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颠簸，风淼的后脑勺狠狠撞在金属箱上。疼痛唤醒他的意识，他睁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紧闭的空间里，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药剂的药效还没过去，风淼头脑有些昏沉，但他知道自己必须保证清醒。

人在家中坐，危险从天来，是针对风絮，还是针对自己的？

他缓缓撑着身体坐起来，抬手就能碰到顶部和两侧，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像是用来运输物资的箱子。

周边除了自己没有其他人。在昏迷前，他依稀看见阿蚁被一群穿着黑色行动衣的人拖走。

机械鸟监视，暗中释放药剂，家中警报系统没有发出入侵提示，破门而入绑架自己和阿蚁。这群人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配合默契。

城里能培育这样一股势力的家族并不多。他们用的药剂能让人闻上几秒就陷入昏迷，这样的药剂在市场上贵得离谱，来自其他大城市。

风淼在心里默默清算，很快锁定那群人可能属于东城区的某个大权贵家族，至于具体是哪个他没有头绪。

金属箱不再震动，模模糊糊的对话从外面传进来，风淼把耳朵贴近箱体。

“……送去……地下……”

风淼皱眉，地下？

据他所知，地下建筑不仅造价贵，而且后续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鬼市建于地下，因为它能在每一笔交易里抽取佣金，支付这些费用是小问题。

最重要的是，地下建筑是要行政中心审批的。城市智能集控中心时刻监视全城，几乎全城都在芸子的眼里，没有人能够躲过它在地下违规建造。

所以……绑架他的人？

风淼脑海里出现一个答案——掌管行政中心的司徒家族。

如果真是司徒家族做的，那他们的目的是……是拟态精神病的治愈药剂。

想到这里的风淼暗中松了口气，还好已经把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闹闹身上了。

司徒昭不会想到自己还没现身，已经有人猜到是他在操纵一切。

地下实验室由灰白的金属打造，两条宽灯带内嵌天花板，一路延伸，大大小小的实验室分布两侧。穿着黑色行动衣的人默不作声抬着一箱一箱金属箱，堆放在实验室的物品管理室。

司徒昭看着下属带回来的研究资料和药剂，眼里露出激动的光芒。

“全部都带回来了？”

“是的，家主，我们翻遍了整个房屋，把和药剂相关的东西全部搜集了回来。”

司徒昭随便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三摞纸质资料。他眉头一跳，现在的人基本上用电子文档记录，很少看见手写。

他翻开其中一份研究笔记，这份笔记做得很工整，记录的是如何提高退热药剂的药效，每一步步骤很详细，有些地方极具创新性，且参考性强，让人眼前一亮。

“真是不可思议！”司徒昭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发出一声赞叹，对拟态精神病的治愈药剂的可信度增加三分。

城里一半人以上都在受到拟态精神病的影响，包括不限于情感缺失，精神分裂。如果治愈药剂真的存在，这种东西应该属于自己。

下属看不懂这些东西，但家主说好就是好，他在一旁极力点头。

看见他这副呆愣的模样，司徒昭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一半，为什么家族里全是这种莽夫？听话是听话，但是创造的价值有限，再如此下去，家族如何再次繁荣壮大。

“这些东西是风絮还是风淼的？”

“是从风淼房间里找到的。”

司徒昭略惊讶道：“我记得风絮的弟弟今年才十五岁。”

下属想了想自己在行动前看过的资料，点头道：“是的，风淼和风絮一样都是被奥斯顿主教从城外收养的孤儿。”

“这姐弟俩，一个在修理上超群绝伦，一个在药剂上天赋异禀。”

司徒昭轻笑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袖口，朝下属吩咐：“把风淼安置在普通牢房，提供一日三餐，不允许任何人和他沟通交流。”

风絮可以为自己工作，同理，风淼也可以。

“家主，那阿蚁怎么处置？”

司徒昭思考了一下道：“他是重要的研究体，让家族里的研究人员把握一个度，人不可以死。”

察觉箱子在移动，风淼控制身体的动作，调整姿势，从衣服内侧摸出一把小刀，约莫一指宽。

他们竟然没有搜身。风淼把刀捏在手心里，身体紧绷。

突然，金属箱门开启，强烈的光线射进来刺激得双眼微酸，两个穿着黑色行动衣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身材高大，肌肉线条流畅，行动衣遮盖他们的面孔，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两人一起伸手，拽着风淼的双脚，把他拖出来。

风淼犹豫一秒，决定装作昏迷的模样。

见到风淼依旧未清醒，其中一人道：“就把人丢这里就行了？”

“不然呢？你还想干什么？”

“之前不是安排送去水牢吗？”

“这是家主的意思，不要多问。”

风淼听着他们的对话，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处境应该还不算危险。他们嘴里的家主应该是司徒昭，按他的性格，应该是觉得自己有些价值。只是阿蚁被安排去哪里了？

