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木扎根于灵脉之上,是这座孵化园的守护灵植,同样也是最核心的阵眼。
开花的威胁只让苏小满安静了一瞬。
经脉被汹涌的灵气洗练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哼哼。
苏小满不会游泳,灵髓池中乳白色的灵液却非常深。所以,此刻她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用力勾着陆斩风的脖子,又怕又难受。
灵气涤荡中灵髓一寸寸消减,水池中的水越来越浅。
但那一株幼芽却始终在他眼前晃啊晃。
陆斩风目光逐渐幽深,无意识抵了抵尖牙,不知道咬上一口是什么滋味?
他这么想着,不经意间竟真的付之行动。薄唇轻轻叼着那绿芽,就像一只吸猫薄荷的大猫。
“???”
“!!!”
“……”
苏小满麻了。
属于猛兽的尖牙刺向幼芽,那种刺激感不亚于先前叩开他的神府。她整个人蜷成一团,瞬间被烫熟了。
陆斩风不自在地咳两声,耳根骤然红了一大片。
这也怨不得他意志力薄弱,命定的伴侣对兽类的吸引力又岂是说说而已?
可他想着想着,指腹又无意识掐着她掌心的绿芽摩挲两下。
苏小满忍无可忍,揪在他领口的手指一蜷,学着他平日里的动作往滚动的喉结上一敲。
陆斩风:“……”
苏小满低哼一声,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按住那颤动的喉头。
她手中动作没有章法,先是轻轻摩挲几下,又凑过去胡乱地蹭。
还有温热的吐息洒落在这个异常敏感的地方。
陆斩风眯起眼,一把叩住喉骨间捣乱的小手,嗓音又沉又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苏小满眨眨眼,反问:“是不是不舒服?”
陆斩风:“?”
要知道男人在对伴侣有所企图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放松警惕。
雄兽当然也是一样的。
苏小满一把挣脱他聊胜于无的桎梏,手忙脚乱从他膝上跳下来。
这个人类幼崽远远地藏在建木的根须间,只露出小半张脸。
她叹口气,老气横秋道:“不舒服就对了,我们藤蔓的芽芽不能碰,更——”
吞吞吐吐半天,反倒闹了个大红脸。
“更不能咬!”
还以为她有多大的胆子。
陆斩风嗤笑一声,“过来。”
苏小满:“干,干什么?”
方才因恼怒升起的胆气一瞬间化为乌有,她浮在灵髓中靠稀疏的绿藤勉强遮掩,然后掩耳盗铃一般闭上眼。
陆斩风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要我帮帮你吗,苏小满?”
听上去倒绅士极了。
苏小满偷偷睁开一只眼,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立马就被一股无形的风拘了回去。下巴结结实实磕在他膝盖上,细嫩的皮肤瞬间红了一大片。
陆斩风单手拢在眼前,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这个人类幼崽娇气又敏感,就像是一块豆腐变的。只这么轻轻一碰,那双眼中顿时聚齐一汪春水,盈盈的眼波仿佛在控诉他的暴行。
灵髓池中紊乱又和谐的灵气场和双修没多大区别,她那几下撩拨无异于火上浇油。
陆斩风微微低头对上那双委屈的杏眸,不该有的杂念迎着水光疯长。
他一只几万岁的虎,能和一个神志不清的幼崽计较吗?
呵——
陆斩风勾了勾唇角,眉宇间说不出的阴沉。
该计较的,当然要计较。
他强行按着苏小满的手掌,曲指点在那躲进手心的小芽,一字一句说:“没关系,你主人欠我的,日后总有机会一桩桩讨回来。”
这语气危险极了。
苏小满噌地一下跳开了,双手捂着耳朵念经似的说:“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
先前得到灵气反哺的建木非常兴奋,仿佛看懂了他们之间的小别扭。绕过盘膝坐定的陆斩风,见缝插针挥一挥青蛇一般的根须,有意无意想往苏小满身上探。
就在摸到她脸颊的那一瞬,却被一只手无情挥开。
“滚。”
打不过白虎的建木瞬间怂了,委委屈屈地从灵髓池里捞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青果子。
苏小满觑了一眼调息中的陆斩风,以为这又是他来特地搞来的赔礼,双手抱住就要咬上一口尝尝鲜。
“不是给你吃的。”
陆斩风旋腕截住那颗种子,曲指在她额上一点。
苏小满瘪瘪嘴,乖乖地哦了一声。
这一株建木虽是他寻来的,脾性却尤其古怪,甚少有这样亲人的时候。陆斩风若有所思,横指向掌心一划,赤金色的血顿时吸引来两株馋嘴的植物。
他在建木种子上封入一滴精血,丢进她怀里。顺道把剩下的血全数喂给了自己的藤蔓姑娘,气得建木直打转。
这个人类幼崽灵根特殊,即便是他也会有疏忽的时候。
但依托建木打造的敛息法器,至少能够阻挡大乘期以下的窥伺。
陆斩风凭空凝出金属材料,要来苏小满那一朵白玉小芽,合眼以灵识描画阵纹。
苏小满一开始抱着膝盖坐在他旁边看,但洗练法器需要的时间不短,她在这漫长的无聊中又睡着了。
醒来时,眼前骤然多了一个绿藤凝成的秋千架。于是,就这么一边荡秋千边,一吃建木寻来的灵果。
吃剩下的果核掉了一地。
陆斩风紧抿的薄唇微微上挑,手指搭在她颊边摩挲,难得温声:“等得无聊了?”
