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
他感觉到无边无际的寒冷。
黑暗。
他身处无处不在的黑暗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眼前的世界绽开一丝裂纹。
丝缕微光落在眼前。
然后是更多的,无穷无尽的光。
他睁开双眼,眼前是一个满目威严的男人。
他移开视线,旁边是一个莫名眼熟的青年。
他后知后觉,眼熟是因为这个人长得和李闻璋几乎一模一样。
方常曜真正睁开眼睛。
从地上坐起来。
眼前的景象很眼熟,就是之前在漩涡之中显现过的画面——乱石门阵。
阵门是一面稍微平整一些的墙面,悬挂着整整一面沾血的龙鳞。
阵门旁是一座石碑,上面的文字是古语。
方常曜能读懂,但是莫名有一种违和感。
他暂时没有想清楚这份违和感到底是什么,只能将其抛在脑后,专注于石碑上的文字。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空空荡荡的,确实只有他一个人没错。
方常曜探出灵力感觉了一下,没有察觉隐匿法术的气息……倒是摸到了进藏云秘境前和李闻璋绑的链接,没想到都换秘境了还绑在一起。
寻鹤宗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术法。
他抬起手,之前尝试过很多次,不知道人皇从哪里找来的绳子,圈在他的手腕上那颗珠子想解下来就只能砍手。
并不是很想那么做。
珠子没有发烫,像是从来没有烫过那样,乖乖的待在方常曜的手腕间。
看来李闻璋确实不在附近。
立在一旁的石碑亮了亮,彰显存在感似的。
方常曜开始认真读石碑。
大意就是这一面墙上有一片龙鳞可以出借给方常曜,每一片都刻有对应的生辰八字,与他八字相同的那一片就是他的。
拿了龙鳞就可以短暂的拥有龙族的血脉。
只有拥有血脉的人才会被乱石门阵接纳。
方常曜……方常曜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多少啊。
“没办法了,死在出发之前。”
方常曜完全没有要回想的意思,靠着石碑坐下来准备睡一觉。
他以手掩面,打了一个哈欠。
刚才梦境里的画面到底是真还是假呢?不知道现在睡过去能不能再接着把梦续上。
没等他睡着,所在的空间发怒似的震了震。
这下真的是睡意全无,方常曜睁开眼睛,准备回忆自己的生辰八字,在储物袋里翻翻找找看有没有相关的东西可以勾起他的记忆。
他正认真找着呢,整个阵法又震了震。
方常曜疑惑抬头,张嘴就要骂,发现面前原本满满一面墙的龙鳞只剩下一片,还微微发着光。
有生命似的,一亮一暗的。
方常曜指了指自己,龙鳞闪的更快了。
“这个秘境……是活的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龙鳞不闪了,存在着的微风也消失了,水珠滴在地面上的声音一概消失不见。
“现在装死也没用啊。”
方常曜走上前,把那片和他脑袋一样大的龙鳞拿下来,有些苦恼的敲了敲:“拜托变小一点,毕竟没办法装进储物袋里。”
龙鳞没有变化,方常曜立刻要把他丢掉。
在龙鳞要离手的瞬间,龙鳞迅速缩小贴在方常曜的手腕间,如同从他的血肉中长出来一样。
恰好是戴着珠子那只手。
方常曜解决了携带问题,垂下手,宽大的袖子遮盖住,据说会拥有龙族血脉,方常曜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他一边穿过阵门一边摸摸自己的脸和手,甚至摸了摸头顶,依旧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有长出其他鳞片和角,运转灵力也没有感觉到妖气。
一醒过来就看见的阵门消失了,无数的石头从身旁掠过,不断的移位,切换方向。
他已身在阵法之中。
“我的阵法……好像学得很烂来着。”
方常曜双手合十:“天道保佑,不准让我死在这种地方。”
然后就凭感觉走了。
这就是气运之子的底气和实力。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方常曜又想躺地上睡大觉之后,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不是他走出了阵法,而是熟悉的门又立在方常曜眼前。
石头移动的声音消失了,方常曜眨眨眼睛,他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血腥味。
几个很眼熟的人要死不活的在地上躺着,方常曜不久前和他们还有肢体接触。
提起后脖颈扔进麻袋里的那种亲密接触哦。
几具活的尸体旁边站着一个人,方常曜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因为珠子又开始发烫。
“李闻璋,又见面了。”
方常曜可没有忘记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等会见。
他问:“怎么回事?”
是在问地上躺着的兄弟几个。
李闻璋说:“你看石碑就知道了。”
石门的旁边立着一块石碑在相同的位置。
要不是字不一样,方常曜都要以为是刚才那块地方,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了。
石碑上的字还是同一种文字,方常曜读完一遍,又读了一遍。
因为我这个阅读速度过快,导致当我意识到读了什么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石碑很有东西啊,具体是哪里有东西呢,就是说这个石门啊,太久不见天日了,需要一点食物。
这个食物就是真龙的血。
虽然拿了龙鳞能够走到这里的人都暂时拥有了龙族血脉,但是这是很稀薄的,他们身上甚至都没有任何真龙有的特征。
当然真龙化形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彰显身份的特征啊。
他们就算把全身的血喂给石门,石门也不会感到一点满足。
“他们一起干的吗?”
