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大雪

新氧城一夜间气温骤降三十度,六角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地面,积雪高过人的膝盖。寒潮来得猝不及防,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准备御寒的物资就已经冻死在铁皮集装箱里。

行政中心顶楼行政官办公室正对这场天灾召开紧急会议。

风絮冒雪赶来的时候,会议已经召开了一小会。办公室的空气调节装置维持室内温度二十三摄氏度,窗户的玻璃上蒙着一层雾气,相较于其他人,她穿的不多,但在这种气温下额头沁出点细汗。

行政官的秘书长司徒泰看见来晚的风絮悄咪咪坐在后面,语气微顿,继续称述城内的受灾情况:“根据智能控制中心反馈,城内积雪平均深度在四十厘米,最深处可达一米,部分西城区的房屋和临时住所被积雪压垮。目前发现死亡人数近千人,多为西城区居民。”

听到这,风絮在心里叹息,在天灾下人类生命的脆弱。

而旁边坐着的人,小事嘟囔了一句:“多死些下等人,城内资源或许就不那么紧张了。”

后勤处主管空良生朝司徒昭说道:“司徒行政官,从昨夜开始,城内的清洁机器人已开始工作,加上数百名清洁人员,目前东城区和工厂区的部分道路已经疏通,并且这两个区域装置的地热泵已经调试好可以开始供暖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后勤处如此快地做出应对,众人看着空良生的面容,比之前憔悴和疲惫不少。

办公室的空气有些闷,司徒昭松开领口的扣子,手指轻轻搭在桌面,问道:“一天能源消耗多少?”

“约十颗高级源磁能源石。”

一天的供暖费要消耗千万市币,风絮听见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她想了想,便找到原因。

行政中心负责供暖,消耗的能源会由城里居民和行政中心共同承担,如果居民供暖费用并没有上调,那么行政中心将付出更多,最后这些都会分摊到在场的权贵身上。当然在这方面损失,权贵也会从其他地方向民众收回来。

有人苦着脸,提出反对意见:“行政官,这能源消耗也太大了,我们也负担不起啊!”

“是啊,是啊!我觉得今年的供暖得分街道、分时段供应。”

“我觉得供暖费早就应该上调了!”

风絮陷入思索,西城区只有极少数建筑下安装地热泵,所以西城区居民会在冬天来临之前,会选择购买一种人造油脂块,放入油汀设备里取暖。如果真按他们说的实行,那么取暖物资价格必将面临上涨。

众说纷纭,吵得司徒昭眉头微皱,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会议桌:“安静。”

讨论声很快小了下去,司徒昭看了众人一眼:“新氧城发展势必需要更多的能源,源磁矿的寻找进度需要加快。”

“开源也需节流,这次寒潮非比寻常,初临城内气温就降至零下三十,往后温度将会持续下降,大家今天之内提交一份家族产业能源消耗报告,此后由芸子配置能源份额。”

风絮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原来城里的能源状况紧张到这种程度了吗?听司徒昭的意思,权贵也得参与能源节省行动。

司徒昭的话让在场的部长们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大部分源磁矿的开采司徒家占了大头,但他们手底也藏着几个不入级的小矿。能源份额要被统一管辖分配,那家族的发展岂不是成了司徒家说了算。

……

雪还在下,物资中心还没到营业时间,门口便堆满了人。大部分人用厚重的衣物从头到脚地裹着,只露出一双眼睛,也有人冻得不行,和陌生人挤作一团。

自动门一开,大家蜂拥而进,很快保暖物品和取暖物资售卖区一空。有人为了一件保暖衣物争执不停,物资供应中心的售卖机器人在他们脚下叫嚷着:“违反物质供应中心规定,不许吵架。”

肖凰俞凭借着矫健的身姿,抢到尽可能多的人造油脂块,约莫几十斤重,但这些也只能用两个月,他抱着东西警惕四周,生怕其他人上来抢。

“兄弟,你拿了这么多,分我几斤好不好!这天实在是太冷了。”有人上来跟他交谈,眼神带着乞求。

肖凰俞摇了摇头:“不行。”

天气只会越来越冷,手上这些根本不够他和奶奶度过这个冬天,所以一斤他都不会让的。

西城区路上的行人很少,大部分店铺关着门。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肖凰俞踩着积雪,一步步挪回家。

屋内的温度比外面低上一些,依旧很冷,室内的油汀散发的暖意只能供一小块区域。肖兰芝感觉自己比以往怕冷,不仅穿了好几件厚衣服,还拿被子裹住自己。

“奶奶,我回来了!”肖凰俞放下背上的物质,拍了拍裤脚上的残雪。

坐在床上上的肖兰芝缓慢抬头,声音有些沙哑:“过来取暖,厨房有热水。”

