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药啊。”
还能干什么?
就是可能喂错药了。
苏小满心虚到不敢搭腔,但这个姿势违和感都要炸开了。搭在她手背上的指节很烫,他掌心带着一点握剑形成的粗茧,擦过皮肤时微微有些痒。
特别古怪。
这个动作也不太正常。
还有,她一个纯洁的未成年小闺女,摸着野生狗男人的唇不放是什么道理!
由于药剂影响他脸上微微泛红,整个人都烫得不行。因为卧躺的缘故,那双浅金色的眼睛映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颇有一种战损时刻的脆弱美感。
但他衣袖间却带着一股干燥冷冽的淡香,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就像是旷野上的风。
陌生又熟悉。
苏小满脑袋一片空白,惊惧之下竟又品出了那么一点熟悉感。
其实不只是眼睛。
这声音听上去也有些熟悉。
若是拿身边的人比较,他的音色和陆小喵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更成熟,也更磁实低沉。
但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个体。
真的会出现如此相似的巧合吗?
苏小满垂下眼,定定望向他那一双琥珀般的双眸。
膝上卧着的病患咳声不大,唇角又渗出点血珠。鼻息间偶有两声耐不住的闷哼,落在她手背上的呼吸依旧滚烫。
叩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青紫纵横。
仔细看那双狭长的眼尾更红了。
像是怕自己会忍不住伤害这个纤瘦的人类幼崽,陆斩风主动松开了手。重获自由的苏小满一时间更心虚了,因为她好像知道是吃错什么药。
她觑一眼翻转的书籍,再用灵识探过手心里的戒指。
果然,那一片种着的肉苁蓉地方空空如也。
肉苁茸和肉苁蓉一字之差,药效却千差万别。前者是温养滋补经脉的良药,后者却是滋补肾气的虎狼之药。
陆斩风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摊开的书册上飘着一行语气激昂的解说词:
肉苁蓉。
保肝护肾,重振雄风,为你的灵修保驾护航。
下注一句鲜红小字:
成年兽族每次服用不得超过一株,否则当有焚身之祸。
焚、焚什么?
苏小满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老祖宗的笔法一如既往的大胆奔放。
但这种类似电线杆上的少儿不宜小广告,出现在正经术法笔记里真的好吗!!
陆斩风似乎有顾及到小姑娘家会有的羞耻心,几不可查笑了两声。但是他忘记了,他半个人都窝在苏小满怀里,靠在她膝边的胸膛止不住发颤。
不能再明显。
苏小满:你的笑声吵到我眼睛了!
陆斩风单手撑着额头,不紧不慢坐起来。他品过唇舌间残留的药味,眼底掠过几分戏谑:“你们医修该负责吧?”
束发的结绳自她眼前一晃而过。
上头缀着的玉石的珠子倒和她脖子上挂着的小芽坠子很像。
处处都是濒临掉马的破绽,但当事人此刻心思并不在猜谜上。苏小满一边觉得自己倒霉又无辜,一边又觉得她好像一个撩完就跑的渣女。
全然不知自己被他绕进去了。
她不争气的咽咽口水,小指一蜷:“医疗意外这种事儿,谁、谁又想呢。悬壶济世不易,咱们总得给新手一点锻炼的余地,你说对不对?”
陆斩风挑眉不置可否。
但苏小满向来是个会顺杆上爬的,陡然理不直气也壮:“再者,我一个剑修为了你兼职治病,这是什么?这是违背我的职业修养来救你。这种感天动地的师生情,简直可以登上感动修真界十大人物!”
陆斩风哦一声,似笑非笑:“师生情?感天动地?”
至少是上过一堂剑术课的老相识,怎么搞得像她碰瓷一样。苏小满摸不准这魔王的癖性,语气又弱了:“……那,算半个?”
陆斩风扫过她膝边的野兔子,还有不远处老缠着别人家幼崽不放的野狐狸和野貔貅,那一点恶劣的逗弄心思陡然放大百倍。
他喉头上下一滚,若有所指:“我这一身因你而起的病气,当如何纾解?”
