夏的分析，陈梓轩不置可否，继续看帖子内容。

【月亮也睡觉：我很奇怪，明明妻子是只有我知道的秘密，也是我自己的罪恶，他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想起来了。】

【因为愧疚和恐惧，我没打算回老家。妻子跟着我那天的样子，我记得清清楚楚，比恐怖片里的鬼还恐怖上百倍。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若不是丈夫发完短信，就上吊自.尽，可能这辈子我都不回老家了。与其等她送上门，我干脆去了趟林城南郊的水库，道个歉，其他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去自首吗？可没有人记得她的存在啊！或是赔偿她的家人，偏偏她家里人在她结婚前全都去世了。】

“是没办法补偿妻子，所以妻子这不是回来索命了吗？”俞知夏带入【月亮也睡觉】的经历，同样有些犯难，“没有东西的价值高于活下去的机会啊。”

“是啊，女鬼要是没原谅楼主，那么谁也不能抹去罪行之后应有的惩罚。”停顿片刻，陈梓轩补充道，“不过最好走法律途径吧，这种用私刑的属实不好。”

默认对方的观点，俞知夏刷新帖子。

【月亮也睡觉：好几年过去，南郊水库的环境和之前差不多，水却更清澈了。我很慌张，但也没忘记祭奠她。】

【刚好那天是她的祭日，我买了很多纸钱之类的东西，还有花。我记得她最喜欢那种花的。】

【其实祭奠过程中非常平静，没什么异常，我自欺欺人地想：她是不是已经原谅我了？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也真的很害怕啊！】

【我就像曾经那样，对着水面和她“聊天”，说了很多很多，希望她能原谅我，赶紧放下执念，投胎去。毕竟这辈子过得这么痛苦，说不定下辈子能遇上好人家呢。】

“年纪小也不是犯罪的理由啊。”俞知夏捂着半边脸，无语至极。

【月亮也睡觉】在被疑似鬼怪的妻子跟踪，没想着和他人求助，而是前往无人的南郊水库。

或许从一开始，楼主便想着把妻子从根本上解决掉。

自始至终，带着恶意的只有楼主本人。

几小时的路程，若是妻子想对她动手，恐怕楼主早就魂归西天了。可她没有，反倒一路跟去南郊，哪怕是被推下水，仍没有把楼主带走的想法。

这样一个受尽委屈和折辱的女人，到最后都未曾生出恶念，怀抱着善念沉入浑浊的水底，结束了悲惨的人生。

恐怕当初跟着楼主，另有隐情。

至于如今，为何对丈夫、楼主怀有杀心，大概和【学不了一点】所说的，南郊水库里的东西有关。

【学不了一点：大家信鬼神，很容易相信轮回转世的说法。我科普一下，灵魂是具有唯一性的，身体死亡，便意味着结束，不会有转世的。】

【化作鬼怪，无非是在痛苦中延续自身的“存在”，渐渐变成执念的模样，早就不是原本那个活生生的人了。】

【楼主，扪心自问，你究竟是心怀愧疚，还是单纯地想要苟活，逃避妻子的追杀？】

【月亮也睡觉：是，我想活下去，有问题吗？我有权利活下去。】

【木林森淼：那妻子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路人突然加入战局，话语一针见血，回复发出过了十多分钟，楼主都未曾发言回怼。

“得，给楼主问破防了。”俞知夏不好评价【月亮也睡觉】和女鬼，比起管他人剪不断，理还乱的事，还不如想想自己的活路在哪。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注1

【无心：后来怎么样了？】

【月亮也睡觉：然后我坐车回现在工作的城市了。不过挺晦气的，有几个小孩在旁边玩水，溅我一身。就当报应，我认了。话说，学校的防溺水教育怎么搞的啊，还不怕死来水库。】

“……防溺水这玩意说多少遍也没用，有的小孩就是不听，拦也拦不住。”

【无心：那你身边的怪事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的？】

【月亮也睡觉：两周前回的老家，过了两天，水龙头就开始坏了。刚开始是两天坏一次，到一天坏一次，现在完全是修不好的状态。】

【我干脆把闸给关掉了。明天找物业问问。除了漏水的问题，我这两天，半夜总能听到楼上邻居走动的声音，平时隔音也还可以啊。】

【而且那位邻居作息很规律的，总是告诉我一些养生小tips。都是邻居一场，我又不好意思去跟他讲……】

【学不了一点：楼主，你为什么不觉得它是在你的天花板上走呢？然后盯着你熟睡的脸，锁定你的脖子，寻找时机把你杀死！】

“确认无误，是纯种乐子人。”俞知夏阅读【学不了一点】的发言，觉得对方压根不嫌事大，估计爆米花可乐早就准备好了。

【学不了一点：就算你不开门，她也会有办法进屋子的。大笑.jpg】

【月亮也睡觉：可是我没看到她啊，肯定是楼上发出的声音！我不信！！】

“楼主在自欺欺人方面很有天赋啊。”俞知夏结合之前的描述，不难猜出已经女鬼进屋子的事实。

就是真的没进来，也仅是时间长短而已。

注1：出自庄子的《人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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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灵异论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