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默，看什么呢，我在这儿呢。”

听见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祁默寻声望过去，来的人正是他的经纪人，黄若麟。

黄若麟年逾四十，但保养得当，看起来像三十五六。她中等身高，不胖不瘦，长期穿一身黑色的职业西装，这次来接祁默亦是如此。

“干嘛呢，站在那儿发呆。”黄若麟嘟囔了两句，走上前去，给了祁默肩膀一巴掌。

祁默躲开，动作灵敏，一看平时就没少练习。

黄若麟横了他一眼，转瞬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她转过身去，和许雁栖，还有华四海打招呼：“华总监，许老师，久仰久仰，我是祁默的经纪人，黄若麟。”

她表现得落落大方，既让人感到和善的同时，又不会小瞧她。

华四海和黄若麟握了下手，语气同样热情：“黄女士，久仰大名，祁天王那首《萤火虫》，真的是唱进了我们每一位试住员的心坎儿里，这段时间，我们院几乎天天都在放这首歌。”

“您太客气了，能让你们喜欢，是我们祁默的荣幸。”黄若麟言辞恳切道。

许雁栖手上的封印解除，眼皮即刻恢复了常态，可以继续臊眉耷眼了。

他刚也和黄若麟握了下手，之后就站在华四海身后，看似在听他们讲话，实则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直到听见华四海提起《萤火虫》这首歌，他才晃了下神，脑海里浮现出当初篝火晚会下，祁默清唱的画面。

这首歌事后他也有搜来听过，依旧好听，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次祁默的清唱。

……

停车场，黄若麟带着祁默上了车，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她靠在椅背上，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像是刚处理了一项重大决议，此刻总算得闲下来，可以放松片刻。

“麟姐，你夸张了啊。”祁默学着她的动作，不过他个高，小半截脑袋还露在椅背外面，腿又太长，膝盖抵着前座，坐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局促。

“刚刚陆陆续续走了一些人后，看他们还在那儿聊，你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黄若麟侧身面对祁默，挑眉问道。

祁默动作不变，甚至闭上了眼睛，对于黄若麟接下来的话，他心知肚明。反正不会是他想听的话，他干脆不接这茬：“当然。”

黄若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反倒是惊讶道：“嘿，祁默，上趟节目，你居然变化这么多。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一签下你，就该把你直接打包送到综艺里，省得我总是提心吊胆，就怕你哪天人设崩坏，粉丝脱粉。”

“人设崩坏？”说到这儿，祁默就坐不住了。

他扭过头，嗤笑着看向黄若麟，“当初我就不明白了，你们为什么非得给我安一个人设。况且我又不是靠流量吃饭的，人设之于我，就像拱树之于许老师。”

“啥玩意儿？”黄若麟皱眉道。

“百无一用。”说完，祁默心里补充道，如果事后许雁栖提起研究界的猜想没有错，拱树确有治疗脱发的功效，那么的确对许雁栖毫无用处。

黄若麟听不明白他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但她已经习惯了，对此完全可以做到左耳进，右耳出，捡她想听的话回答。

“给你定个人设，还不是希望你有个记忆点，能够早点在娱乐圈杀出重围。现在人这么多，早红一天，就少一天风险。”

黄若麟面向祁默，调整了下坐姿：“再说了，刚认识你的时候，谁叫你半天打不出一个屁来，墨镜跟焊在脸上似的，不然我能让你走高冷路线，我还以为这就是你性格的底色。”

祁默闻言，又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总体算下来，黄若麟签下他也没有多长时间。

当初之所以没有反对黄若麟，给他贴上沉默寡言的标签，一是因为初入娱乐圈，不熟悉里面的情况，自然经纪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二是他们才认识，彼此还不熟悉，祁默做不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等到黄若麟了解到他的性格——沉默是他间歇性的保护色，好奇心旺盛到什么都要问一嘴，才是他的常态。

不过那个时候，祁默的事业已经迈入下一个阶段，开始有了红的趋势。

这事还出乎了大部分人的预料，包括黄若麟。她是有想过祁默能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只是喜欢祁默的人，几乎是冲着他的歌、脸和性格来的，三者还缺一不可，很少有分开的。

这不是说祁默歌曲风格单一，也不是说非要祁默时刻保持高冷，而是他目前的事业，经不起他无所顾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祁默红得太快，盯着他的人自然不会少。

如果没有在歌坛取得一定的地位，祁默一旦出了点什么问题，哪怕无伤大雅，想把他搞下来的人，都会不留余力。

一旦他开始跌落，那么他掉下来的速度，只会比红的时候更快。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拿几个有含金量的奖项傍身。

“你的那首《萤火虫》，已经送去星曲奖了。”黄若麟说，“这次有官方背书，上面也很重视这档节目，你的赢面还挺大的。而且《萤火虫》目前在星际网上的购买量，从发布到现在，一直蝉联第一。”

星曲奖作为当今最厉害的歌曲类奖项之一，就算祁默只是提名，对他今后的发展也会有所帮助。

“影儿都没有的事情，你最好还是别抱太大希望。”祁默不为所动，状态悠闲的，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麟姐，要知道，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黄若麟：“……”

祁默万事不放心上的态度，以及他话痨的本质，时常让黄若麟忧心不已。他这样都能红，可能真的是命中带红吧。

干他们这一行的人，最信命数了，不管怎么样，有这个命，总比没有好。黄若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念及此，黄若麟摇摇头，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想到祁默刚下飞船，便不跟他说工作上的事情了。

随后她话锋一转：“这回你如意了吧，当初给你看了档音综，你偏不去，死活要来这档节目，前前后后耽误了一年多，还好是选上了，不然我都想付给你违约金，赶紧将你脱手。”