“???”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苏小满怂了吧唧,弱声道:“这种事不太好——”
吧。
微弱的语气词瞬间被风拉扯破碎。
耳边传来一声轻呵。
苏小满的世界一瞬间天旋地转,只剩下搭在她腰窝上微烫的手掌极具存在感。
再一睁眼,陡然换了一个地方。而她整个人就像一只人形挂件,八爪鱼似的贴在他身上。
苏小满低嘶一声,赶紧摆正自己的位置。奈何搂着她的大佬似乎并没有这个想法,他们之间的距离依旧该死的近。
空空荡荡的大殿。
影视剧里营造暧昧氛围必备的水潭。
孤男寡女。
其中一个还肖似吃错X药不太清醒。
苏小满脑洞不可抑制拐到野生温泉池里的羞耻play,在这种特殊滤镜加持下,她甚至觉得那双浅色眸底隐隐藏着说不出的占有欲。
“你你你想什么?”她一把挣脱环在腰间的手,连滚带爬往后退,声音都开始发颤了。
但这一切显然都是徒劳。
他手指一点,这个想要逃跑的人类瞬间又回到身侧。
陆斩风眉心紧紧皱着,掐在她腰间的手紧了几分。他目光从瑟瑟发抖的小姑娘身上掠过,沉默地看向殿中深不见底的寒潭。
隐隐有些小小的不情愿。
就,很像那种天生厌水的猫科动物。
苏小满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种奇奇怪怪的脑补,闭上眼破罐子破摔:“我几个师兄师姐都在这里,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作为一只长毛虎,他的确天生不喜欢水。
只不过成年兽能以理智克制喜恶,而幼崽都把厌恶摆在脸上。陆斩风沉沉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就比如眼前这只人类幼崽,几乎把排斥两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呆在这里,不准跑。”
话音一落,清灵的风忽地束缚住她的脚踝。
妈耶,这个走向怎么看着要搞某种奇奇怪怪的束缚play。
“!!!”
苏小满哆哆嗦嗦觑他一眼,紧张到胡言乱语:“咱们都是修士更应该理智一点!你想想,大家都说一滴元阳能抵千年修行,童子身多重要啊!”
“?”
陆斩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古怪。
难道在她心目中他就是那种靠兽/欲行事的混球?
他又不是青龙那个蠢蛋,怎么可能被**夺去理智。
陆斩风弯腰对上苏小满紧合的双眼,生硬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幽幽地:“你的小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
苏小满悄悄睁开一只眼,男人曲指在她额上一敲,似乎觉得特别好笑,没忍住沉沉低笑一阵。却不再犹豫,委地的黑袍瞬间落在冰湖中心,而后上半身尽数被泉水吞没。
只剩一个后脑勺对着她。
……
奇怪的尴尬增加了。
苏小满怎么看不出来,这个人被她完全没想法的,刚才一切都是她脑补过多导致的乌龙。
我死了。
我他妈简直社会性死亡!
苏小满原地蹦了两步,尴尬到当场用脚趾抠出三五个寒池。
脚踝上无形的风索,作用就很像孙悟空走前给唐僧画的那个保命圈。向外走会被不轻不重挡回来,反之朝寒潭中心靠近则不会。
殿中缭绕的寒气比天羡子的冰室更甚一筹。
苏小满跪坐在池边,勾着小指去探了下水温,瞬间被冻得精神抖擞。
太冰了!
这灵泉简直不是人能泡的。
苏小满一肚子槽点无处施展,盘膝就地吐纳调息过一阵,又百无聊赖观察起寒池中他的情况。
这位大佬的自愈能力比她想象中更强。
先前明明都伤成个血人了。
此刻他除却唇色尚有几分惨白外,完全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算起来,他们这该死的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每回见面都老尴尬了。苏小满深吸口气,难道是先前以蜃珠闯进他的梦,才导致有今日这一遭?
这因果又说不通,藏锋是师父的本命剑,总不该帮着外人坑徒弟……吧。
但一想到藏锋剑平日里的不靠谱。
她竟然又迟疑了。
又不知道过去几盏茶时间。
苏小满托腮思索片刻,试探着问:“前辈怎么会,会对这里如此熟悉?”
陆斩风闻言眉心一皱,几万年前的故地如何会不熟悉?
某种意义上讲,就连这城都是他亲手建造的。
从前的兽族与人类相处有多融洽,后来的背叛就有多令人齿寒。是以,在孟章那等一根筋的兽眼里,这桩旧怨即便过去千万年也不会释怀,更不可能轻易原谅。
陆斩风思绪飘得有些远,整个人好似一只找到归属的大猫,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几万年前残留的暗伤在飓风深渊中越拖越糟,神府中那种深入魂魄的疼无时无刻不在。或许是受幼崽城里的法则影响,又或许是面对伴侣不自觉放松警惕。
他不再特意去掩饰这种难受。
撑着额头面对身旁无聊的人类幼崽,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他状似无意说:“有点疼。”
“……”
苏小满瞳孔地震。
他这是在撒娇吗?