阿蚁缓缓睁眼，天花板上的灯光让人眼晕，她移开视线，动了动手脚，才意识到自己被绑在一张金属实验台上，透心的凉意从后背钻入。

“别挡道！你这个小杂种，滚远点！”中年男人的声音愤愤不平。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就凭你一年销售五支的‘全能药剂’？”年轻的女声讽刺道，“就你这天赋，家族最应该把你踢出去。”

男人重重地喘气，咬牙切齿：“你这种从外面回来的杂种，体内的劣等基因真是让人作呕。”

女人冷笑一声，语气冷漠，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司徒德，看看这是什么。”

男人瞪大眼睛，女人展示的屏幕是显示司徒昭的指令，要求司徒以荷主导对拟态精神病实验品的研究。

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司徒以荷，最后选择愤恨离开。

脚步声不紧不慢响起，离自己越来越近，阿蚁不由得侧头望去，看见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女人肤色有些黑，眉毛又黑又密，眼睛下方有一颗小痣，她看见阿蚁的那瞬间，眼睛多眨了两下，神态自若。

“阿蚁，是吗？我看过你的身体检查报告，你的拟态精神病症状在好转。”

司徒以荷打开实验台边上的无菌柜，挑选一番后，取出手掌大小针筒。

“这个世界上似乎总出现一些让人想象不到的意外。”她感叹了一句。

细长的针尖戳进阿蚁的锁骨下静脉，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入透明的针筒里。

女人的动作还算轻柔，但阿蚁依旧疼得眯起双眼。

她想起刚换上义肢的时候，自己发过一场高烧，幸运的是她倒在药贩子阿蚁家门前。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受到有针扎的疼痛，再次醒来自己的病几乎好了大半。

阿蚁也想过是药贩子阿蚁救了自己，想找人问清楚，但药贩子阿蚁神出鬼没，之后在蚁穴就再也没听说过她的踪迹。

她是吗？阿蚁盯着女人的眼睛，在心里不确定问道。

司徒以荷动作利索，拔出针筒。残余的血液慢慢从溢出，她随手拿出止血喷雾往阿蚁锁骨上喷洒。

“记住，现在你的归属权在我这里。”

“不想死得很早的话，除了我，其他人想让你配合做什么，别答应。”

说完这句话，女人离开。

阿蚁看见实验室的金属门滴的一声快速合上，她一向能敏锐察觉别人的恶意，这次她有些摸不准女人对自己的态度。

……

风絮调取奥斯顿庄园及其名下资产近期的车辆出入记录，这里面没有灰色轿车的身影，除了眼熟一辆从庄园里驶出的黑色改装车。

奥斯顿家族隐藏了这辆车的存在？还是这根本不是奥斯顿家族的车辆？

芸子察觉自己的脚能出回收箱，脸上顿时出现笑容，出去后，想回行政中心，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跑不了。

风絮见她白费功夫的挣扎，开口：“这辆车是谁的？”

芸子看了一眼，生气道：“无可奉告。”

风絮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我闲来无事弄一个病毒数据库，正好拿你试试毒。”

芸子的表情僵硬极了，她想起自己之前偷摸摸离开行政中心时，不小心沾上过一个小病毒，那是一种类似于吃了毒蘑菇的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错乱的，能算出1 1=0的结果。好在被自己的防护系统杀死了。

“我有防护系统，病毒不可能入侵我。”

风絮趁它没注意，从病毒库挑了一个毒性不强的病毒，放在芸子身上。

芸子眼睁睁看着自己捏的完美人形变成了一只大胖橘猫。

这种旧时代的生物真是太恐怖了！

“喵喵喵……”自己的防护系统完全没有预警，芸子的眼里露出恐惧，张嘴说不出人话，只能喵喵地嗷叫。

风絮面无表情地戳了戳猫的大肚子：“这是小猫病毒，中了变小猫。”

“喵喵！喵喵喵！喵喵！”

“你骂得还挺凶，可惜我不懂喵语。”

芸子无奈扒拉出一个文本框，加粗标红写道：快让病毒消失。

风絮把灰色轿车的图像放在芸子面前：“这是谁的？”

芸子摇摇头，写道：不能说。

“不能说啊……”

“是司徒昭，我没猜错吧。”风絮看见芸子吓得背部毛发炸开，尾巴立起。

得到确切的答案，风絮脑海里出现了许多猜测和应对方法，按她对司徒昭的了解，风淼和阿蚁此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风絮解除芸子身上的小猫病毒：“司徒昭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是没出息的智能机器。”

变回来的瞬间，芸子用手掌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这张绝美的脸没有变化。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智能机器。”

“你的第一原则是什么？”

“当然是必须服从主人的命令，不得做出危害主人的行为。”芸子回答的速度几乎和人类大脑反应速度一样。

“那你的主人是谁？”

芸子的大脑运算，却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风絮，眨眼见消失在屏幕上，动作迅速，但像是在落荒而逃。