苏小满摇摇头,捂着丹田颇难为情道:“我好像吃得太多了,肚子好胀。”
“……”
所有的温情荡然无存。
陆斩风把重新洗练过的白玉吊坠挂在她脖颈间,忍不住想,从前是他不对,生一窝小崽崽这种想法太愚蠢。
幼崽这种东西,养一只就足够让虎头疼了。
他按了按眉心,单手搂着人走出灵髓池,就差没有戳着她的脑门叹息:“你这是要晋升了。”
苏小满仰头指着碧空万里的苍穹,发出灵魂质疑:“可我的天劫呢?”
这也不怪她反应迟钝。这一处别宫是他以芥子须弥术营造的世外秘境,庞大的神魂结界能够隔绝所有窥伺。
——包括天道。
没有天道规则,当然不可能凭空降下雷劫。
陆斩风没有犹豫,当即打开界门,带着苏小满回到巽风台。甫一落地,拥着她的男人脱水成了一只小猫似的老虎。
苏小满还没有来得及反应,磅礴的灵气受到牵引,以她为中心疯狂聚拢。遮天蔽日的重紫雷云紧随其后,连绵的劫云让天地骤暗。
隆隆闷响遍彻淮水。
苍穹之上的急遽变化惊动了整个归藏派。
“天劫来了。”他说。
苏小满:“……”
倒也不必这么及时。
天枢峰本是剑修弟子们最佳的试剑之地,巽风台边停留的弟子更不在少数。
“你们看,那不是一年前失踪的小师妹?”
“摇光峰的小师妹果真气运独绝,此刻竟……竟已是筑基大圆满?!”
“长陵道君和那两位真人都不在,小师妹无人护法当真能顺利渡劫?”
此话一出正在对敌试炼的剑修弟子们纷纷停下了动作,站在原地面面相觑。天劫这东西旁人轻易帮不得,若是还没有开始,他们倒能送些法器丹药。
可第一道紫雷已经劈下了,这会儿再送东西便是害人!
焦急的众人哪知道,这场天劫对于苏小满来说,相当于一场白送的机缘。
劫云中心的苏小满抟指一转,这山间的所有灵植都在遥相助力。她以生息撑起一只巨大的绿茧,盘膝坐定,那如水蛇一般粗壮的雷电劈打在绿茧上,丝毫不能近身。
苏小满面色沉静,双手捧着一颗似虚似实的灵核,像一个终于找到原材料的勤劳修理工。
虽然她的工作态度非常认真,但手上驭使灵气的动作基本没有技巧可言。
就像涂浆糊似的,硬生生往大大小小的裂缝里怼。
缺灵气?
好办。
她会唤出新生的藤蔓直接去乌漆嘛黑的雷云上掰下几缕,团巴团巴就能凑活着使用。
方便快捷。
用过都说好!
巽风台前喧嚷不休,无人注意到有一只小小的白虎踩着风,漫不经心游走在雷云之外。
陆斩风眯起眼,绿茧中的气息稳定平和,隐隐闪烁着熟悉的银光。
那是——
他的灵核?
但更多的他也看不见,天地规则在排斥他的靠近。
小白虎懒洋洋地抬起一只爪子,钩爪一蜷,那一道用于警示的雷瞬间化为乌有。它晃晃尾巴,又趴回原地打盹。
这是属于人类幼崽的雷劫。
旁人强行介入,只会给她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再者,没有什么防御法器比得过他的灵核。若是这样都护不住命定的道侣,他这个神君岂不是浪得虚名?
气急败坏的雷云噼里啪啦闪着电光,但这无能狂怒丝毫阻止不了她撕扯的举动。终于,雷云再也受不了这个小怪物的掠夺,哆哆嗦嗦逃走了。
眨眼间云开雾散。
霞光中氤氲的浓郁紫气化作了一场浩荡的灵雨。
苏小满眉心微亮,那颗半好不坏的灵核重新沉进神府中心。
她撑着腮帮子叹口气。
太弱了。
就这,她什么时候才能把灵核拼好?又什么时候才能把东西物归原主?
