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雁栖一行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过很快，他们就从许雁栖口中得知了这个人的名字。

王文也。

除了陶孟白和李哲以外，其他人脑海里就没有能和这个名字对上号的人。

于是纷纷好奇地探着脑袋，想要一睹这位“王文也”何许人也，居然能让许雁栖对他的声音如此熟悉，人还没见着，就知道是他来了。

祁默和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这个人他是完全不认识，可这个名字他应该在哪儿听过。

随着脚步声渐近，忽地灵光一闪，他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走进星球试住员》节目的宣传发布会结束那天，第一大学临时停车场，快递员口中送花给许雁栖的那个人。

祁默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紧张。

他原本就站在许雁栖身后，想起这个人后，就挪着脚步，越发紧贴许雁栖。

要不是理智尚存，知道旁边还有人，他都快要贴到许雁栖背上了。

他的喉结不由地滚动，眉峰缓缓聚拢，当人出现时，已经耸起一座小山峰了。

“老同学，你还真是习惯性让人伤心啊。”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女性，而发出这种不着调声音的，是走在她左手边的一位青年男性。

青年看起来二十出头，可军衔却不低。

没出场前，他嗓音浑厚，在场的人脑海里自动浮现出一位魁梧的中年男人，没想到本人是清秀的少年郎长相，一笑，嘴边还有两颗小虎牙，更模糊了他的年纪。

不过听声音，应该就是那位王文也了。

“文也，既然你和许老师是同学，那招待他们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中年女性吩咐道。

王文也收起嬉皮笑脸，立正站好，同时敬了个礼：“是，舰长。”

这位中年女性就是第三军舰基地的舰长，名叫朱瑞，她和许雁栖等人寒暄了几句，就转身离开，回到指挥中心。

身后，王文也目送他们远去。

此刻，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同僚，没了管束，就像是脱下了附在表面的那层伪装。

只见他双手叉腰，前前后后把许雁栖看了个遍，边看，还边发出啧啧的声音。

“看来我的花真是白送了，许雁栖。”

王文也不打自招，其他人顿时想起，他们曾经和他算是有过短暂的相处，虽不见其人，可他的名字和那束花，实实在在于他们心尖上滚过几圈。

如今得以窥见庐山真面目，他们却形容不出来心里是何的感受，只能木愣着看着这两位老同学会晤，总感觉置身于梦里，恍恍惚惚。

“我之前不知道你在这里高就。”许雁栖移开视线，不敢和王文也正面对视，说话吞吞吐吐，活像面前站的是他的债主。

王文也改为双手抱胸，目光紧逼许雁栖，把他看得头都快埋进胸口了，才勉为其难开口道：“我看你要是知道我在这儿上班，估计你就不来了吧，而且怕是你还不知道我现在是干什么的吧。”

许雁栖头埋得更深了，一副让王文也言中的心虚表现，但嘴里小声辩驳道：“你参军这事儿还是知道的。”

就算没有主动了解过，也没参加过任何同学聚会，但有时候需要一些资料，进到班级群里下载，无意间也会扫到一些消息。

军舰基地和星球试住员的联系算是比较紧密，许雁栖不想注意都很难。

王文也还想再说两句，最好说得许雁栖“无地自容”，割地赔款给他一些好处。眼波流转之际，一个主意刚上心头，视线正好和许雁栖身后的祁默对上了。

正宗二十出头的青年人，脸上还留存实打实的稚气，不是王文也这种单看起来纯良无害，实际上心眼多的跟筛子一样，只能纯凭借长相优势，硬生生挤入这个赛道能够比得上的。

这会儿青年眉宇微蹙，锐利的眉眼如两把刀子，玩飞刀似的，唰唰投向王文也。

明明头一次见，却像是积了大半辈子的仇。

王文也好奇地和祁默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察觉到他和许雁栖近得有些不同寻常的距离，以及许雁栖似乎已经习惯了，任由他跟在身后，再近一点都要挨着了。

另一个主意滑过王文也的心头。

“算了，今天就给你个面子，要真说下去，那你可是罄竹难书啊。”王文也大度地放过了许雁栖，

其他人在一旁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他们感觉这两人的关系又好，又不好的样子，但是因为不了解他们二人的过往，想插嘴也不知道从哪儿进去。

短短一席话，听得他们如坐过山车一般，是既惊险又刺激。

许雁栖等人出发前，军舰通讯部就收到他们为何过来的讯息。

王文也低头瞥了眼许雁栖手里拿着的录音设备，就领着他们去往军舰的运输部，将这份录音安全运输回地球。

“说起来，你这次运气还怪好的，录个节目，前面砍下拱树，这次搞来眠鲸的声波，这是多少试住员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王文也大学毕业后参军，就长期驻扎在宇宙军舰基地里，如今混上舰长助理的位置，偶尔也接待过几回星球试住员，他对于试住员的了解，只多不少。

