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衲看着她披散着还未完全干透的乌发,衬得脸颊小巧,因沐浴后身上带着些许慵懒和松弛,心底有种难以言喻的安稳。
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姐姐日后出门,定要多带些人手。”琰衲压下心头异样,语气带着关切和强硬,“或者让我跟着也好,我虽不济,但总能挡在姐姐前面。”
这话脱口而出,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冲动。
琰禾失笑,只当他是孩子气的担忧,所以想要保护姐姐,她随后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却发现这个动作有些别扭。
于是她转而理了理自己鬓边的碎发道:“好啦,知道阿衲关心姐姐。姐姐会小心的,你也要顾好自己,别让我操心才是。”
明明这是微乎寻常的关心,但他琰衲眼里却变的不一样。
他深知自己可以得到琰禾的关心全靠现在失忆弟弟的身份,可他却有些不甘心。
“姐姐没事就好。”他低声道,声音比刚才沙哑了些,“那我便不打扰姐姐休息了。”
琰禾并未察觉他瞬间的异常,只当他确实是担心坏了,便柔声道:“好,你也回去歇着吧,别想太多。”
琰衲点了点头,仓促的转身离开。
琰禾见打发完小屁孩后招来秋雨:“去把周小姐请来,我来考验考验近期的成果。”
“是,小姐。”
秋雨离开后,琰禾坐在案边提笔写字。
【小七,帮我调出凤唐县主要行业的简单数据分析。】
系统很快回应,并将整理好的资料投射到她的意识中。
片刻后,周洛莺跟在秋雨身后走了进来。
琰禾也正巧看完资料。
“小姐。”周洛莺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如果说刚开始的她听话那是因为怕琰禾厌恶她,把她扫地出门,那现在就是发自内心的崇拜。
住在田庄的这几日,她虽然极少外出,但琰禾的聪明才智,做事情的干净利落都进入她的眼里。
直至今日内心终于明白,她想成为的人是如琰禾般凡事都靠自己的人。
“坐。”琰禾放下笔,将刚刚根据系统数据整理出的几张草稿推到周洛莺面前,“看看这个,然后告诉我你的想法。”
周洛莺依言坐下,拿起那几张写满数据和简要分析的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上面罗列了凤唐县近一年的粗略营收。
她看得有些慢,但眼神专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眼中带着惊奇:“小姐,这些是从何处得来?竟如此详尽。与我往日在家中隐约听父亲提及的颇有相似之处。”
琰禾没有回答数据来源,只是问道:“若我告诉你,凤唐县乃至周边城镇,绝大多数商户的账目都如同我们庄子上最初的账本一般,混乱,易做手脚,甚至难以反映真实经营情况。而我们有办法,能帮他们建立清晰而准确还不易篡改的账目,你觉得,他们会愿意为此付钱吗?”
周洛莺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她过去的认知里,账房先生是东家雇佣的,算账是自家的事。但琰禾的话好似让她拨开了迷雾。
她隐隐约约知晓为何琰禾要让她学习算账了。
回想起自己学习记账的过程,从最初的晕头转向,到如今能梳理流水,明白清晰账目带来的好处,如果别的商户也能体验到这种好处。
“若真能如此,对于那些真心想经营好铺子的东家来说,恐怕是求之不得。”周洛莺斟酌道,“尤其是那些经历过账房先生中饱私囊,或是自己看不懂账目,只能听凭他人禀报的东家。只是……”
她迟疑了一下:“他们如何能信我们?又愿意出多少价钱?”
“问得好。”琰禾赞许地点点头,“所以这就需要洛莺你去解决。”
“我?”周洛莺闻声愣住了。
“对,是你,我需要建立一家新方式的账房,而我需要你来当掌权人。”琰禾郑重其事道。
周洛莺沉浸在刚刚的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虽然大靖开放,但仍然会对女子存在偏见,就连从小宠爱她的爹爹,也会觉得她只要乖乖嫁人。
现在眼前之人竟然告诉她,她也可以如男子般自己掌权。
“小姐你愿意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我?”周洛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她从未被赋予过这样的信任。
“为何不愿意?洛莺恭喜你通过了我的测试,如果你愿意的话,成为我信任的左膀右臂,为我管理事物。”琰禾轻笑道。
周洛莺站起身,对着琰禾又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小姐!”她声音坚定,“洛莺愿意,洛莺竭尽所能学习小姐所教,办好这件差事,定不负小姐期望!”