温热的水从喉咙流入胃里,冰冷的身体逐渐回温,肖凰俞喟叹一声。换了身衣服后,他坐在肖兰芝身边。

“我回来的时候,瞧见不少街区的房子塌了,有人冻死在路边,行政中心现在只顾得上东城区……”

肖凰俞眼神坚定:“奶奶,我一定会努力让我们俩熬过这个冬天的。”

“清点一下家里的物资吧。天灾来临,钱是最没有用的,把钱都换成能用的东西吧。”肖兰芝眼里露出欣慰,被子底下的手搓着膝盖,叮嘱道。

“还有,你小子性格有时候冲动了些,在自己能力不够的时候,不要和其他人发生冲突,到时候受伤还是你自己。”

“奶奶,你怎么说起这些了?”肖凰俞双手相互摩擦,避免冻疮产生,面露不解,“你以前可是说要让我吃吃亏,长长记性。”

肖兰芝嘴角微微下拉,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好好的叮嘱你不喜欢听,这么想我说你?”

“哎!这才对味!”肖凰俞总觉得奶奶用刚才的语气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他从来不敢想象身边没有亲人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

除去西城区的道路,其他地方的积雪已被清理。方舟基地是西城区少数几个地方装有地热泵的,诺亚一早就派人开启了,用的是自己储备的能量石。

外面冰天雪地,屋内温暖如春,诺亚身穿一件灰色绒毛风衣,手里无聊地转着一支盖帽镶嵌一圈白色宝石的红钢笔。

“你说有人来门口闹事?”诺亚表情漫不经心,语气带着一丝慵懒。

亚一点点头:“老大,闹事的人说我们收过管理费,应该对街道负责,清理道路和房屋积雪,向他们提供取暖物质。”

诺亚忍不住发笑:“还真当方舟‘从良’成了街道管理办啊……”

行政中心为维持城内安稳,制定了除暴良安计划,其中针对西城区大大小小的帮派组织,一时没有办法取缔,便想着收编,赋予新的职务,即街道管理办,按势力大小划分管理西城区的街道。从前这些帮派向自己管辖的街道收保护费,现在以管理的名义收费。

亚蚁一站在诺亚身旁,安静地听老大之后的吩咐。

“都杀了吧。”诺亚笑了一会,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没消失。

诺亚窝在沙发里,翻看方舟埋在各处眼线传来的消息,室内的气温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此刻基地外,发起者举首奋呼,几个围观者表情跃跃欲试,想加入这场声讨。隐藏在暗处的枪口对准叫喊得最大声的四人。

只见他们身体一抖,瞬间倒地,温热的血液在地面流淌,几个呼吸就凝结成冰。眼前的人被杀害,围观者脸色煞白,疯狂逃窜。

亚一指挥着人,把尸体丢入附近的垃圾房。

两天后,行政中心的清洁机器人终于开始对西城区进行打扫。路边的积雪被堆积成一座小山,被厚雪覆盖的尸体一具一具出现。

除去路边,在逼仄拥挤的废旧集装箱里、倒塌的房屋下也发现不少冻得僵硬的尸体。垃圾房逐渐成为冰冷的停尸房。

死人太多了,为了防止疾病出现,清洁机器人对西城区街道进行消杀。

艾以没有想过寒潮来临,垃圾房里最多的不是垃圾,而是死去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是冻死的,身上没有衣物,表情安详,像是做了个美梦。

他利用车载机器臂把死人丢进车厢,刚开始有些害怕,但干多了,眼里只剩麻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垃圾车载着满车厢尸体离开新氧城。这是艾以第一次在大雪后出城,抬眼望去,城外的每一寸土地都被雪白覆盖,不见其他生物的存在。冷风在干枯的枝丫之间穿梭,积雪落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驾驶舱虽然装有温度调节装置,但作用并不大,艾以拍了拍自己冰冷的脸颊,呼出一口白气,语气愤恨:“真该死!不把我当人!这就是送死!”

“听说在冬天气温低的时候,异种不经常出现,希望这次能平安回城。”

车行使在半途中,艾以冷得受不了,手掌使劲拍打驾驶舱的温度调节装置,依旧半点热气都没有。

这时他看向指引地图,这里距离深坑还有一半的距离。雪路难行,他便开启了车前清扫装置,现在整车能源显现只有一半。

艾以环顾四周,周围白雪皑皑,从后视镜里只看到车行驶留下的痕迹。剩下的能源不能支撑车到深坑,再从那地方开回城。他心头微动,想到一个主意。

只见车偏离原本的路线,朝左开了十分钟后停下,车厢缓缓升起,厢门一开,尸体顺着重力滚落,被丢弃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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