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指责世家别有用心的言论一直存在，但从未有人当着面指着鼻子把这事摆到台面上。这让蒋为一时乱了方寸，高高在上的姿态突然破碎显得有些狼狈。
“陆部长这话问的，可让我们寒了心啊。”埃尔德叹息了一句，说，“自宇宙大迁徙以来，我们世家人代代相传，以保护文物为责，没想到尽心尽力的后果，却是被怀疑中饱私囊。”
听埃尔德这么一说，蒋为找到了方向，镇定下来，似模似样地说：“唉，陆部长家里没有文物修复师，不知道培养这些人才需要投入多少心力和财力，这每年的补贴还不如我们自己投入的多，落到别人眼里却成了天大的好处，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说完还看了看冯吉恩，想着三人一条线给陆寒川施加些压力，就见冯吉恩状似痛心的低头拍了拍大腿，摇着头长叹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蒋为不满地瞪了一眼冯吉恩，奈何人家低着头，根本注意不到。
“哎呀，是我嘴笨，不会说话，”陆寒川展颜一笑，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以茶代酒，向三位道歉。”
蒋为冷哼了一声，侧过了脸，罗素埃尔德和冯吉恩倒是拿起茶杯浅抿了一口。
“我本意也是为了大家好，这网上对世家的不满都来源于文物的归属，刚刚我的问题也只是转达了一下网上的质疑，我是为大家担心啊。”
陆寒川诚恳的语气让蒋为的脸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只是还残余着不满，语气有些冲地说：“陆部长多虑了，网上的那些言论根本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保护文物是我们的职责，”埃尔德抢过话头，道，“虽然被误解确实令人难受，但我们不能因此放弃自己的责任，毕竟我们背负的，是全人类的历史。”
陆寒川感慨道：“世家为了保护文物确实付出了很多，星联也是感念你们辛苦这才创立了文宣部，希望能将这份责任分担过来。”
“多谢陆部长，只是这文物娇贵的很，保存条件苛刻，又时常需要文物修复师检查以及修缮，可你知道，这些修复师们对工作环境要求极高，又好清净，就喜欢在自己的院子里干活，不乐意出去……我们相信以文宣部的能力一定可以给文物提供最佳的储存条件，但就怕那些大师们不愿走动。嗐，反正这也是我们干习惯了的事情，没什么辛苦的，陆部长的心意我们心领了。”
“诶，这些倒也不是难题，”陆寒川笑眯眯的说，“我最近刚好遇上了一位贵人，这样，我给诸位看个视频吧。”
说着，陆寒川打开光脑，一道光屏升起，放出了一段视频。
画面中只能看见一张桌子和一双手，那双手细长白皙骨节分明，手下动作快且稳，一副布满脏污的画在这双手下渐渐恢复了原貌……
世家三人一致地沉默了下来，看着视频的目光越来越专注认真，神色各异。
“陆部长，这视频上的是……”
“文物修复师，”陆寒川咧嘴一笑，“我们文宣部特聘的。”
*
在陆寒川和世家周旋的时候，云时开启了直播。
“大家早上好，我是说书人云时。”
【云宝早上好~】
【自从看了直播，我的作息都健康了呢。】
【主播今天画什么呀？还是风景吗？】
云时摇了摇头：“不，今天我们画人物，讲讲古蓝星的服饰文化。”
【服饰……】
【主播要不换个主题吧？】
【主播爱讲什么讲什么，古蓝星文化无版权归属，这可是他家粉丝说的。】
【是巧合吧，不小心撞上了。】
“昨天的热门话题我看到了，”云时没有回避，直言道，“选择这个主题确实是受到热门话题的启发，我看到很多人对古蓝星的日常生活感兴趣，却又一知半解，这才想着直播讲解一下。”
【哟，这就开始蹭热度了？】
这句话刚出现，盯着直播间目不转睛的小周立马对账号进行了禁言。
云时猜到今天的直播不会平静，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淡淡一笑，一边给小周发消息：“随他们来，不用禁言。”
小周有些担心：“可他们说话太难听了，直播间会被他们搅乱的。”
“他们人太多，每个人来上一句你封不过来的，而且他们可以还转战星博。与其让他们分散攻击，不如一网打尽。”
看着直播间里云时平静的模样，又看看光屏上的消息，小周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自家老大的叮嘱根本没有必要，人家云哥分明自己就可以大杀四方！
于是她默默收回了时刻准备操作禁言的手，准备安心做个吃瓜群众。
闻风而来的黑子蠢蠢欲动，在几次试探后发现真人房管似乎下线，便踩着AI房管的底线开始肆意蹦跶。
【敢和世家子弟在古蓝星相关领域竞争，真是勇气可嘉啊。】
【故事编的自己都信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专业了。】
【古蓝星真是块好饼，谁都能来啃两口】
……
云时冷笑一声：“古蓝星既然是块好饼，那你们也来啃两口啊，就怕没吃到还崩了牙，那可就闹笑话了。”
【不过是个蹭热度的，还给你脸骄傲上了？】
“真要论起蹭热度，势必有个先来后到，你说说，谁先谁后啊？”
【就算是你先直播的，那也是舒凡带动的热度，不说句谢还阴阳怪气的，真没素质。】
“据我所知，热门话题上热度第一的应该是我的《千里江山图》，虽然比不过他的话题数量，但也实在不需要劳烦他带。”
黑粉发一句，云时怼一句，气势强硬半分不退让。
粉丝们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却突然发现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干脆发起了“哈哈哈哈哈哈”，附和着云时的话当个气氛党给他加油助威。