难道说这一层古怪的羁绊,一定要等到她结丹甚至化婴才能够切断?
苏小满眉间拢着一缕轻愁。
这倒不是她排斥这只来头很大的白虎,陆小喵对她心中的地位非常特殊。
虽然此时此刻说不清这一层特殊究竟是什么。
但苏小满总忍不住想,他是天底下唯一的白虎,是能与天道抗衡的存在,却偏偏因为一颗灵核受制于她这个弱小的人类。
其实,他是不情愿的吧。
苏小满更沮丧了。
先前作威作福的小藤蔓扒着她的大拇指晃了晃,如同一个争不到宠的小可怜。它每一片叶子都骄傲地仰着,那样子仿佛在说“靠云不如靠我!”
苏小满:……
靠你去吸别人的血吗?
*
这一场浩大的灵雨更让整个归藏都受到洗礼,甚至惊动了归藏派闭关不出的太上长老们。
灵气化雨倒是其次,她帮助白虎修补灵核时,由于操作不当时不时会泻出一点本源之力。这一星半点力量对于陆斩风来说不值一提,但它们却这片大陆上最为缺少的天道规则。
归藏派的太上长老们抓紧时机入定参悟,四面八方大能晋升的气息搅得天地异变。
一阶、两阶、三阶——
更有甚者直接晋升了四个小境界!
要知道化神以上的小境界,每一阶都要以无数机缘堆积。这些犹如镇派吉祥物的太上长老们盘膝调息,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点化者。
“回去了。”
沮丧中的苏小满对上一张毛绒绒的脸,大白虎微微昂着脑袋,抖抖耳朵催促:“还不上来?”
这种似有似无臭屁的模样,还是那个熟悉的、救过她很多次的白猫大哥。
只是变大了一点点。
一点点而已。
苏小满安安心心埋在他的脊背间,脸颊无意识蹭了蹭,撒娇似的。语气却隐隐有些骄傲,她说:“就差一点点,下次我就可以把灵核修好,然后——”
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嗯?”
然后要干什么?
没有人回答。
因为他背上的小姑娘眼皮已经沉沉地阖上,她唇角微翘,坠入了一个温暖又香甜的美梦。
“嘘——”
前来迎接历劫师妹的众人,在那一双泛着金光的虎瞳里被迫噤声。
“她睡着了。”
众人:???历劫还能历睡着?
*
这朵在天劫中睡着的奇葩,此刻正安安稳稳躺在撷芳殿的云床上。
苏小满仿佛经历了异常漫长的梦,梦里刀光剑影,雷声轰隆,还有一只阴魂不散的狗男人。
而她枕边正窝着那只毛绒绒的白虎,小脑袋随着呼吸起伏,尾巴轻轻缠在她的手腕上。
隐隐能瞧出大白虎的雏形。
她真傻。
真的。
苏小满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翻身下床,拎着他的后颈肉双眼无神。
“你离我远一点。”
陆斩风:?
这可真是一个翻脸无情的幼崽。
“为什么?”他眯着眼,语气又冷又硬。
苏小满一脸呆滞,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虎刻在脑门上的不高兴。她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就这么把挣扎的小白虎丢出门去。
院中接收到命令的鬼藤匆匆织起一张绿网,想要去接应那一团雪白。
却被这只凶兽一脚踹开。
鬼藤:……嘤。
“砰——”
那扇厚重的朱漆大门紧紧地锁上了。
陆斩风回头看,大门之上烙印着属于人类幼崽的灵纹标记。他爪子底下按着一枚不大不小的留影石,暗自磨牙,果然是狡诈易变的人类。
殿内。
苏小满抵着大门歪坐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脸,一下子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劫云之中她的意识重新回拢,识海中除却庞杂的传承记忆,还有一幕幕羞耻的画面。
老天鹅啊——
她究竟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往头上撒土?咬手指??还……还‘浇水’???
苏小满越想越生无可恋,晋升有风险,开挂需谨慎。
这个世界上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
“开门。”
这一道声音响在她脑海中,尾音微沉,听上去压抑着几分怒意。
“!!!”
这他喵简直就是催命符。
苏小满急得团团转,手心里那一株蜷缩着的幼芽却陡然振奋精神,要不是实在没长腿,指不定就要收拾包袱离家出走。
它仿佛那种专门吸食精血的小妖精,一闻到小猫崽的气息就忍不住要往人身上扑。
——看上去就不像什么好草。
苏小满绝望地敲了敲额头。
所以,是你吗?
传说中的食猫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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