闻言，许雁栖点头认同，以往他都没机会去一次中转站，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好几次午夜梦回，他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运气是好得有点过头了。

念及此，他对华四海还是有几分感谢的，当初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拉着他，硬要他接下这份工作，什么拱树、眠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见。

就算还有其他星球试住员，可如果不是他，许雁栖难免会觉得有些遗憾。

“文也和许老师是同学，大学，还是？”初见互相问好，王文也就让他们直接叫名字，宋彬就坡下驴，以此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好满足他的好奇心。

“是大学同学，我俩一个班的。”王文也道，“不过某人早两年就毕业了，现在看来，他还能叫出我的名字，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啊。”

明明在和宋彬说话，王文也说着，斜着瞥了眼许雁栖，眼里含笑，语气里满是揶揄。

许雁栖似乎清楚王文也的为人，一开始的尴尬劲散去，他已经可以自如应对他话里有话。

不管这位老同学说什么，他自稳如泰山，不为所动。

几番交流下来，他们算是对许雁栖和王文也的关系有了一定的把握。

没亲密到朋友的地步，但互相都不讨厌对方，隐约对彼此还带着一些欣赏。

一动一静，某种程度上还挺互补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

上交了录音设备，时候也不早了，王文也随口问了句要不要吃宵夜，得到拒绝后，就安排士兵把他们带去各自的房间。

军舰基地有专门为宾客准备的房间，许雁栖一行八个人，每人一间，绰绰有余。

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许雁栖则由王文也带领，去往为他安排的房间。

“当初听见你接了这档节目，我还吓了一跳，以为是谁以讹传讹，拿我寻开心呢。没想到点开你们第一场直播，还真看见你了。大学霸，这么多年没见，你也不是一点没变啊。”

王文也顿了一下，歪着头盯着许雁栖，补充道：“也不是，至少帅气依旧。”

还是当年一眼就让他怦然心动的模样。

“谢谢你。”许雁栖不为所动，对于外表的夸赞，他早就习以为常。淡然地道了个谢，他话锋一转，“叫名字就好，别加一些乱七八糟的称呼。”

王文也“哟呼”一声，哂笑道：“你常年压我头上，就让我这位万年老二过一过嘴瘾不行么。”

大学期间，每逢考试，几乎都是许雁栖第一，王文也第二。

间或王文也得了第一，大多是许雁栖因故缺了一门考试，亦或入职了星球试住员，提前毕业，不需要再考试了。

王文也也曾凭实力压过许雁栖，可事后他发现许雁栖根本不在乎这些，而他为此花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这对于一场大学考试来说，有点得不偿失。

尤其是许雁栖看起来并不怎么费力。

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较的经历，有那么几次就够了，等到许雁栖成功当上星球试住员后，王文也改变了目标和方向，毕业后毅然决然地参了军。

同样是飞往宇宙，也不是非星球试住员不可。

“你也考过第一啊。”许雁栖从未刻意追求名列前茅，他只想在他的能力范围内，把事情做好，同时能够得上事情的标准即可。

从小到大，他并不是次次都能得第一，只要他觉得这个分数他能够接受，就足够了。什么第一、第二，大多时候对于一场考试来说，也没那么重要。

王文也“啧”了一声，望着许雁栖的眼神带了几分哀怨：“这一点你还是没变。”

他摇摇头，语气幽远，又带了几分怀念：“跟你争了几回第一后，就发现你完全不在意，这第一得来也没什么成就感。不过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放心上呢。”

许雁栖斜眼看他，不解道：“这才几年。”

如果问他大学前的成绩，他可能就不记得了，何况他们专业学生人少，来来往往就那么几个人，许雁栖要想记不住都难。

而且王文也在他短暂的大学生涯中，也谈不上普通同学那么简单。

他们一路聊到房间门口，进入房间，王文也还越聊越起劲，似乎想把他们三年的过往，一夜之间全部说完。

不过他们相处的过程实在是乏善可陈，三言两语把那些就算写进故事里，都嫌无聊的情节聊完。

突然王文也眼波流转，抛出一个惊天大雷。

许雁栖还没反应过来，注意力就让房外的动静吸引过去，他朝留了一条缝的门口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一道身影匆匆闪过。

进入房间，走在后面的是王文也，房门也是他顺手摆弄的。

许雁栖面色一凛，追出去查看，人早就跑没影了。

转身回去时，余光看见地上的药，立马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他捡起药，质问王文也：“你故意的。”

故意等那个身影靠近后，跟他说这些话，也故意走在最后，不把房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