琰禾看着她眼中燃起的斗志,知道这把火是点着了。
她伸手虚扶了一下:“好。不过此事不急在一时,过两日我会开始教你更新的记账法子,比你现在学的更简便明了。同时,你也需留心观察各色人等的言行,学着如何与人打交道,如何察言观色。”
“是!洛莺定当用心!”周洛莺用力点头,只觉得前路豁然开朗,再不是一片灰暗。
“只是…小姐,我爹爹那里。”她没有忘记爹爹要把她嫁给老头的事情,算算时间,过两日应该就有人来寻她回去。
琰禾安抚道:“无妨,我已命人将消息散播出去,如果县令来寻,你尽管回去即可。”
“小姐,那我的差事?!”如果回去了她该如何完成琰禾交予她的任务?
琰禾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我自会找人寻你,且放心。”
这句话如一颗定心丸般,让周洛莺安心再没有一丝顾虑。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等待着被爹爹安排命运的县令千金,她可以靠自己挣一份不一样的未来。
“谢谢小姐!”
此时,凤唐县县令府邸。
周县令枯坐在太师椅上,眼下的乌青浓重。
几日间他仿佛苍老了许多。
派出去的家丁,衙役一拨拨回来复命,带来的却都是未见小姐踪迹之类的消息。
且刘家那边已派人来问过行程,被他勉强用女儿染病,需将养几日的借口搪塞过去,但这借口又能支撑多久?
“老爷。”心腹压低声音,凑到近前。
“说!”周县令的声音沙哑不堪。
“老爷,下面的人在追查时,听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风声。”心腹斟酌着用词。
“不一样的风声?”周县令蹙眉。
“是。有人隐约提及,说小姐似是心有所属,对方来头似乎不小。”心腹的声音越来越低。
“来头不小?”周县令眼睛里闪过亮光,“什么意思?说清楚!”
“奴才也不敢确定。只是有几个在茶楼酒肆打探消息的人回禀,听到零星碎语,说什么京城来的气度不凡,但追问下去,又都说不清。”心腹小心翼翼道。
“京城来的贵人?攀了高枝?”周县令站起身,心砰砰狂跳起来。
原来,这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他女儿敢如此决绝地逃婚?
又为什么她能躲得如此隐秘,连他都找不到?
若她背后真有一位来自京城的贵人撑腰,那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那个在南市街口被她纠缠的公子,莫非就是那个贵人?
如果洛莺那丫头真的搭上了京中的线,哪怕是某个大家族的旁系子弟,其价值也远非一个土财主刘老爷可比!
刘家的聘礼再多,能换来京官的一句提携吗?
能助他离开这凤唐小县吗?
不能!
“查!换个方向查!”周县令的声音有些激动,“但不要大张旗鼓!暗中打听,近日县里是否来了什么生面孔,尤其是从京城方向来的,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还有,洛莺近来接触过什么人,都给本官细细地查!”
“是,老爷。”
心腹退后,周县令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心情已是截然不同。
“洛莺啊洛莺。”他低声自语,“你若真有为父不知道的造化,倒也不枉我疼你一场。”
他此刻不再担心女儿的安全,反而开始担心这京中贵人的消息是否属实,担心女儿是否能牢牢抓住这条金线。
至于父女之情?在巨大的利益和前途面前,似乎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且果真如此,他也算成全了女儿。
只是这些想法无人可知。
琰禾自从经历刺杀后就在开始琢磨一件事,她要不要也学一下武?
况且在这古代可比前世现代危险的多,动不动就要杀要刮,现在还只是在乡下,往后要经历的更多。
她向来习惯将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这种生死悬于一线的被动感,让她极不舒服。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她从商城兑换了一瓶初级体质强化丸。
翌日清晨。
“秋雨。”
琰禾神色认真:“从今日起,你教我些防身的功夫,不必多高深,但求在危急关头能自保。”
“小姐有此心,奴婢定当尽心教导。”秋雨当即了然。
于是,每日天蒙蒙亮,琰禾的院中便多了一道习武的身影。
扎马步,练步法……
琰禾拿出当年考会计证的劲头,勤勤恳恳。
起初,肢体僵硬,动作笨拙,但不过三五日,便已有了模样,至少下盘稳了许多,反应也敏捷了些。
春雨在一旁看着,又是心疼又是骄傲。
每次琰禾一练完,她就急忙跑上前去搀扶沐浴。
换衣服时琰禾摸出怀里空空如也的药瓶,动了动酸痛的四肢,为自己狠狠的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