李闻璋说得没错,确实是看完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一个一个来的。”李闻璋叹了一口气,“不听劝。”
方常曜说:“这也不能怪他们不听劝,我觉得你肯定没有好好劝。”
李闻璋啧了一声:“我哪里没有好好劝?”
方常曜语气笃定:“你先别争,我猜你肯定是这样劝的。”
方常曜有样学样的抱着剑冷下脸,眼眸半垂,似乎带着嘲意:“不想死就试试。”
李闻璋:……
一模一样。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学出来一模一样。”方常曜得意的扬着下巴,但是没有乘胜追击,“不过你知道这办法不管用,有没有想到破局之法啊?”
李闻璋当然知道破局之法,这条路他在梦里又不是没走过,但是看着方常曜他斩钉截铁的说:“没有。”
方常曜当即道:“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
这时,躺着的一个弟子睁开眼睛,语气虚弱:“你们……”
方常曜啊的叫了一声,李闻璋说你又发什么疯。
“她是女修,我刚才把她和他们装一个袋子里了,不会出事吧?”
李闻璋道:“能出什么事,我把她放到隔层里了。”
方常曜更惊讶了:“我那个袋子还有隔层呢,我怎么没发现。”
李闻璋抓住机会:“因为你也不聪明。”
方常曜更是见缝插针:“你说也,你承认自己不聪明。”
“你们……你们别吵了……这个阵的生门在东北角那扇门,以血涂坎位,火燃离位可破此阵……”
她说完又晕了过去。
“真假?”
李闻璋答:“真。”
方常曜倒是没有抓着他刚才说不知道解法这件事不放,只是问:“东北角在哪?”
李闻璋深吸一口气:“跟我来。”
他欲言又止明显没止住:“你怎么走到这里来的?”
方常曜迟疑片刻,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老天保佑。”
李闻璋都要给他鼓掌说算你好运了。
李闻璋诚恳的建议:“你以后编谎话可以多花点心思。”
“我没有编谎话。”
李闻璋想起他那句老天保佑,忍不住笑了一下。
“确实不算编谎话。”
方常曜正要感谢他为自己正名,就发现自己高兴早了。
因为李闻璋的下一句话就是:“你这是编瞎话。”
方常曜不笑了,他从此要做一个冷漠的人。
冷漠的方常曜问:“你和她是怎么知道破阵之法的。”
李闻璋随口解释:“刚才还有一件事,因为第一个放血放到晕过去都无济于事,他们开始怀疑石碑的话。”
“那墙还是想要血就列出方位和解法,血和破阵之法一换一,但是一个人的血只能显出一小段信息。”
方常曜说:“你们就耗到现在了。”
李闻璋嗯了一声,站定不动,眼前是一面与之前两面都一般无二的石门。
“会不会太简单了?”
“但是花了这么多人的血不至于给一个假答案吧。”
李闻璋开始自言自语。
方常曜:……
“这倒也是。”
“那我们开始吧,你放血,我来点火。”
方常曜:???
“你不愿意放血,这倒也是,谁知道石门会不会因为一点血把人都吞下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最后才来,踩着别人的成果毫发无损的离开这里!我说得对吗?”
方常曜:我非给你一拳不可。
他哪里是看不出来这个李闻璋就是一会儿是在演自己一会儿是在演他。
关键是李闻璋想象的方常曜居然……居然没有骂他?
想得有点太美了吧?
正当方常曜要一剑鞘舞过去,让他感同身受一下黑袍人的时候,沉默了一会儿的李闻璋又开始自问自答。
“如果是你的师兄站在这里,你也会这样吗?像现在这样。”
方常曜问:“这跟师兄有什么关系啊?”
李闻璋自己答的是:“别说这种无聊的话,你又不是我师兄。”
方常曜惊讶:“诶?不是,你……你打通了任督二脉吗?这话真像我能说出来的啊?”
李闻璋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谁都不愿意放血……那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你发什么疯?”
“我发疯?一直发疯的是你才对吧!”
方常曜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一味的举着留影石留影。
还用自己的声音当画外解说:“我发现这个寻鹤宗的天才弟子李闻璋,非常有编话本的天赋啊,擅长狗血虐恋风格,三角文学……噗嗤。”
方常曜收不住笑,把留影石关掉了。
也不知道这扇石门到底有什么魔力,人家中幻境的都是自言自语,李闻璋中幻境还要把另外一个的话也说出来,也是很特别了。
这个留影石可以保存起来,以后用来拿捏他。
方常曜稍微想象了一下那种画面。
自己捏着下巴,手里不断抛接着这块留影石,语气邪魅:“你最好乖乖听话,你也不想自己在脑子里演狗血剧情的事情被别人发现吧?”
然后李闻璋就只能忍气吞声,在他面前低眉顺眼。
“你想做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对。
方常曜猛的甩甩脑袋,他怎么也开始犯病了。
这墙真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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