“瞧您这话说的，您不了解我，我还不了解我自个么。要我说，这世上除了从事星球试住员的人，最了解这个职业的，大概就是我了。”

黄若麟笑着摇了摇头，她原本是不信祁默说的这些，不过在看见他培训完，以最好的成绩入选后，不敢说完全相信，但是心底的那根弦多少有所松动。

好在整体来看，这事获得的好处不比去那档音综少，黄若麟便不再纠结这些事情了，转而聊起祁默录制节目期间发生的事。

她一说完，瞬间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她不提还好，一提，祁默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送祁默回去的路上，祁默把录制期间发生的大小事情，几乎事无巨细，全说给黄若麟听。

倒不是祁默用词干干巴巴，听起来无聊至极，相反，他说得绘声绘色，听者如身临其境。

然而，这些事情黄若麟大部分通过直播已经知道了，祁默说得再生动，也难以勾起她倾听的**。

直到祁默说起镜头外的一些事情，才引起黄若麟的注意，她一下子抓住了其中的关键：“你说有天早上，你去问许雁栖，有关鼠犬的事情。”

“对啊。”祁默满不在乎道，“你别说，当天晚上我翻遍资料，但什么都没查到，差点没睡着。”

黄若麟皱了下眉，隐约察觉到事态的发展，似乎正在脱离她的掌控。不过她说不好是什么，只能先按下这个念头，好奇道：“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你怎么那么关注星球试住员？”

祁默的手指在座椅把手上，轻轻敲了几下，等到车子停在了小区的地下车库，他才不疾不徐道：“佛曰，不可说。”

黄若麟：“……”

她按下一旁的控制按钮，打开祁默那边的车门，就差没踹他出去：“滚吧你。”

祁默笑呵呵地下了车，背对着车辆，一边走，一边挥手道别。

只是越过一处拐角，进入电梯间，他的笑容倏地拉了下来，双手环胸，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华四海也把许雁栖送回了家。

……

人口大爆炸以来，科技得到了迅猛发展。

现如今，车辆抛弃了车轮，底部是一块平坦的金属板，车辆启动时，会根据路面的情况，向上抬升十几厘米至半米左右，也不需要用汽油作燃料，而是靠一种专门研制的清洁能源。

车内设置也十分智能化，好比车座，可以根据不同人的习惯，或人体工学，做出相应的调整。

不过高度现如今还未攻克，要是个子太高的人坐车，依旧存在腿不好放，头容易撞到车顶等问题。

许雁栖个子也算高，只是还在正常高度的范围内，他乘坐华四海的车，就没有祁默那般局促。

“小许啊，还没买车啊？”

现在车辆完全可以自动驾驶，可是华四海还是喜欢自己动手的感觉。

送许雁栖回去的路上，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得了闲，还和许雁栖聊上两句。

当华四海提出送他回家，拒绝未果后，许雁栖就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觉烦躁，心情平和道：“没。”

华四海笑着说：“飞船开久了，开车是差点意思。”华四海没做过星球试住员，不过偶尔和某位试住员做了车搭子，常常能从他们嘴里听见类似的话。

许雁栖却不这么想，他只是单纯觉得目前用不上，等到哪天要是需要了，他也会去买一辆。

“本来你去参加这个节目呢，全所上下，都挺担心你的。”

闻言，许雁栖余光瞥了眼华四海，他心想既然这么担心，当初为什么还让他接这档节目。

“我虽然也有点担心你，但那是怕你一开始不太适应，对于你的能力，我可是百分之一百放心。当然，院里其他人跟我一样，只是怕你面对镜头，会不习惯。”

一些车轱辘话，许雁栖虽然在听，但并没有往心里去。

“小许，全程直播看下来，看见你适应还挺快，可以说是超出我们的想象。”华四海顿了一下，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小许，你有没有发现，可能你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喜欢一个人待着？”

华四海比许雁栖早进入职场很多年，现如今人口众多，想往上爬，是越来越难。她能坐到今天这样一个位置，离不开他早些年的累积和打拼。

他认识许雁栖这么久，能看出许雁栖性格上的某些特质，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更何况，许雁栖从未遮遮掩掩过。

不过他没有什么坏心思，反倒是有些热心肠，习惯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小一辈的人，说上那么一两句。

至于别人听不听，他也不在乎，他只是有时候控制不住嘴。

闻言，许雁栖却没什么反应。

就像华四海认为的那样，许雁栖在这些事情上面，没有想要隐瞒谁，只是以前没人问，他便没有说的必要。

不过许雁栖不觉得华四海冒犯，只觉得他有些聒噪，嘴上随口附和两句，算作回应。

华四海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便没再提这个话题。他知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剩下的就交给聆听者去思考。

车辆匀速行驶中，不知不觉，华四海开到了许雁栖家楼下。

看着导航显示的位置，华四海惊讶道：“你这儿离院里怪远的，还好你是试住员，不需要打卡。要是一般的上班族，就这个通勤距离，每天早上出行的时候，精神就先萎掉一半。”

许雁栖还在解安全带，正想着怎么接华四海的话，又听见他问：“小许，当初怎么想着在这儿买房子？”

华四海话音一落，许雁栖的安全带的倏地一下，缩回原位。

随着安全带的解开，车内渐渐安静下来，华四海对这个问题似乎很好奇，饶有兴致地盯着许雁栖，期待他给一个答案。

许雁栖舔了下唇瓣，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问题比刚才的话，还难回答，难到他都想直接开车门跑路。

不过华四海还在等着，许雁栖清楚他躲不过，只好实话实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