【在专业人士面前还是谦虚一点吧。】
“专业人士？你说的是舒凡？”云时直接点出大名，“ 遗憾的是，我并不觉得他有多专业，甚至，我认为他是在误导大众。”
一语掀起千层浪。
霎时间，弹幕如同翻涌的海浪，一层叠着一层涌了过来。
云时不见慌乱，淡淡一笑：“既然你们觉得我说的有问题，不妨看下去，然后，反驳我。”
说完，他宣纸一展，镇纸一压，忽略了弹幕的吵闹，一边磨墨一边正式开始了直播：“衣食住行是人类生活的基本需求。作为这四大需求之一，服饰文化，真要说的话说上个十天十夜也说不完，因为古蓝星太大了，且不说二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各有各的特点，单说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就经历过无数次服饰的变迁，所以今天我们只以华夏主要朝代为代表，简单讲一下华夏服饰的特点。”
“大家觉得，古华夏服饰应该是什么样的？”
【这还要说吗？人家都给你画出来了。】
【宽松飘逸】
【轻薄】
【照抄答案，还有脸直播啊。】
【仙气飘飘】
认真的回答中夹杂着嘲讽，让人看了不快，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确实有照抄答案的嫌疑，毕竟粉丝给出的每一个形容词都可以完美地用在那副《簪花仕女图》上。
“轻盈飘逸，”云时了然地点点头，“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显然与衣料材质分不开关系，而古华夏的衣料材质粗略来讲可以用八个字概括：绫罗绸缎、粗布麻衣。绫罗绸缎属于丝织品，先前在讲到素纱襌衣时有说过，这个史上最轻薄的衣服就是用丝织品制成的，但是这样的材料，仅供王公贵族使用，而平民百姓则只能穿材质粗糙的粗布麻衣，自然也飘逸不起来。”
【主播光靠嘴说，谁能相信？倒是拿出真凭实据啊！】
所谓真凭实据，当然是指文物。
正中下怀的云时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证据，不就是那副《簪花仕女图》吗？”
“主播舒凡在直播中说到，他仿的那副画是唐代的《簪花仕女图》，所谓仕女，指的就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但他的这副仿画与原画有着较大的差距，这也是为什么我刚刚说主播舒凡存在误导行为。”
这话一出，惹来无数激烈的声音。
【你见过原画吗？凭什么这么说！】
【主播是以什么身份对舒凡的画提出质疑？你又不是文物修复师，甚至不是世家人。】
【蹭热度也要有个限度好吧，拉踩什么的真的很不要脸诶。】
……
或怒斥或讥讽，夹杂着粉丝的辩护，弹幕区顿时硝烟弥漫，好在一些言辞过于激烈、或是直接出口成脏的弹幕直接被系统禁止发送，否则这直播间真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想到早上吃饭时陆寒川对他说的：“放手去做，也是时候让世家把文物亮出来了。”云时定了定心，直视镜头肃然道：“不是拉踩，我说的是事实。”
他调出光屏，打开舒凡的《簪花仕女图》仿画，对着画开始一一列举这副仿画与原作的差距。
“《簪花仕女图》为唐代周昉绘制，主要内容是六位衣着艳丽的贵族妇女及其侍女赏花游园，舒凡的画上只有三位，根据起举止神态无法在真正的《簪花仕女图》上找到对应的人物。”
【人家都说了文物保存有严格规定，只能凭印象来画，有些出入很正常，只要体现出原画想要传达的意思和氛围就好了啊。】
“对”云时点头，“这就是我要说的重点，这副画错就错在不同朝代风格的杂糅，与原作相差甚远。”
“受国力繁荣的影响，唐高宗时期开始以丰腴为美，产生了独特的‘半胸装’，舒凡画上的女子显然太过瘦弱，撑不起这衣服，而且唐朝的妆容也更开放大胆，流行的是“红妆”，和衣着一样强调富贵华丽，眉型上短眉开始流行，而舒凡画中女子却是明清时期流行的淡妆，吊梢眉细凤眼。”
“再说北宋后才传入的折扇和近古时期的小挎包，这……”云时气笑了，摇了摇头，“这就是你们所夸赞的，完美的仿画吗？”
“服饰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反映当时的社会环境经济水平和思想观念，把这样混杂的作品当做古蓝星的历史缩影，显然并不合适。”
弹幕渐渐安静了下来。
或许云时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他一条条细数画上的错误时，他的神色越发严肃，语气逐渐变得凌厉，带着一种权威感和压迫感，让人不敢出声质疑。
这是专业带来的自信，自信带来的威慑。
在他停下解释后过了好半晌，弹幕才飘过一条：
【那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也许你瞎编呢。】
在空荡荡的弹幕区，这条语气弱小的弹幕显得既勇敢，又带着点怂。
云时扬唇一笑：“那就请舒凡把真正的《簪花仕女图》给大家看看吧，不需要展览，只需要一张照片就可以，如果我说错了，那我当众道歉，并且，永远退出直播。”
陆寒川：看到没，我家的！（骄傲.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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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两个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