是撒娇吗?
撒娇吗?
可这她也不能代为受过啊。
苏小满沉吟:“那我给你吹一吹?”
陆斩风下颌线紧绷,耳廓不经意间红了一大片。
苏小满憋着一口气没让自己笑出声,赶在大佬发飙前坐过去盘膝施术。木属性灵力能够纾解病患经脉间的暗伤,这也是医修大多是水木灵根的最主要因素。
怨不得都爱往他的人类幼崽身边凑,这种被重视的感觉说不出的舒畅。
陆斩风唇角无意识上扬,任凭寒潭里的水没过喉骨,掩去脖颈间因为过于激动的泛起的红。
两股不同的本源气息在寒潭之中汇集,而后悄然融合长稳定的灵气场。渐渐地,陆斩风发现并不是错觉,这个人类幼崽的灵气确实能够帮他治愈暗伤。
但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太大了。
只这一会儿苏小满额上便渗出细汗,气海隐隐有枯竭的征兆。
“可以了。”陆斩风眉心一皱,立即出声打断。
苏小满呼吸有些急促,捂着心跳加速的心口,仿佛一只被榨干的咸鱼。
气海中隐隐有声音哀嚎。
够了!
一滴也没有了!
苏小满:这怎么还会给自己加戏的。
陆斩风靠在池壁上的手腕一旋,手指向空中一点,无形的聚灵阵瞬间拢住苏小满。
多余的水雾在虚空中凝成一道水镜。
水镜中如同播放风景纪录片一般,视角从大门口那一棵建木开始,一直漫溯到掐架的狐狸与貔貅,最后定格在打瞌睡的山兔耳朵上。
多功能实时监控?
苏小满看直了眼,喃喃:“这一手太妙了。”
陆斩风眉峰微微舒展,“想学?”
苏小满当即摇头,她严重怀疑这位大佬有某种好为人师的特殊癖好。一提到这学习两个字,就特别兴奋。
一摆手,斩钉截铁道:“不必了!”
生怕被抓去当一只被迫学习的小白鼠,苏小满暗戳戳他眼皮子底下挪到传说中的视野盲区。
啊——
这该死的安全感。
重获新生的苏小满此刻也有些甜蜜的苦恼,她是天羡子请来的特邀选手,一落地就在海岛入口。再加上有一位作弊器引导,抵达城池中心这一路没有半点周折。
幸运值太高就是这一点不好。
探索进度天然拉下一截。
正想着,她耳边叮一声,天羡子的声音回响在虚空之中:“小友想必休整够了,三个时辰后秘境会指引你去往该去的地方。”
“一路小心。”
“???什么玩意儿?”
陆斩风眼都没抬,懒声道:“是规则。”
苏小满:“?”
“……说人话?”
“道修掐指所成术法,丹修以灵植圆融成丹,剑修所领悟的剑意,甚至于你们口中的天道,这些都可以算作一种规则。”
陆斩风掀开眼帘,扫过她脸上似懂非懂的神色,倒也没有强求,绕过这一桩只道:“简单来说,你也可以把刚刚的声音,或者背后那个‘人’,看作是这个秘境中具体规则的化身。”
苏小满懵然间点点头。
秘境守护者嘛,这个她懂。
他信手拘来冰湖中残存的规则之力,白雾似的灵聚集在手掌心,缓缓汇集成一副冰蓝底色的地图。而苏小满手腕上赫然多了一个肖似藏锋的印记,蓝盈盈泛着银光。
有点像游戏里进副本前的读条。
苏小满盘膝抖开那一份任务地图,无根水环抱着一座悬浮的岛屿。她眉心微蹙,低喃:“只是平平无奇的海域么。”
不应该吧。
她举着地图横看竖看,从这副抽象的线条图上瞧不出半点端倪。遂,果断放弃思考,求助另一位看上去懂行的大佬。
“这座城池之外都有什么?”
陆斩风不由回想起她先前明晃晃的排斥,撑着下巴嗤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苏小满:?
有猫病吧,您是什么大龄叛逆儿童吗?
猫病,顾名思义,是一种像猫猫一样需要顺毛摸的隐性病。
在准备返校的事,最近可能更新时间不太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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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咸鱼第二十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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